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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龙凤镯果真是神奇之物,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不治而愈了。

      少年欲将手中的镯子脱下,阿宝一见急了,可怜兮兮地抽了抽鼻子,问:“小相公,你不要阿宝的定情物,是不是不喜欢阿宝啊?”

      少年左右为难,无奈敌不过阿宝的眼泪攻势,几个来回便缴枪投降了。“这镯子便算是你交由我代为保管,莫再哭了,我若是不喜欢你,又怎会答应陪在你身边。”他伤势一好,力气便回来了,便改躺为坐,将哭得稀里哗啦的阿宝抱在怀里,又是哄又是劝。

      阿宝从小就知道这招对人最有用,见少年肯收下,自然将眼泪收了回去,转眼就露出了一朵像花朵般的可爱笑脸。

      少年担心这镯子堂而皇之地戴在手腕上,过于显眼,所幸镯子够大,他的手臂也略显纤细,便将之推至臂上作了臂环,大小倒也合适。不过,他却发现,阿宝给他的那个恰巧是龙凤镯里的凤镯,心里不禁好一阵尴尬,若是开□□换,不免显得过于在意,略微想了想,便也作了罢。

      “阿宝,我如今并无东西可回赠与你,待到以后……”

      “阿宝什么也不要,只要小相公陪着我就好。”阿宝咯咯笑着打断了少年的话,一双腿搁在床边晃呀晃的,没一刻安生。

      少年皱眉不语,自己收了阿宝这么贵重的东西,若不回送些什么,叫他如何能心安。但现在也真的是没有能与龙凤镯媲美的东西相赠,只能先将此事放在心上,待到以后再做打算。

      阿宝可没少年考虑得这么周到,她只是因为喜欢少年,才将和她的名字一样的宝贝送给他了,单纯的喜欢、单纯的信赖。

      两人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过什么饭,少年病一好,两个人的肚子就开始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还好之前准备的干粮充足,虽不见得有多美味,却足以充饥。阿宝从小没有过过苦日子,但在山里头和夜战战兢兢地过了十几天吃野果喝山溪的日子,如今再吃这种干巴巴的窝窝头也就不觉得难吃了。而少年更是因为之前的待遇而磨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能填饱肚子便已觉满意。

      啃着窝窝头,阿宝又大又圆的漂亮眼睛便一直黏在少年的身上。少年虽然仍旧脏兮兮的,但那些伤从身上消失后,便不觉得丑了,只可惜那长长的头发还是把脸盖去了大半,让她怎么也瞧不真切。

      少年注意到阿宝的视线,只是宠溺地提了提嘴角。他眼中的阿宝穿着王姓老夫妻给她买的新衣裳,但因连日来的奔波,也沾了些许灰尘,甚至还有因照顾他而留下的血迹。小小的辫子微有些乱,小脸也脏兮兮,但这些却丝毫不掩盖不住她那令人欢喜的可爱小模样。大大的眼睛又圆又亮,笑起来会露出可爱的虎牙和甜甜的酒窝,脸蛋就像面粉团一样,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捏一把。

      他自小便是家人不甚亲近,身边更没有兄弟姐妹。如今只觉得阿宝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不仅填补了他多年的遗憾,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身为一个男子汉的责任。就着水,吃着窝窝头,却再不觉得难以下咽,反倒是看着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倍感亲近。

      阿宝若不是孩子,便能轻易察觉,这少年虽然言谈间极有涵养,笑容也是难得成熟内敛,唯有在吃东西的时候却与山野间长大的孩子无异,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并非是那种公子千金般小口品尝的优雅。这样的矛盾只能证明少年的经历绝非寻常,只可惜,如今的阿宝考虑的只有填饱自己的肚子。

      阿宝边吃边看着少年,大大的眼里满是欢喜,想着以后有人陪伴,更觉开心。随即又猛然想起石头哥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而她却还不知道自己小相公的名字,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猛地一拍桌子,阿宝连吃都顾不上了,她抹了抹嘴巴,紧盯着显然是被她吓了一跳同时也看着她的少年,眨眼道:“小相公,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一听,顿时沉默了。

      阿宝见他不语,以为是惹他生气了,连忙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瘪嘴问道:“小相公,你是不是没有名字?”

      少年摇了摇头,只是淡笑着摸了摸阿宝的头。

      “没有名字也没有关系,小相公是阿宝的小相公,只要阿宝知道就好,别人不知道也没有关系。”阿宝虽然还是个孩子,却也有细心的一面,知道自己触到了少年不愿开口的秘密,便马上安慰起他来。毕竟谁都有自己不愿告诉他人的秘密,他有,她也有……

      阿宝的善解人意让少年感到心头暖暖的,他抬眸一笑,将阿宝柔软的小手握入掌心,一字一句,用极温柔的语气、极好听的声音,缓慢地说:“阿宝你说过,我待你好,你也待我好,这便是我俩的福气。既如此,那以后我就叫阿福。阿宝是阿福的阿宝,阿福是阿宝的阿福。”

      阿宝开心地扑到少年怀里,不停重复着那句“阿宝是阿福的阿宝,阿福是阿宝的阿福”。

      少年,也就是阿福,温柔地拍了拍阿宝的背,抿唇浅笑。

      待一番闹腾,阿福才想起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昏迷了好几日,随即担心起那搁置在外头被烧了大半的马车无人处理,一旦有人经过,定要起疑。如此一想,他神情顿时严肃了几分,抱着阿宝,便想起身去外头瞧瞧。

      阿宝也是聪明,立刻便猜到了阿福在担心什么,忙不乏自豪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小相公,外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阿福挑了挑眉,颇感意外。

      “阿宝趁你睡着的时候把有用的都搬进了屋里,那些烧剩下的垃圾都给埋了。对了,夜也有帮忙。”阿宝自豪地咧着小嘴,酒窝深深的。

      夜听阿宝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摇着尾巴凑了上来,在阿福的脚边转了几圈,似在邀功。

      阿福也跟着扬起了嘴角,宠溺地摸了摸阿宝的头,微笑不语。

      “小相公,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吧。”阿福点了点头,只要看着那双大眼睛,他就觉得自己无法说不。

      “他们是怎么死的?”阿宝很兴奋,这个问题她想了好久,就怕小相公隐瞒着不肯告诉她,又怕问了之后小相公会生气,这才趁他心情还算不错的时候,憋不住地问了。

      阿福微微一怔,却是没料到阿宝会是如此神情,不是惧怕,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他有些心疼这样的阿宝,明明还是个心性单纯的孩子,又是什么人把她逼到如此境地,不畏惧死亡,却害怕分离。渴望着被爱,却提防一切她不信任的人和事。

      他该是感激阿宝对他的全盘信任与依赖,但他只是抱着阿宝,朝她摇了摇头,道:“这不是阿宝该知道的,你只要记着,他们是坏人,他们该死,这就足够了。阿宝,女孩子的手不能碰那些污秽的东西,一切有我在,有阿福在,不要怕、不要担心……”他的声音轻柔得就像一阵微风拂过,温和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他并不是稀罕那些蛊或是毒,就像他根本觉得劫了他的黑衣男子和专门拐骗孩子的那对人贩子夫妻是死有余辜。只是,他本能地不想让阿宝接触到这些。

      人若是背负了人命,就算心无愧疚,偶尔做梦,仍是会梦见那些已死之人来索命。这些话都是师父告诉他的,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原来杀人就是这样,看着一具活生生的躯体逐渐冰凉、僵硬,再也不会睁眼、再也无法开口。所幸还有阿宝在他的身边,告诉他不要怕,告诉他,她要待他好。

      阿宝听懂了阿福的话中之意,她张开手臂,回抱住他略显瘦削的背脊,紧紧的,就像溺水的她能够依靠的最后一根浮木,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她的眼睛干净而明亮,油灯上的微弱火光倒映在她如琥珀般晶亮的眸中,那里藏着一丝渴望,渴望长大,得到力量,然后复仇……只是这些话,那覆盖在她心头的阴霾和黑暗,她不再提起。

      接下来,他们两人在这废弃的屋子里又歇息了几日,只留下了火石、银两和干粮,其余的东西通通烧掉了。所幸,屋子建在林子旁,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河。时值秋日,天气还未转凉,林中的野果倒是成熟了大半。

      阿福似乎对如何过日子还是颇有经验的,他带着阿宝每日去林子里采摘果子,除却一小部分用于食用外,其他都晒干成干果用来储藏。阿宝也曾经看着自己的爹娘晒过干果,做起来自然也是麻利得很。

      夜经过这一段时间似乎又长大了些,虽然还不能猎比它个头大很多的猎物,不过野兔田鼠却是手到擒来。甚至有一天,还拖回了一只半大的小鹿,直教阿宝和阿福惊喜连连。

      阿福又用了同样的手法把大部分吃不完的鹿肉制成了肉干,在看到阿宝给他的那把匕首后,更是大赞此物的锋利。再一联想阿宝身上的龙凤镯,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再后来,阿福得知阿宝不过七岁,便言自己比阿宝大上五岁。十二岁的半大少年虽还不能独当一面,却比起阿宝来,懂了太多。

      唯有一次,在伤好后,他带着阿宝去了附近的小河,将自己全身上下打理了干净。恢复了本来面貌,只因他本就是爱干净之人,却在看到阿宝眼中的惊讶后,仍是决定像以前一样继续扮丑。触目可及的死亡都能平静以待的阿宝、面对着之前的他毫无嫌恶之情的阿宝,却在看到原本的他后惊讶了。阿福觉得有些好笑,他捏了捏阿宝的小脸,也明白最容易惹祸的便是自己的这张脸。

      只是那唯一的一次,却让阿宝记忆犹为深刻。在离开玉冕村之前,阿宝并不知道这天下还有美丑之分,只因村里头不管男女老幼皆是容貌出众,男的俊、女的俏,就算上了年纪也是气度不凡。而之后的柳向之和那黑袍将领、紫衣少年,若单论长相,也皆是颇佳。

      阿宝自然以为这天下的人都长这样,却没想到,去了客来镇,见识了镇上来来往往各种人,甚至之后的王姓夫妻和黑衣男子,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长得很好看。只因她看惯了俊美之人,对于略微普通些的长相便是记忆犹新,甚至觉得新鲜。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阿宝见到阿福的时候,并未感到害怕或是因为他的狼狈而像一般的小孩一样疏离他。心中并无美丑之分,自然不会存在任何感官上的偏见。

      而这一回,当阿福就着清澈的河水将脸和手臂都洗得干干净净,又将垂在脸上的长发用布条束了束,露出一张不同于阿宝印象中的脸蛋后,阿宝才会感到大大的吃惊。

      破布衫下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臂,暂时充作臂环的黑亮凤镯愈发衬得那肌肤如玉一般细腻。秀气的两道眉毛微微弯作新月状,却不会显得过于柔媚,纤长如蝶翼的睫毛覆盖着一双内敛却又不乏温柔的桃花眸,笔挺的鼻梁下是淡粉色的紧抿薄唇。精致的五官仿佛上天的杰作,完美地呈现在了少年的脸上,真真是一精雕细琢的俊美少年。

      阿宝痴痴地想,没想到自己找的小相公这么好看,吃惊之余,心里头不禁多了些许骄傲。想伸手摸摸阿福的脸,却又临时胆怯了起来。

      阿福见阿宝一会儿咧嘴傻笑,一会儿歪头皱眉,一会儿又托腮发呆,不觉好笑,便轻轻勾了勾唇角。

      这一笑就像是点睛之笔,瞬间柔化了少年略显冷漠的五官棱角。那甜如花蜜、柔似水波的笑意透过眉眼淡淡地延展,仿佛玉指拂过琴弦,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人心。

      阿宝托着腮,呆呆地想:如果小相公能一直对她笑该有多好。

      还好阿宝并不是以貌取人的孩子,隔天,当阿福恢复了先前有些邋遢也有些狼狈的模样时,她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在听说要扮成乞丐时,还高兴地扯乱了自己的小辫,又往衣上抹了不少泥巴,瓷娃娃顿时变成了泥娃娃。

      但是阿福显然见不得阿宝同他一样吃苦受累,他皱了皱眉,拍去了阿宝身上好些泥巴。

      阿宝有些不依了,口中嚷嚷着要有难同当。

      阿福好笑不已,只得骗她说自己顶不喜欢邋遢的小娘子,好说歹说的,终于又把阿宝恢复成先前干净讨人喜的可爱小模样了。

      衣服是他帮忙擦干净的,头发是他帮忙梳整齐的,阿宝只需坐在椅上晃悠着她那两条小腿。圆圆的大眼滴溜溜地转着,透着股鬼灵精怪,她咧着嘴,露出白白的贝齿,难得地享受着来自小相公的服侍。

      阿福的手指修长轻巧,穿梭在阿宝软软的发间,灵巧得好似蝴蝶飞舞一般,才几下,两个漂亮的小辫就被梳出来了。只是,打那以后,阿宝便日日缠着他,要他为自己梳发编发,以至于到后来,她那一头软软的发都交由他打理了,直教他哭笑不得,却又心甘情愿。

      待备齐了足够的干粮,秋风也已渐起。趁着天气转凉前,阿福带着阿宝,一刻不缓地启程了。

      他本是考虑着待解决了黑衣男子,便回去找师父。待舍不得抛下阿宝后,他又考量着是否该带着阿宝向东走。只是,见到龙凤镯后,他马上改变了主意。既然阿宝的身世过于特殊,他便不能冒着阿宝和龙凤镯被人认出的危险。不管阿宝的爹娘究竟是何人,既然补天神石本就出自寒谷,他若这时候去找师父,或是再往东,便是不妥了。

      思来想去,他便还是决定继续往南走,而这恰巧与阿宝爹告诫阿宝的那番话不谋而合。阿宝见他们前行的方向确是南方无疑,便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夜,欢欢喜喜地拉着阿福,开始了属于他们两人的旅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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