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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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月亮滑至了后山，半遮半掩的，颇有几分惨淡。
阿宝托腮凝着那一株娇娇柔柔的勿忘，兀自想着心事。宛如哥哥般伴了她两年的小相公，待她极好的瑞，平白消失的黑衣少年林夙以及如今权倾朝野的左相柳向之。这些人仿佛是由无形的线系着，牵扯进了她的生命中，或爱或恨，却最终缔造了如今的玉镯，而非当年的阿宝。
又大又圆的的眸子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泉水，却终是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似有怨恨也有迷茫。
夜风微动，倒影破碎。只一瞬，阿宝的眸中便现出了无比的凌厉之色。
黯淡的月光下唯有树叶沙沙，天泉水畔栽着一棵两人方可合抱的大柳树，而此刻，柳树枝条无声断裂，仿佛有看不见的鬼魅在折枝剪叶。
阿宝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微闪，下一刻便纵身回了山上众人所在的村落。
那棵百年树龄的大柳树正是九星阴象阵中的惊门所在，但凡阵相被破，便会动及惊门，予以警示。
阿宝设阵之初，从未想过有人会破解此阵。一来是此阵法过于错综复杂，其余七门隐于天姥山各处，稍有不慎便会因破阵失败而身陷囹圄。二来知道这阵法的除了她本人之外，就连艾楠艾叶也不知其中奥妙，寻常人绝对无法想到天姥山竟是以九星阴象阵为屏障，更别说这破阵之人竟能在不动声色下破解此阵。
惊门警示，当下情形不容阿宝多想。她如今并不知道是谁能有这通天的本事，破了这耗费她数个月才摆出的阵法，也不知道这深更半夜山下究竟有多少人，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来的。但唯有一点，她却清楚知晓，那就是来者不善。
一眨眼，阿宝便回了村。而此刻正是众人睡得最香甜的时候，自然不晓得外头已经发生了惊天变化。
阿宝没有挨家挨户的敲门，亦没有惊扰到他人，而是直接去了艾楠的房间，将她唤醒后，让她披衣去找了艾祁。
时间本就紧迫，阿宝见到艾祁的时候只是简单地点了一两句，艾祁便完全明白了。他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自然比阿宝更为沉稳，便让艾叶带着几个极为信任的兄弟，将众人悄悄地都给唤了起来。
这一过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期间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惊讶或者抱怨，也没人在半夜悄悄地亮起一盏灯，所有的事都在极为安静的情况下悄然安排着。
阿宝佩服艾祁的镇定自若，也极为满意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大家都召集在一起，并且不慌不忙地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趁着通知众人的时候，阿宝也与其探讨过其中的可能性，最后却是艾祁一语道出了最为可能的缘由。
“去年青州知府被刺，因涉及前太子而一度惹恼圣颜。如今新一任的青州知府上任不过一年，管辖的却是南方矿产最为富饶的一个州。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若是不做出点讨圣上欢心的事，只怕这即可说是肥差又可说是烫手山芋的知府一职又要换人当了。前些年，官府的人因久攻不上，也渐渐放弃了拿天姥山开刀。如今只怕是找了帮手，这才半夜奇袭，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艾祁分析得在理，阿宝也觉得极有可能。却不知这青州知府哪来的通天本事，竟能找到通晓奇门八卦的高手来助他破阵攻山。
“镯儿姐，怕他们做什么！天姥山是我们的家，论优势我们比他们熟悉地形，论武艺我们这些年并未疏于练习，也不见得打不过他们。”艾叶年少冲动，自然愤慨不已，提着刀便要纠结着人马下山与官兵拼命。
阿宝正是心烦意乱时，哪容得了艾叶胡来，登时脸色一沉，眼眸一瞥。那眸中的气势生生压得原本气焰十足的艾叶噤了声，虽仍有忿忿，却也不敢再造次。
“如今我们对敌情一无所知，硬碰硬乃是下下策，若是死守，被攻下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不知玉姑娘可有什么法子吗？”艾祁自然不会像艾叶那么冲动，分析了形势便知如今对他们是大大的不利，只期望能找出个好办法，保全这在场百来人的安全无恙。
阿宝一双秀眉紧锁，心思转得极快，一来二回已想了数种对策。面对着那一张张略显焦急却仍旧付以信任的脸庞，她登时心头一暖。又想起十年前那一夜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是咬牙对自己道，一定要挺过这一关。虽然她无意与朝廷为敌，更不想给苏瑞惹麻烦，但这一战怕是避无可避了。
思及此，阿宝又是斟酌了一番说辞，这才抬眸，用清亮的声音对着在场每一个人说道：“他们既是选择夜袭，定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怕如今整座天姥山的山脚都是他们的人。不过青州知府到底是一介文官，与手握兵符的大将军不同，能够调动的士兵顶多不过数百，再加之青州要地，他决计不可能用一半以上的兵力来剿灭一个在他看来不过是为非作歹的山贼窝。”她顿了顿，见众人略显振奋，便知这番说辞定是起了安抚之效，便也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布下的阵法虽被人破解，却也非一时半会便能成事，待他们攻上山来，想必也需花上小半天，而这点时间，却已是足够了。”
说完，她看向艾祁，朝他点头道：“艾祁叔，当初在天泉那里挖了个隧道，不过是以防万一，却不想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你且带着大家赶去天泉，为今之计，只有暂时撤离天姥山再作打算。而我自会替你们多争取一点时间。”原来这隧道是当初阿宝在设了阵后，向艾祁提议挖的，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阵法被破，他们还能有一条逃生后路。没想到竟真有用到的时候。且这隧道连通两座大山，出去后又与密林想接，待到了大路，早离开青州界内数百里。就算到时候被人发现，想要再追也是为时已晚了。
艾祁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是朝着阿宝深深地鞠了一躬。照理说他是长辈，阿宝是后辈，这般行礼绝不合伦常，但如今，他却只能将心中的感谢化作这沉默的弯腰垂首。
阿宝也没阻止，待受了这一大礼后，便自左手褪下一微微透紫的玉镯，将之塞至一旁艾楠的手中，用仅以她们两人才可听到的声音郑重其事地说：“艾楠，今日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了。你我情同姐妹，若是你们与艾祁叔遇着什么困难，便携着这镯子到禹州苏府来。把它给守门的下人看了，他们自会知道你们是我的朋友。”她将姐妹和朋友两个词都念得极为重，也道出了他们在她心中的份量。
艾楠微露悲戚，却不似寻常柔弱女子那般见到打打杀杀便吓得梨花带雨。她只是担忧地看了阿宝一眼，随即点头应允，这才拉着弟弟艾叶，随着大家去了后山天泉。
众人自然知晓阿宝的牺牲，皆是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阿宝朝他们挥着手，待到再也瞧不见了，这才慢慢地放下了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铁匣。
前一晚还热闹非常的小村子如今只是孤零零地剩下数十间没人的空屋，静寂无声。转身面向通往山下的密林，阿宝的脸色异常平静。
白色的裙摆在夜色下划出一道炫美的弧线，仿佛蝴蝶在独舞，带着一份颠倒众生的妖娆。清冷的风中夹着股淡淡的茶香，渐渐散去。
银色的面具掩去那张透着股坚强的小脸，大大的眸子在浓浓的夜色下愈发清明冷冽。沿着九星阴象阵的其余各门，阿宝一路轻功而下，直到过了山腰，才终于见到了点点火光。
面具下，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尽量放缓了气息，像伺机狩猎的野兽悄无声息地靠近着那些照亮黑夜的火光。
阿宝的身手极为灵敏，再加上身形娇小，夜行于树间也能做到来去自如。她生怕那些人中藏着高手，不敢过于接近，却仍旧是挑了个最佳的位置，将一切收于眼底。
距离几百米之远，是一队约莫五六十人的士兵，个个神情肃穆，严阵以待。领头的是个身背箭筒和弓箭、着银亮铠甲的年轻男子，隐隐约约也能瞧见他那俊朗面容下严肃的神情。而他的身侧则半蹲着一青衫男子，正弯腰审视着眼前一棵半大的柳树。虽看不清容貌，却能瞧见此人腰间系着管青翠竹笛和那周身难掩的清冷气息。
阿宝眼神微闪，左手握了握拳。这青衫男子审视的那棵柳树正是九星阴象阵的杜门所在。
“香附公子，如何？”领头的男子英气俊朗，却对年岁与之相仿的青衫男子极为恭顺，询问前甚至抱拳以示尊敬。
原来这青衫男子正是当年病秧子带在身边的少年香附。但见他头也不曾抬一下，只随手抽出一把小刀，对准柳树根七寸之处狠狠地插下。
柳叶摇晃，过了半响，他才起身，对身后的年轻男子微一点头，道了声：“杜门已破。”
年轻男子大喜过望，又是一拱手，这才招呼着手下那几十人，准备继续往山上去。
相较于年轻男子的喜悦，香附倒仍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他睇了眼不远处一脸色尴尬，微带惊惧的士兵，凉凉地说：“要不是你手下的人过于愚蠢，又怎会触阵差点丢了小命，不触阵的话又怎会需要花费我这么多时间来破解，真真是麻烦。”
香附的声音不大，却可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悦，却因年轻男子的缘故而敢怒不敢言。
年轻男子倒是颇感不好意思，但见他略感抱歉地笑了笑，道：“能得香附公子出手，岳清不甚感激。至于手下犯了错，也是我治下不严，还请香附公子海涵，莫放心上。”
“我要你的感激作甚？我要将他们放在心上作甚？你莫不是太高估了自己，太小瞧了我吧。”香附的表情淡淡的，语气却带着浓浓的讽刺，激得那些士兵愈发气愤不已。
谁也没想到，这清俊男子看似冷漠寡言，无甚表情。哪知但凡开口，必是语含讽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极不好相与。也亏得这叫岳清的年轻男子脾气好，这才能制止自己的手下与他起冲突。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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