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咸阳》猪猪屁

30、赵政的决断

　　文信侯吕不韦免相以来，终日惶恐不安，他心里清楚秦王必将翻云覆雨！

　　在沈冬儿心里，吕不韦实乃治国贤才，谋略胆识过人。对秦国，他殚精竭虑、尽忠尽职；对赵政，他关爱有加、谆谆教诲。然而贪图名声权势，也最终被此所束缚。

　　沈冬儿无事，便来相府探望吕不韦。家宰吕颂前去通传，吕不韦倒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见了她。

　　沈冬儿关心道：“数月不见，文信侯安好？”

　　吕不韦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戴罪之人，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可是大王让先生来的吗？”

　　沈冬儿与赵政的关系亲密，这一点吕不韦是知道的。此前赵姬还担忧二人有不当关系，因此竭力主张让赵政娶亲。

　　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赵政对他吕不韦还是比较仁慈的。仅仅只是免去相位，保留了爵位和封地。这一点，吕不韦也清楚。

　　沈冬儿觉得，赵政跟吕不韦不是一般的君臣。所以，也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待这件事。吕不韦献嫪毐于赵姬，致使国中大乱，赵政并不在意。他真正忌惮的，是吕不韦背后的势力。放眼整个秦国朝堂，大多与吕不韦有所牵连。

　　赵政亲政之后，意味着就要把权力集中到一人之身。可吕不韦势力遍及大半个朝堂，这实在不利于掌控局势。为了收回大权，赵政必须设法削弱吕不韦一党的势力。可是吕不韦势力太过庞大，不能一蹴而就，于是赵政决定免去其相位。

　　这样做既能显示他的仁慈，也能安抚吕不韦一党的势力，不至于生出乱子。同时，赵政又任用芈姓一族，以此来牵制吕不韦一党，使两方势力保持相对的平衡。这样一来，两股势力都不能独大，并且为他所用！

　　“大王是想来的，可心里还有道坎没能跨过去！文信侯忠勤国事、恪尽职守，对大王也是尽心传授，这些举国皆知！”沈冬儿说道。

　　想想这些年的事情，他吕不韦也算是对得起庄襄王的临终嘱托了。在嫪毐之事上，他没有制止，险些酿成大祸。这是他的过错，也是一生的污点。

　　“大王心里对老臣不满也是应该的啊！”吕不韦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

　　“君侯专权国政多年，又与太后有私，大王面上过不去，心里也不好受啊！”

　　吕不韦苦笑几声，随即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我不该贪图名声，又瞻前顾后！如今祸及自身，实属应当！不韦又何敢有所怨恨呢？”

　　沈冬儿暗叹一声，然后劝吕不韦散尽宾客，减少与朝中大臣的往来，以降低秦王对他的忌惮。同时，又建议吕不韦主动请求前往封地河南，让秦王不再疑心他和太后赵姬。

　　吕不韦主政秦国十多年，朝中许多大臣都是由他一手提拔上来。这些大臣有文官，也有武将，几乎涵盖了大半个秦国朝堂。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吕不韦就算有心与这些官员划清界限，也难免不被疑心。

　　至于太后赵姬，他觉得没有什么好说。在这一件事上，吕不韦觉得自己唯一愧对的就是庄襄王。文信侯感慨道：“大王若有意翻云覆雨为难于我，不韦无论怎么做都是没用！”

　　沈冬儿闻言心下愀然，遂不再言语。冬十月，为了止住太后赵姬与文信侯吕不韦的流言蜚语，也为了防止二人藕断丝连，赵政下令使文信侯迁出都城，往河南封地洛阳居住。

　　出行当日，咸阳的天空阴云密布，一如吕不韦的心境。他仰头凝视着高大阔深的夯土城墙，复又俯首视看坚硬冰冷的土地，心里越发悲伤。

　　道路两旁，皆是素日与其交好的朝臣，不少百姓挤在路边，吕不韦一一作揖表示。

　　“得文信侯赏识而荐于大王，实是斯之幸也！大王也并未因李斯曾为文信侯之舍人而不用，可见大王不是昏聩庸碌之君主。文信侯此去河南，暂且放宽心，大王非不念旧情之人！”李斯这么开解着。

　　吕不韦心里明白，秦王想要收回权力，掌控大局，因此忌惮自己的势力。若是因此发雷霆之怒，亦是应当！遂与众臣告辞，然后登上黑色淄车往河南封地去！

　　赵政在章台处理政务，突然想起吕不韦迁往洛阳之事，遂召郎中蒙毅询问情况：“文信侯可动身去封地了？”

　　蒙毅答：“一刻钟前已从城东门离开，朝臣多去相送，百姓也纷纷挤在道旁。”

　　赵政心里有所触动，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退下！”

　　赵姬听闻吕不韦前往封地的消息，心里不免唏嘘。女人的心终究是脆弱的、柔软的，到底是以前深爱过的男子，完全没有任何情感是不可能的！

　　赵姬心里替其感叹：吕不韦呀吕不韦，当初你舍我而取功业，献嫪毐而保名利，就应当有此觉悟！如今，怕是谁都救不了你了！

　　赵悼襄王娶倡女之后，生下公子迁，十分宠爱。郭开任赵迁之太傅，其人素善溜须拍马、花言巧语。

　　郭开不授正道，反而时常教以声色犬马之事，是以十分得公子迁的喜爱。公子迁在郭开的调教下，行事越发迷乱，以行为不端而闻名于赵国。

　　赵王之正妻所生之子赵嘉，德行端谨，得到众臣拥戴，却不为赵偃所喜。

　　郭开担忧一旦赵偃崩逝，赵嘉得立，自己便不容于赵廷。又得知倡女欲使公子迁为太子，于是便怂恿：“大王虽对夫人和公子迁宠爱有加，然宗族之人皆顺服于太子嘉。大王百年之后，太子即位，臣不知夫人和公子要身处何地了！”

　　倡女闻言一惊，遂问郭开：“依大夫之言，本夫人该当如何呢？”

　　“夫人何不请求大王废太子而立公子迁呢？一旦立为太子，将来便是赵王，如此夫人与公子可保无虞！”

　　倡女略一思索，皱起了眉头：“废嫡立幼，宗族之人必会极力阻止，又当如何呢？”

　　“宗族之中当以春平侯最有威望，夫人只要说服此人，此事便有了八分把握。凭借大王对夫人和公子的宠爱，再加上春平侯的支持，此事必能成！”

　　于是倡女向赵偃请求立其子赵迁为太子，赵偃素爱宠倡女，便也同意了。然后，倡女又召见了春平侯。

　　春平侯自秦归赵以后，不得赵王重用，但是在宗族之中颇有威望。倡女巧施脂粉、华服贵饰，又派心腹宫女召见春平侯。

　　春平侯入宫，倡女面南正襟危坐，又宴请其入席，继而说：“本夫人今夜召春平侯入宫，乃是有事相求！”

　　春平侯犹疑：“夫人多受大王宠爱，翻云覆雨亦非难事，又有何事需臣相助？”

　　“大王欲废嫡立幼，愿得春平侯助力！”

　　春平侯闻言，脸色骤变，然后发怒：“自古便是立嫡立长，废嫡立幼岂非大乱！臣怕是无法答应！”

　　倡女脸露不悦，料想此人难以说服，只得启用备用之法，遂和颜悦色道：“春平侯息怒，请饮下此酒，本夫人再与你说明缘由！”

　　春平侯虽怒，到底没有拒绝，遂一饮而尽。饮毕，没多久就头昏脑胀，然后便昏倒在地。

　　原来春平侯入宫前，倡女便在酒中下入迷药。倘若春平侯不肯听从，那么就趁机将其迷晕，设计成秽乱宫闱的假象。

　　春平侯此人重视名声，料想定能以此使其屈服。于是倡女唤心腹侍婢入内，抬春平侯至榻上，剥去其衣，然后自己也和衣躺在床榻上。

　　翌日清晨，春平侯醒来，大惊失色，倡女便出言威胁： “春平侯，本夫人若是把你秽乱宫闱之事告知于大王和宗室，想必……”

　　话未说完便被其打断：“夫人好计谋！臣虽百死亦莫辩！”

　　无奈之下，春平侯只能答应倡女的要求，支持废太子立赵迁。赵偃亦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决然立赵迁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