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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沈明妱身着宽大华丽的孔雀翟服,将梁修筠严严实实掩在身后,为她挡住满朝文武射来的,或怜悯、或审视、或不忿的目光。
自母亲亡故后的数年里,梁修筠心如槁木,几近绝望。
她日日临摹母亲生前的图帖,模仿母亲的字迹,她笔下每写一个字,母亲被按死在浑浊的黄河中的画面就会浮现在眼前一次。
她以此警醒自己,莫忘母仇,即便仇人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父。
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想向自己官居一品的父亲报仇,比登天还难。
一句女儿家当贞静贤淑,便能光明正大地将她锁在闺房中,终年不得见外人。
行止坐卧间,有无数双眼睛监视着她,逼得她差点发疯发狂。
或许是梁元直良心未泯吧,对她这个女儿手软几分,没有像杀了她的母亲一样杀了她,只是将她日日夜夜监视起来。
她守着心底那点恨意和报仇的执念,挨过一年又一年漫长的黑夜。
天可怜见,终于让她等到机会。
她这些年的乖巧温顺,让梁元直相信她是真的不知道母亲的死因,也终于松口放她出门参加宁郡王妃举办的马球会。
当她故意落下图纸时,她并没有把握,这位名声不大好的永乐公主是否足够聪慧,能从一张图纸里看出端倪?
可这或许是她仅有的机会了。
梁修筠怔怔地望着自己眼前的女子,削肩薄背,明明是和她一样的弱女子,面对国相口口声声“牝鸡司晨”的斥责,竟毫无退缩之意。
传闻中的永乐公主,不敬老臣,顽劣不堪……
可如今只有这个百官口中高贵又娇纵的公主,愿意为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伸张冤屈。
“不过是一张图纸罢了。”林相一眼就看出字迹非梁元直所书,却不以为意:“陛下,恕老臣直言,单凭一张图纸如何能定一位朝廷一品大员的杀女之罪?”
所有人都听出林相的言外之意,区区一个梁修筠,凭什么在文武百官面前指控自己父亲贪功杀女?
他们的身份是“父”,是“夫”,即便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
在他们看来,生养之恩重如泰山,即便是剔骨削肉也无法偿还万一。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是贩夫走卒都知道的道理,梁修筠却敢御前告父,简直大逆不道!
如此不孝之人,合该一死!
明德帝紧蹙眉心,他膝下有女承欢,爱若珍宝,以他的慈父之心,是绝不愿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当父亲的要杀自己的亲女儿。
他有些迟疑,缓缓开口:“永乐,林相所言不无道理,一张图纸就要断梁元直的罪,有些难以服众。”
沈明妱有些挫败,梁元直杀女是事实,人证物证俱全,他杀女时用的纱绳早已作为呈堂证供交给大理寺,柳青知和清漪亲眼见到梁元直杀女,皆愿上堂作证。
可即便如此,只要梁老夫人说一句梁修筠不孝,梁元直的罪过就极有可能被一笔勾销。
沈明妱不服!
她深知此时自己绝不能退让半步,否则梁元直将会被这金銮殿里无数的“父”和“夫”撕得粉身碎骨,死后还要被冠上不孝的罪名,受世人唾骂。
沈明妱振奋精神,又从衣袖中掏出一沓图纸:“父皇,这些改良过的海堤图纸是从梁元直杀女现场所得。”
她举起图纸,回身面向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高声道:“这些图纸到底是出自谁人之手,一问便知。”
百官静默,面面相觑,无一人表态。
林相抬起因衰老而松弛的眼皮,上下打量着沈明妱,上一回当堂对质,她言辞锋利,据理力争,面对御史大夫也丝毫不落下风,倒是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沈明妱本以为林相会竭力阻止梁元直上堂,却没想到林相一脸认同,还说了句“甚好”。
她有些诧异地朝林相看去,林相冲她微微颔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林相都没有异议,明德帝更不会拂了女儿的颜面,很快,梁元直便被押上金銮殿。
梁元直被关在大理寺监牢一整夜,却衣冠整洁,丝毫不见颓败之色。
都说相由心生,但梁元直的眉宇之间却透着正直和刚强,若非清漪亲眼所见,沈明妱也很难相信这个仪表堂堂的儒臣竟然会对自己亲女儿痛下杀手。
梁元直体态端正,直腰下跪高呼:“臣梁元直,叩问圣躬安!”
不喊冤,不请罪,只问安。梁元直甚至还抽空向梁老夫人微笑颔首,不忘安抚惊惶无措的老娘。
察觉到躲在自己裙摆后的梁修筠瑟瑟颤抖,沈明妱暗暗咬牙,梁元直如此有恃无恐,实在可恶!
在明德帝的示意下,沈明妱行至梁元直面前,举着手中的图纸问道:“梁大人,这些图纸可是出自你女儿梁修筠之手?”
众目睽睽之下,梁元直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是。”
只一个字就让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喧闹起来。
梁元直如此直白地承认了图纸出自梁修筠之手,反倒让沈明妱心生警惕。
果然,梁元直长叹一声后,俯身下拜,直起腰时已经眼泪纵横,哽咽地道:“陛下,臣当年治理黄河时,不慎落水,臣的发妻救夫心切,竟毫不犹豫跳入湍急的黄河,救下臣的性命,臣的发妻却……”
听到他提起自己母亲,梁修筠浑身颤抖,目露怨毒,恨恨地望着他。
”臣的双手也被河中暗礁所伤,再也无法握笔……”梁元直抬起双臂,向众人展示自己一双软绵的手腕,和小臂处骇人的伤疤。
“臣双手残疾,已是个废人,本不该忝居高位,然蒙陛下隆恩,赐臣光禄大夫之职荣养晚年,此番又将重修海堤的重任交托给臣,臣不敢不尽心竭力!”
梁元直痛哭流涕:“臣无法执笔,又因臣的长女精于工笔画,便想着由臣口述,长女代笔,比对地志中的海堤图先行改良成册,待臣实地走访岗、丰、允三州海堤后,再行修改,却不想……”
沈明妱娥眉紧蹙,梁元直所说合情合理,提起亡妻和长女,更是情真意切,就连她都一时无法分辨梁元直所言是真是假。
刑部侍郎左书承出列道:“陛下,梁大人双手不便也是为国为民尽忠所致,让擅于书画的长女代笔,此言甚合情理。”
不少官员纷纷颔首表示认同,毕竟梁元直成功治理黄河,功在千秋,如今不过区区一座海堤,又何需贪墨女儿功劳?
沈明妱颔首,似是赞同,嘴角却露出一丝讥诮之色:“原来如此,梁大人手不能执笔,却能用纱绳险些将自己女儿活活勒死,莫不是写字时手是残废的,杀人时又好了?”
众人齐齐看向梁元直,梁元直面不改色,显然是早已想好了说辞:“臣自手臂受伤后,虽不影响提物,却再也不能提笔写字作画,陛下当年曾派遣太医为臣医治,想必太医院还有臣当年的医案,可以为证。”
“臣差点失手误杀长女……” 梁元直掩面而泣,十分痛心地道:“臣家门不幸啊……”
“自从臣的发妻亡故后,长女便性情大变,时而乖巧时而疯癫,发疯时更肆意辱骂甚至殴打长辈,臣怜她丧母,不忍苛责,只得将其关在家中悄悄医治……”
说到此处梁元直更是悲痛万分,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缓和许久才继续道:“昨日,修筠从马球会上回来后,再次疯癫,大哭大闹,言语中多次辱及臣亡妻和老母亲,又辱骂臣是残废,臣……臣……臣一时糊涂,竟差点失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啊!”
梁元直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向沈明妱磕头,似乎后悔不已:“幸而公主府上的柳詹士及时出现,否则臣就要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更没脸去黄泉见亡妻!”
梁修筠浑身剧烈颤抖,她张口想要反驳,但受伤严重的颈部让她无法出声,她疯了一般扑出来,被沈明妱一把拦住。
沈明妱按住梁修筠颤抖的肩膀,几乎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原先还激动到无法自抑的梁修筠骤然平静下来,她双眸含泪,极为郑重地朝沈明妱点了下头。
沈明妱突然笑了下,安抚似的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举起手中厚厚的图纸对众臣道:“如今双方各执一词,难以分辨真假,既如此,不如用这份难知出处的图纸验证一番,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明德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永乐,你要如何验证?”
沈明妱俯身行礼,答道:“回父皇,儿臣昨晚一夜未眠,将这三十二张图纸与现今的海堤图比对过,虽大致走向未变,但细节之处变动极大,标注详尽,非一日之功,定是精心画就,想来作画者对海堤改良图定是了然于心,不如就以海堤改良为题,考校二人一番。”
沈明妱不忘征求明德帝的意见:“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沈明妱说话时,一直死死盯着梁元直,就梁元直表情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当她发觉梁元直竟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不由地微眯凤眸。
看来她没料错,梁元直早已将这些图纸所有细节之处烂熟于心,此时才会信心满满。
明德帝最不耐烦断官司,今日若不是沈明妱闹上金銮殿,他也不会亲审这桩有些莫名其妙的杀女案。
眼看沈明妱似乎有主意,他忙一挥手:“准。”
沈明妱命人抬上一张书案放到梁修筠面前,然后代她向明德帝陈情:“父皇,梁姑娘喉部受伤极重,无法发声,儿臣自作主张,允她以笔代口,还请父皇恕罪。”
明德帝有些不解地看向沈明妱,他们父女之间,难道还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吗?还用得着正儿八经地请罪?
明德帝没有察觉出沈明妱的用意,其他人却心中微动,偷偷抬眼瞥向林相。
永乐公主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暗戳戳地告林相的状呢。
永乐公主抬张桌子上殿都要请罪,那林相未经圣上允准就传梁老夫人上殿喊冤……
林相老神在在,在众人梭巡来的目光中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沈明妱又命人找出沿海三州的海堤图,命内侍展开,示于人前。
这次是先经过明德帝允准的。
梁家父女二人都已经准备好,一个口不能言便书写,一个手不能写便口述,倒也公平。
梁元直时不时看向梁修筠,面上是万般慈爱和愧疚,欲语还休,爱女之心溢于言表,谁看了不唏嘘一句——父女连心,何至于此啊!
众人都等着沈明妱出题,沈明妱站在海堤图前观看许久,终于在明德帝都坐不住准备开口催促她时,沈明妱眼睛一亮,指着图上一处,笑道:“找到了!”
众人瞪大眼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过也只有离得最近的梁家父女看清她指的究竟是何处。
梁元直沉思片刻,脸色遽然阴沉,梁修筠抬眸看向沈明妱,热泪滚滚滴下,她现在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的苦心……
沈明妱面向明德帝,高声道:“父皇,儿臣昨夜阅览海堤图时,发现这三十二张改良过的海堤图,处处详尽,唯有一处……“
“此乃郁水入海之处,郁水的水量极大,若一味筑堤堵塞,虽然能抵御海上的风涛,却也会阻塞内河入海,时间日久,内河又会积潦成灾。”她手指地图上一处内河入海口:“图纸上并未详述如何在修建海堤的同时又不影响郁水入海,不如就以此为题,以一炷香为限,请梁大人和梁姑娘作答。”
梁元直再不复之前的自信,脸色渐渐发白,而梁修筠几乎在沈明妱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便执起笔,没有丝毫停顿地在纸上书写。
林相将二人表现看在眼里,双眼微闭,缓缓地摇了下头。
一炷香很快过去,梁修筠写下寥寥数语后就停下笔,而梁元直不知是不是畏热的缘故,额上大滴的汗珠不住地滚下,几乎汗湿了他的上衫。
线香燃尽,沈明妱道:“梁大人为父,理当为先,本宫洗耳恭听您的高论。”
这下梁元直不止身上大汗淋漓,就连身下都涌出一股热流,离他近的大臣们甚至隐隐嗅到一股腥臊气。
沈明妱有些厌恶地掩住口鼻,看向梁修筠。
梁修筠通红着双眸起身,手执生宣,奉于早早侯在一旁的内侍,内侍一路小跑将生宣纸呈给明德帝,明德帝粗粗扫过一眼,便让内侍展示给近处的朝臣看看。
朝臣中有人恍然大悟,有人不明所以,但无论如何,父女二人的表现天差地别,傻子都知道这图纸到底出自谁手。
沈明妱等前排的朝臣都看过后,才接过内侍双手奉上的生宣纸,只一眼便会心一笑。
“旁开引河,应筹分洪。”
沈明妱高声念出生宣纸上的内容,短短八字,言简意赅,却不知梁修筠在未经实地考察的情况下,需得苦思冥想多久才能得出这八个字。
不枉她为梁修筠闹上金銮殿,如此人才,莫说是金銮殿,便是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也值得她闹上一闹。
沈明妱的眼眶有些发热,她相信只要有梁修筠在,沿海数十万百姓,或许不用遭受流离失所的命运。
前世那场惊世洪灾,整整席卷七万多百姓的性命,何等惨烈!
梁元直手臂骨折后能勒人但不能写字这点,不是bug,我是参考我家人前些年手臂桡骨粉碎性骨折,伤后至今大概五六年了,可以搬重物,但写字时手还会抖,写几个字还能坚持,但握笔时间超过一两分钟,就会酸痛使不上劲,这还是经过现代医学复健后的效果。复查时医生的说法是使大劲和写字这种精细活用的神经肌肉不一样(大概意思是这样,时间太久了,也记不清原话了)。不过梁元直确实是装的。但他是不是装的无所谓,女主就是要借此展现梁修筠的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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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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