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兮福所倚》肖羽

9、第九章

　　“小相公，还疼不疼？”阿宝很难过，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发，除了喂他喝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努力地扯了下嘴角，想要安慰阿宝，让她不要再哭了。

　　阿宝见少年对她笑了，顿时高兴得破涕为笑，刚想拉着少年的手告诉他这几天她怕得要命，怕他丢下她一人，就和当初的爹娘一样，谁料，夜在旁边围着她的脚呜呜直叫，她一分心，起身时便因一个没注意，碰到了床边的凳子，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少年紧张地想要半直起身，却终因身体无力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宝被凳子绊倒。

　　阿宝愣了愣，马上露出酒窝朝少年甜甜一笑，反安慰他道：“小相公，我没事。阿宝在村子里的时候还总是从树上摔下来呢，都没摔伤过。”说完，她拍了拍小屁股，站了起来。

　　只是，起身的时候，一个精巧的小东西却掉出了她的衣外，掉在地上，露出了一小截似玉般光滑黑亮的物体。夜上前嗅了嗅，又拱了拱，确定不是吃的后，便兴致乏乏地蹲到一边假寐去了。

　　阿宝见状，连忙把东西捡了起来，珍惜地捧在手里。那是她爹爹交给她的小香囊，平时一直被她揣在怀里，谁也不让碰的。她原来只知道这个香囊沉得很，却不知道里头还暗藏了玄机。

　　阿宝当着少年的面好奇地打开了香囊，取出了里面的物什。那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手环，手环上有着极漂亮的乳白色天然纹饰。

　　阿宝看不明白，少年却一眼就明白这是对颜色极为罕见的玉镯。最难得的是，这对玉镯上乳白色的天然纹饰竟是一龙一凤，分别盘踞在镯子的表面，优雅且迷人，温润的玉色更是上佳。

　　但少年惊讶的不是这玉镯的颜色或是纹饰，而是这玉镯本身便是个传奇。

　　“补天神石……”少年的声音因为生病愈发显得沙哑，可他却字字清晰地道明了阿宝手中玉镯的来历。

　　阿宝歪着头将玉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仍旧弄不明白这是什么。也难怪阿宝不明白，别说是什么补天神石了，就连正常富贵人家手上戴的玉镯她都没见过，又怎会认识她手中的这对稀罕物。

　　少年的表情略显复杂，但更多的却是震惊。他与阿宝的相遇，或许真的是上天注定。“阿宝，这对玉镯，你是从何得来？”

　　“玉镯？这就是玉镯？”阿宝显然没有抓住少年询问的重点，她在听到玉镯的时候，连眼睛都比平时亮了许多，笑意染上脸庞，竟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原来，这就是玉镯，这就是娘亲说的世上最好的宝贝，原来，玉镯是那么得好看。只一瞬，阿宝就喜欢上了自己的名字，原本，她还觉得阿宝比玉镯这个名字要好听很多，但现在，她却觉得，叫玉镯也不错，毕竟，玉镯确实是宝贝呢！但她直觉认为这个名字太过特别，让她不敢对任何人说起，连在少年面前，也只是说了阿宝这个乳名。

　　“是，但也不是普通的玉镯。”少年大伤未愈，自然说得句句吃力，可他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担忧。这镯子确是好东西，可对年幼的阿宝来说却不知是福是祸。毕竟，如此罕见的模样，只要是识货之人，都知其来历，太有名了……虽然天下能识得此物的人屈指可数，但没有一万，只有万一。如今他们尚不能自保，怎可有万一！

　　“恩！当然不普通。”阿宝很开心地点了点头，她没有听明白少年口中的不普通别有含义。如同献宝似的，她将玉镯递至少年面前，边摇晃着边得意地说：“这是爹爹送给阿宝的生日礼物，是阿宝的宝贝哦！”

　　“你爹爹送你的？”少年的脸色愈加复杂，看阿宝这模样并不像是与家人失散，反倒像是失去了双亲的孤儿。而之前那种面对死亡时表现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失控到求他不要离开自己的可怜模样，更像是家里遭遇了什么巨大的变故。如此看来，阿宝的身世与他倒也相似，若深挖，定要叫人吃惊的。

　　如此一想，少年反倒释怀了。命运将他们两人牵到了一块，便是要他们相依相偎、互相扶持的。他不在乎阿宝的身世，阿宝也不在乎他的，甚至更不在乎他如今可以用丑陋来形容的长相，那便足够了，足够他下定决心如亲人般地护她一辈子。

　　“阿宝，把这对玉镯藏好了。从今往后，再不要让第三个人看到。”少年的语气略显严肃，表情倒是柔和了不少。

　　“小相公，补天神石是什么？”阿宝这会儿反倒记起了少年的话，她将玉镯把玩在手，好奇地问道。

　　“阿宝可知女娲娘娘？”少年微叹，心想此物既为阿宝所有，让她知道玉镯的来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恩，知道。”阿宝点了点头，小嘴不自觉地嘟起，“阿宝最爱听神话故事了。娘亲说，是女娲娘娘用泥巴把我们造出来的，后来，天上破了个大洞，她就飞上天空，用石头把大洞补了起来。小相公，女娲娘娘好厉害哦。”

　　“相传补天神石就是当年女娲娘娘补天剩下的石头，遗落至人间，沾了神灵之气，便也有了常人难以想象能力。谁都不知道补天神石长什么样，只知道是块黑漆漆的石头。三百年前，宛城神匠戚万三无意得到了这块补天神石，就用石头造出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三样东西。”少年停顿了下，待缓过气来，才继续道，“一为龙凤镯，送给了他此生最爱的女子；一为阎王针，赠与当世神医；一为天命罗盘，被神秘商人高价买走。只是这三样东西传世至今，却流落各处。方才之所以说到神石有神力，是因为这三样东西确实是难得的宝贝。阎王针可逆世改命，将濒死之人救活、让长寿之人送命；天命罗盘可测旦夕祸福之运，显昌隆衰败之象。而龙凤镯，传言佩戴之人不畏刀剑，任何伤势，若非一击毙命，即可迅速生肌续骨，宛如新生。”

　　少年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过阎王针的威力，将无药可医之人从阎王的手中夺回来，是以印象深刻。而龙凤镯，他也只是听他师傅无意中谈起过，便留心记下了。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竟在阿宝这儿瞧见了这对稀世之物。

　　阿宝听得半懂，只知道爹爹留给她的玉镯确实是宝贝，还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便愈发珍惜不已。可她听到后来，却也听明白了，原来这玉镯并不仅仅是好看，还能救人。一想到少年的伤势，她顿时转担心为高兴了。“小相公，爹爹留给阿宝的玉镯能救人？”

　　“只是传言，并非绝对。”说了这么多话，少年早已露疲相。他闭着眼点了点头，心里却在考虑如何能将阿宝的身世和她身上的这对龙凤镯瞒了去，不让任何人知道。

　　阿宝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取出其中一个玉镯，戴到了少年瘦削的手腕上。

　　少年的手腕触及冰凉，忙不解地睁开眸，待见到戴在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连忙欲脱下，一边还气急败坏地对阿宝斥道：“你爹留给你的宝贝，怎可让我糟蹋了去，赶快拿走！”

　　阿宝被少年的语气吓着了，她委屈地眨了眨眼，泛起了泪花，却仍是固执地瘪嘴道：“我不，小相公伤口痛，戴了就不痛了。”

　　“我不痛！……”少年才反驳，却惊见自己手腕旁的伤口竟真得开始以他能见到的最快速度在愈合着，不仅止血去脓，连坏死的皮肤和筋脉都如同新生般长了起来，就像补衣服一样完完整整地补了起来。不过，与补衣服不同的是，新生的肌肤反比以往的更健康也更细嫩。

　　阿宝也没见过这种事，只是小脸挂泪地盯着少年的手臂，忘了说话。末了，才抹了抹眼睛，咧嘴笑道：“好厉害，和小相公说的一模一样。”

　　“等把伤治好了就拿回去收好。”少年讷讷地开口道，他没想到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阿宝笑眯眯地将另一个镯子塞回了香囊里，又贴身放好，这才托着腮看向身体正逐渐恢复的少年，郑重其事地说：“不要，这是阿宝送给小相公的定情物，收了定情物，小相公就一辈子也不能离开阿宝了。”她听大人说过什么定情物呀成亲呀相公娘子呀，只知道这些就代表了两个人会在一起，互相保护着对方不被欺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这些背后的责任以及更深层次的意义，却绝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会考虑到的。

　　也正因为这样，阿宝才能这样毫无负担地说出这些必须背负一生的承诺。只是，等她已经明白这些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世上，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就像那个人说过的，人心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