《亲戚或余悲 他人亦已歌——女城主之死》春风化雨成诗

5、第 5 章

　　忽听外面来报：“城主大人到。”
　　顷刻功夫，兴便掀帘子进来了。
　　说来兴见莲意在前堂候着，甚觉奇怪，待问莲意缘故，原是玲命她下去的。
　　兴便知是因了昨日之事，心下顿觉得有些不大畅快，但此事不宜再提，于是兴笑问道：“这糕点好吃么？”
　　玲见兴来了，要起身行礼，却被兴先一步按下来了：“糟蹋自己的身子也要有个限度。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妻子，稍稍的任性我还是能容许的。”
　　玲不再坚持，道：“谢大人。这糕点着实很好吃，入口即化又不太甜，带着一股清香。”
　　听玲的话，兴便知这糕点是送对了，嘴角也不禁带了些弧度：“你若爱吃，我再让琳送来些，你这几日就好生休养吧。”
　　“是。”
　　兴匆忙来一趟，正要走时，忽然意识到玲这房里十分空旷，没什么玩意，便问道：“你这房间也太冷清了。你喜欢什么？我去叫人拿些过来。”
　　“我喜欢读词，要是大人能给我两本词书解闷就好了。”
　　兴对玲的爽快十分满意，道：“那是自然，我即刻让他们去拿几套来。”
　　玲顺着兴的话，轻轻一笑。
　　闲愁无计可消，纵有词为我解意，又能如何呢？
　　兴看向玲，掩盖住那转瞬即逝的一笑的，又是那似超逸尘世般的眼神。
　　兴心下烦躁，道：“我要走了，你好生休养。”
　　“大人慢走。”

　　“琳姑娘。”
　　玲正闭目养神，听闻脚步声，见是兴身边的琳来了，要坐起身来。
　　“夫人好生躺着便是，奴婢来传两句话就走。”
　　“这是大人命奴婢送来的糕点。这是一箱首饰，是大人命奴婢特地选出来样式雅致的送过来的。”
　　“有劳大人费心了。只是琳姑娘，这一箱首饰未免有些……”
　　“夫人不必担心，这些首饰您若不用，也只能存在库里吃灰罢了。”
　　“那就多谢大人，多谢琳姑娘了。”
　　“奴婢就不耽误您休养了，就先告退了。”
　　“姑娘慢走。”

　　玲打开首饰匣，把玩着花样别致的一支支步摇与钗子，仿若看到了被锁在笼子的自己的一生。
　　她合上匣子，让侍人收了起来。
　　城主府的人动作真快，不过两个时辰，便送来了数十本精美的词集来。
　　她随手拿了一本翻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膳时分。
　　玲随意吃了些东西，继续就着未暗的天色翻起词卷来。
　　倒不是爱不释手，只是打发时间也只有这一个选择而已。
　　若是一直苛求所有想要的东西，最后只会虚度光阴而丢掉一切。
　　玲翻到一首词，是谢逸的《江神子》：
　　杏花村馆酒旗风。水溶溶，飏残红。野渡舟横，杨柳绿阴浓。望断江南山色远，人不见，草连空。
　　夕阳楼外晚烟笼。粉香融，淡眉峰。记得年时，相见画屏中。只有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

　　这本是追忆旧日情人的寻常题材，但玲看到“千里外，素光同”之句，只觉得心里一阵情绪汹涌而来，再压不住。
　　窗外也正挂着一轮皎月。
　　玲转过头去，看向这三五夜的银盘。
　　父辞母去，此世间唯予一人，虽千里同此婵娟，又有何人可念？
　　“梅英。”
　　“夫人有什么吩咐？”
　　玲方叫时，梅英便打帘子进来。
　　“我要睡了，请你帮我把窗子关起来罢。”
　　“是。”
　　梅英将窗子紧紧闭了起来。

　　“玲，这一年来，你们夫妻和美，我看着也甚是欣慰。”
　　“这都赖老夫人教导有方。”
　　“只是，老身想托你一件事。”
　　“老夫人请吩咐。”
　　“你嫁与城主也有一年了，兴如今也年纪不小了，只是这城主之位一直后继无人……”
　　“请但说无妨。”
　　“你觉得，为兴娶个平妻如何？”
　　“媳妇明白了。”玲了然，由自己开口，兴娶平妻才能更名正言顺。
　　老夫人想说些宽慰的话，但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她轻叹了一口气。
　　“你带的这支发簪，是我年轻时常带的那支。”
　　“媳妇才得知，原来这簪竟曾是老夫人之物。”玲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语气带了半分诧异半分惊奇。
　　“沧海桑田人间事，再过上数十载，这簪子又会到哪儿去呢？当然，八成也只能压在箱底吃灰罢了。”
　　“老夫人此言，恕媳妇阅历未深，难以领教。媳妇回首过往时日，只觉得仿若南柯一梦。”玲就事相对，只当听不懂老夫人此话里盛极必衰的慨叹。
　　“你能试着看开些就已经很不错了，”老夫人道，“我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吧。”
　　“媳妇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