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JQ夜》张生旧梦

21、空中花园（4）

　　<第二十夜，月夜弥撒。>

　　重夜醒过来是因为受不了这房间的低气压。从一开始进来他就觉得不舒服，不光身体不舒服，心理上更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堵在这个房间里，像一团阴魂不散的怨气。

　　虽然醒过来了，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他想看看这个男人想做些什么。
　　他僵直地躺在床上挺尸，密光拓原在房间里踱了两步，然后在床边坐下，手指滑过重夜的侧颊，粗糙地触感让人不得不去联想到他那张面目狰狞的脸。

　　那一双粗糙的手从重夜的脸颊游移到了脖颈。
　　重夜的第一反应就是血族中果然什么样的变态都有，因为如果他没猜错，这个男人接下来就该斗志昂扬挥刀上阵本性毕露了，而床上躺的这个人此时的身份应该是他的女儿。

　　但重夜想错了，难道是他的思想龌龊了？密光拓原的手停在了他的脖颈，然后慢慢移到颈间大动脉，用指甲轻轻摩挲着他突突跳动的血脉，然后就再没有多余动作了。
　　但这让重夜紧张。大概是血族的本能，一但有物体靠近他们的血管他们就会像受惊的怒兽，全副武装准备战斗。
　　血族是最保护自己生命的种族，明明强悍地几乎无法杀死，但却比人类更为谨慎。重夜一度认为这是个可爱的本能，至少将来莫名其妙死去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那一只手最终也没有停留在重夜的动脉，而是游移到他的心口，然后轻轻划下一个十字。
　　“我美丽的小姐，你该醒了。”
　　重夜的确是醒了，而且是惊醒的。他从床上飞速竖了起来，一手抵着密光拓原的咽喉，像武侠片里演的武林高手一样，一手就擒住了敌人：“你怎么知道我醒着？”
　　密光拓原的目光飘了飘，落到抵在自己喉间的手上，然后微微笑了笑，牵动了颈间的肌肉，不看左边侧脸的话，他的确是一个标准的血族，轮廓清晰，非常俊朗。
　　密光拓原没有左手，左边的袖管空空的，重夜抵紧他的喉管，袖管随着微微后倾的身体前后晃荡：“一点麻醉药，对一个血族来说只能起一分钟不到的作用，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装睡？”
　　的确，在重夜感觉到晕眩之后仅仅一分钟他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像猴子一样被耍了这么半天。重夜眯了眯眼，抵着对方脖子的手又紧了紧，黑色的瞳孔微缩，既然被拆穿了，那就鱼死网破吧。
　　“难道，你这次回来还有别的目的？”密光拓原皱了皱眉，一双完好的眼睛里透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悲哀。
　　重夜随时防备着对方的反击，目测了一下两人此时的距离，对方只有一条右臂，自己有掌握了他的要害，但如果对方要从他手里挣脱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重夜没有忘记一个事实——他还没成年。
　　重夜微微向后退了退，尽可能拉开两人的距离，同时能够控制住他，但他手下的密光拓原却看起来丝毫没有反抗的征兆，反而刚才微皱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显得有些惬意：“好了，亲爱的，放开我吧，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玩这样的游戏，但是……你知道你杀不了我的。”
　　什么？重夜一头雾水。
　　“好了，放开吧……小茶，听话，放开。”
　　小茶？难道说这个男人并没有看出他造假的身份？重夜手下松了松。
　　密光拓原笑了笑，窗外的银辉洒了进来。

　　今夜是满月。照道理说血族并不喜欢满月，太亮的环境容易让他们感到烦躁。但这位教授却不同，不光住在这样四面环窗的房子里，而且这样的满月天窗帘洞开，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诗情画意的男人，在这样美好安静的夜里赏赏月而已。
　　“小茶？”密光弧抬了抬他仅剩的右手，触上重夜的脸颊。
　　重夜没有躲，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没有恶意。
　　密光拓原抓起了重夜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虽然这样很别扭，但是却成功勾起了重夜的好奇心，直觉告诉他索茶和这位伟大的教授并不是他传统意义上的父女。

　　密光拓原是喜欢赏月的男人，但并不代表重夜也是。
　　血族在童年期都会有一段极度畏光的时段，重夜应该就是处于这段时间，虽然月光中并没有能够让他灰飞烟灭的物质，但足以让他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眼睛，却被密光拓原固执地抓了下来，一双手腕全都被他单手扣在掌心。重夜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单纯是要他这样安静地坐在月光里，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接受他的审视。

　　“为什么要迷晕我？”重夜尝试着找话题，心里却暗骂寂地红那个享乐主义难道完全把这桩事情望了？过去了这么久，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密光拓原似乎有些不满他的发问，松开他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说话。”
　　重夜不说话了，陪他坐着，他似乎在等什么，目光时不时地往身后的落地窗瞄。夜只要一侧头，他就微怒地扭过他的脑袋，摆正。

　　文学教授也算半个艺术家，艺术家都很狂。
　　重夜暂且这么跟自己解释，但当月光爬升到顶空，一绺银辉从房间顶端的玻璃窗中落到重夜身上时，重夜再也不淡定了。
　　密光拓原他根本不是疯狂，而是完完全全一个疯子！

　　月光不偏不倚笼罩在重夜身上，就像电影特效似的。

　　密光拓原突然站起身来，或许是月光的映衬，那双整张脸上唯一完好的眼睛里闪耀出了熠熠的光芒。他退了两步，然后在心口划下一个十字，口中念念有词：“上主，求你垂怜。基督，求你垂怜。”

　　重夜目瞪口呆。他确实不敢相信，血族里竟还藏有基督徒，被神抛弃的黑暗种族，竟还会信奉上帝。

　　这时屋里不适时地响起门铃声。这一声对于重夜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可他身子一动，那只梦靥般的胳膊又伸上来按住他。
　　他转过头盯着密光拓原，却发现他此时的目光像一只饥渴的恶兽，随时随地都可能一口将他吞掉。
　　“小茶，小茶……你要去哪里？”
　　“门铃响了。”重夜尽可能地后仰身子，不让对方靠自己太近，但却反而成全了对方，被密光拓原压着肩膀扑倒在床上。
　　“仪式完成了，小茶，我们一起上天堂吧，一起上天堂……”
　　重夜还没明白过来身上的衬衣就被一把剥落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浑身一哆嗦。但同时密光拓原却停下了动作。

　　两人对视。密光拓原愣了，眼神滞然：“你……是男的？”
　　重夜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上半身，反倒是松了口气，密光拓原这个反应至少证明他不是个同性恋，这方面血族里面总算找到了一个正常的。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密光拓原的眼珠子却跟突然通了电的电灯泡似的，噌地一亮：“啊哈哈！你是男的！”
　　重夜没来得及反应，肩胛就被一口咬住了，然后皮肉破裂的声音透过吸血鬼灵敏的听觉放大十倍绽开在他耳际，还有咕嘟咕嘟自己的血液流过对方喉管的声音。

　　“笃笃笃”的敲门声持续不断，房间内却静谧地只剩下了轻微的饮血声。
　　重夜感到眼前一片昏黑，对方根本就是毫无节制地想要他的命，他使尽力气想要推开压着自己的男人，却发现花了多大力气都是徒劳，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一点回手的余地。

　　难道就要这么被吸成干尸死在这里？
　　从前的经验告诉重夜，英勇就义不是英雄所为，临死关头同归于尽才是正道。于是他舔了舔自己的獠牙，对着对方那张狰狞无比的左脸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而对方同样有着毅力不倒的精神，一口咬下去非但眉头没有皱一下，甚至连咕嘟咕嘟一口连吸了三口的量。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重夜摸着一个床头柜上的水晶烟灰缸，握在手里的分量，胜似一块八五砖。
　　正所谓打架用砖乎，照脸乎，不宜乱乎；乎不着再乎，乎着往死里乎，乎死即拉倒也，乎不死者，英雄也。

　　事实证明密光拓原就是英雄，但英雄也必有扛不住的那一瞬间，他的獠牙终于在重夜的最后攻势下松了开来。同时门外响起一阵惊天动地“呯”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碎了。
　　重夜推开压在身上满脸是血的密光拓原，重重喘了一口气，烟灰缸应声吊在地上，在已经开裂无数的基础上终于功德圆满砸成数片。与此同时房门被一脚踹开。

　　重夜向门口瞄了一眼。
　　如果此时是在拍八点档肥皂剧，寂地红扮演英雄，他扮演被欺凌的美人，那么一定感天动地羡煞旁人。但可惜的是这不是连续剧，他更不是被欺凌的美人，他只是个差点被吸成干尸的倒霉鬼。所以他朝门口冲进来那个红影翻了个白眼，咒骂了一句：“妈的，你再晚来几分钟老子诈尸也不会放过你！”说完就眼睛一闭，两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