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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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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自然将这些人的对话只字不漏地听了去,却觉得香附这名字甚是熟悉,待要细想,却又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听到过。但眼前上山来的不过五六十人,更加证实她先前的猜测,山下必定设有埋伏,这一支不过是来探路的。而听了他们的对话后,阿宝更是后怕不已。原来这些人本打算悄无声息地入阵夜袭,若非有人误打误撞触了阵法,这才逼得那叫香附的男子设法破解,不然,整个天姥山的人便都要在睡梦中束手就擒了。
如此一想,阿宝便愈发觉着官府的人可恶狡猾,便自随手携带的铁匣中取出数十枚银针,对准那些离她百步开外的士兵们射了出去。
阿宝惯用飞刀,却也精通其余各类暗器。她的力使得相当巧妙,针针到位,且没入肌肤三分之二,又不会伤及中针之人的性命。这些银针的针头淬了麻药,沾之必倒,是以不过顷刻间,那些士兵便纷纷被麻倒在地,无法动弹。
五六十人在一瞬间皆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除了两人,一个便是那背着弓箭的岳清,一个便是香附。
先说岳清,他本就自小习射,反应灵敏。银针射出之时,他便听到那些细微的破空声,反射性地持弓来挡。他那把弓是用玄铁制成,坚硬无比。银针碰到弓身,发出叮的一声,便落入草丛之中。
而香附则躲得更为玄妙,只是看似漫不经心地侧了侧身,便躲了过去,无丝毫损伤。
阿宝将一切看在眼底,知这两人绝非简单人物,尤其是那叫香附的男子,不仅能破解她设下的阵法,一身的轻功也诡谲难测,教人心惊。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便屏气凝神,伺机等待他们下一步行动。
遭袭后,岳清的神情徒然严肃起来,他执起弓箭,又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搭于弓箭上,这才沉声对香附道:“来者不善,想是那些山贼有所察觉,埋伏在前头。请公子退后,自己小心。”说完,他也顾不得那些倒地不起的手下士兵们,一双带着股气势的鹰眸犀利地扫向密林深处,似想将偷袭之人揪出来。
阿宝兀自好笑,明明是这群人夜袭在先,如今反倒贼喊捉贼了。
然香附却未见一丝慌张,只是冷冷地睇了岳清一眼,随即慢吞吞地走至他面前,自草丛里拾起那一枚被他挡落在地的银针,凝视片刻后,这才语含讽刺道:“不过是涂了麻药的银针,怎地如此没用,你们这些个吃皇粮的也不过尔尔。倒是那射针之人未曾下杀手,否则只怕如今已是尸横遍野了。”
照理说这般落井下石的讽刺,岳清该是怒极的,然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前方,不敢有丝毫松懈地继续道:“这般说来,他们该是无事的吧。”
“无用之人自然命大,哼,该说是想死也难吧。”香附不紧不慢地踱至岳清的身旁,修长的手指轻抬,竟准确无误地向着不远处阿宝躲藏的那一处指去。
岳清马上心领神会,搭箭射去,羽箭破空般地划过那些枝杈,直直地朝着阿宝而去。
阿宝早在香附指向她的同时便已察觉出不妙,连忙作出反应,却终是慢了半步,虽险险避过了要害,到底是让岳清那一箭伤及了肩胛。
磨得极利的箭头穿透了衣服,深深地扎入了阿宝的肩膀。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让她差点便痛呼出声。
阿宝心知不妙,连忙强忍着痛楚,抽出腰间的匕首,砍下露在身外的箭,随即紧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朝着山下飞身而去。
香附这边自然也没有给阿宝逃跑的时间,早在接触到这一九星阴象阵时,他便知道设阵之人绝非等闲,再看那一手暗器功力,更是惊讶万分。如今听到动静,便也纵身跟去,回头只对愣在当场的岳清冷哼一声道:“与其带着一群废物上山,不如回去与杜谦和商量下对策再说,我这边先走一步了。”说完,他便扔下那一群被阿宝的银针放倒在地的士兵们,追着阿宝的踪迹,施展轻功紧跟她而去。
而这一边,阿宝没时间对伤口进行处理,却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个人。初时,她只是加快了脚程,以后用上风涯教她的轻功,要甩掉那人定是没问题的,却没想到,直至山脚,仍没将人给甩去。
再加之伤口愈发疼痛难忍,阿宝的情绪更是烦躁。临近山脚,又见火光无数,登时失了耐心,直接冲出大山,百枚银针齐发。
按说这针若是刺入穴位,麻药才能更快发挥药效。但当下,阿宝被香附逼得急了,也顾不得准头,只要不要了他们的性命。所幸这麻药是风涯亲手调配,威力绝非寻常麻药可比,一时之间倒是让那些守在山下的士兵猝不及防,倒了一大片。
山下等候着消息的青州知府听闻异变带人赶了来,而阿宝此时已解决了大半的人。眼看铁匣中的银针已所剩无几,她干脆将剩余的齐齐射了出去,待众人闪躲之际,直接抢了匹马,挥起缰绳策马狂奔。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再加上夜间视线不佳,山下众人还不知发生何事,便被阿宝抢了马匹,眼睁睁地看着她策马离开。这么一来,却是给天姥山众人大大争取了逃离大山的时间。
也就在同时,观察甚久却始终未曾动手的香附自密林中走了出来,在看了眼阿宝离开的方向后,他便默默地牵过一匹马,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青州知府顿知事有蹊跷,也不拦着香附去追人,自己则连忙带着剩下的人手上山寻岳清而去。
夜风呼啸,拂过阿宝的耳畔便如同野兽的低吼,沉沉的令人发怵。面具早在途中被风吹落,无处可寻。黑云后最后一点月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不带怜惜。她整个人都伏在马背上,任由马儿带着她狂奔,毫无目的的。
视线骤然模糊,甚至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和晕眩,让阿宝几乎昏倒。她赶紧咬破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清醒,随即直接在马背上用匕首划拉开伤口,再将深深插入肩膀的箭头剜出。纵使有龙镯傍身,这般的痛楚仍旧让她当场便煞白了脸色,额头更是渗出了无数冷汗。
龙凤镯虽有愈伤奇效,但仍需花上半日时间,尤其是伤及筋骨,更是难愈。
阿宝在马背上迷迷糊糊地趴着,只觉得身子一阵发冷又一阵发热,待到天明时,早已离了青州数百里远。她也顾不得马儿载着她是往什么方向跑的,理智告诉她,这一箭分明就和她那些银针一样是淬了毒药的,而龙镯可治外伤,对毒药却无甚功效。她如今只能强撑着最后一点意志,尽量往禹州城方向赶去。这一刻,她无比想要赶去苏瑞的身边。
也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命中注定,冥冥之中,马儿竟将阿宝从青州重又带回了沅州城境内。
阿宝此时早已不辨方向,只管在马儿走错道的时候拉一把缰绳,意识模糊间,竟在青州城外入了山,进了林。
若是放往常,阿宝定会知晓她去的是哪儿,而如今,毒药侵体,犹如数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竟比任何外伤都要痛上百倍。偶尔忍不住溢出一两声呻吟,牙关更是早已被她咬得酸疼。
阿宝想起苏瑞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莫为了那些不值得你去拼命的人将自己的命交出去。只是,面对着那些与记忆重叠在一起的笑脸和温暖,她只是不想再让幸福从她眼前被夺走,她只是不想再亲历一次悲剧。她不是不爱惜自己的命,她只是无法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
眼泪模糊了视线,咸咸地滑入她略泛苦涩的口中。她的周身被那股淡淡的茶香包围着,就仿佛多年前,他摸着她的头,唤她一声丫头,那般温柔缱绻。
阿宝很是艰难地从怀里拿出那个装着天泉凝露的瓷瓶,紧握在手,仿佛这样便能充满了勇气。她微微启唇,就像情人间的喃语,无声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瑞……
马儿狂奔入了山谷,却因前头再无去路而猛然止步。因着惯性,阿宝被狠狠地甩出了马背,就像破碎的布娃娃一样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
预期而来的撞击迟迟未来,她反倒是跌进了一个泛着花香的怀抱。
最后一眼,她看到了一张狂喜却又是狂怒的脸庞,一角火红的绯衣甚至染红了她含泪的视线。那熟悉的花香带着她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听闻,夜昙花谢时,花香最是馥郁沉醉。听闻,年年花开花谢,总有相聚别离。听闻……
昙花谢时,故人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