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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如 ...

  •   “劫匪?!”凌云意似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缩去,直直地绊倒在被衾堆里。
      “是!”秋生应了一声,让车夫快马加鞭,自己则是抽出兵刃,随时做好保护凌云意的准备。
      其他人也迅速摆开架势,各自握紧武器,抬头警惕看向四周。

      步溪归更是御马朝着马车围去。
      附近树后草丛之间,跃出十几个彪形大汉,各个身长七尺,虎背熊腰,气势汹汹地提刀朝着车队方向扑来。
      其中一人长刀横批,朝着步溪归劈砍而来。
      步溪归身子往旁边一侧,长剑挑向对方手腕。

      逐星身子却陡然一歪,虽得小心调整好,但也险些叫步溪归摔落马背。
      “小心,绊马索!”步溪归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长刀便又横至眼前。
      秀荣倒没他这般好运,马蹄重重踢到绊马索,居然整个被直接带倒。
      好在她先前随着步溪归征战沙场,迅速打滚避开砍来的大刀,反手朝着对方腹部捅去。

      车夫迅速拉紧缰绳,拉车的马自绊马索上跨越。
      车身压过绊马索,上下剧烈起伏,颠得凌云意差点没吐出来。

      也因着如此,车速被迫慢上许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黑衣人自树梢跃上马车,抬手朝着车中劈去。
      秋生迅速抽剑与长刀相抵,力道之大令他手腕一麻,剑差点脱手而出。
      那大汉瞧着一击不中,迅速挥刀砍出第二下。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招架。
      秋生咬牙,竟挺胸试图接过这一刀。

      关键时刻,步溪归猛地跃上马车,一脚将那大汉踹翻。
      但,越来越多的人趁着这变故朝着马车扑来,目标似是车内的凌云意。

      步溪归咬牙,长剑被他舞得密不透风,片刻便挥出去好几人:“保护好小殿下!”
      马车里,春莹心脏亦是怦怦直跳,目光落在那些前仆后继朝着马车扑过来的匪徒身上,用力握紧手心。
      与此同时,不知哪里飞出的箭矢,再次朝着马车射来。

      第一道直将车帘射入门框,第二道直冲马车中而来。
      “殿下,小心!”春莹大喝一声,朝着凌云意扑去,却有意无意将他推往箭矢射往的方向。

      凌云意被推得站立不稳,整个人朝着马车后跌去。
      马车车架虽为红木制成,但不知是因其雕刻太多,又或者是日晒风吹至其失却本该有的硬度,居然被他撞得碎裂。
      鹅黄的衣衫与春莹的混在一处,重重地摔出马车。

      步溪归迅速伸手去捞凌云意衣摆,却是捞了个空。
      两个人整个在泥地里滚了一圈,浑身糊满泥浆。
      凌云意更是沾得满脸都是,唯余一双眼珠,瞧着乌溜溜的。

      瞧见他自马车中露脸,更多匪徒不顾一切朝着此处围来。
      步溪归迅速砍下一人头颅,脸色黑得宛如锅底。

      与此同时,地面却忽然颤动起来,似是有人朝这个方向而来。
      “大哥,不好,是东越军!”有人远远瞧见来的人的身份,加快速度朝着凌云意袭去。
      谁知他却如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在泥地里左翻右滚。
      那大汉连砍两刀,都歪至他身旁的泥石之上。

      眼瞧着东越军围将过来,匪徒们没再犹豫,试图抽身逃离。
      “晚了!”为首之人乃是一届红衣小将,一杆长枪舞得出神入化,直将为首二人挑飞。
      他身后骑兵更是各个凶狠,宛如铁桶将那些匪徒尽数围剿。

      一时间,空气中满是血腥气。
      瞧着已无他的用武之地,步溪归未再同人动手,只伸手去拉在地上已经滚成泥娃娃的凌云意。
      凌云意脸上都沾满泥水,像是只不小心落入泥潭的小狗,唯余一双眼睛亮如星辰,瞧着便让人心生喜欢。

      步溪归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凌云意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手肘上擦破了些,不由松一口气。
      凌云意实在有些发蒙地挠了挠头,泥水又往发间糊了一些,哪里还有先前那副金尊玉砌的模样?
      确定他无事,步溪归交代秋生和秀荣带着他到附近水源清理一番,又转头去看那些匪徒。

      “都死了,确保无一活口!”红衣小将收枪站在步溪归身侧,笑得满脸得意。
      “你都杀了,我审谁?”步溪归实在有些难言,看向对方。

      此人亦是他身旁亲卫,名曰柯长风,武艺也很高强。
      但因着此去姜国,实在危险重重,便没将其带上,只是命其带队守在扶州,以防万一。
      虽性格开朗活泼,但却实在有些缺心眼:“明宇呢,我不是留他跟着你?”

      “……”柯长风有些心虚地看步溪归一眼,道,“明宇家中有事,回去处理了。”
      步溪归没再说话,低头不知盘算着什么。

      十几具尸首在此地堆成小山,血腥味被风吹得很远,让人作呕。
      一旁被人忽略的春莹将柯长风与步溪归的对话听了个分明,得知所有匪徒尽数伏诛,居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她眼珠子微微一转,也朝着河边的方向走去。

      凌云意已粗浅地洗过一番,换上秀荣他们提前准备好的衣物。
      烟绿色的锦袍衣摆绣着翠竹,裹在凌云意身上,略微有些偏大。
      秀荣便寻了珍珠鎏金腰带,服侍着凌云意穿好。
      腰带将宽大的衣袍收拢,于腰间勒成纤细薄窄的一条,竟透着几分盈盈不堪一握的姿态。

      秀荣又替凌云意将长发拢起,同样以东珠鎏金发冠束起,余下薄薄的一层披散开来,落在凌云意肩上。
      他本就生得优越,如此装扮更添两分贵气。
      秀荣瞧得满意,打算等会儿让步溪归好好瞧瞧。

      还未成行,春莹倒是先一步过来了。
      她对秀荣到底有些生怯,犹豫片刻,才咬紧嘴唇道:“我有事要找殿下。”
      秀荣眉头紧拧,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没事。”凌云意按住秀荣手腕,抬头露出一个天真又无知无觉的笑,“让她过来吧。”
      他坐在岸边干燥的石头上,低头理裤脚。
      春莹万般防备地看了秀荣一眼,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殿下,我怀疑东越之人对您图谋不轨,方才那些人,极有可能是东越人派来的!”

      凌云意回头看她,一双眸子睁得极大,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他们有何理由对我下手?”
      “您不懂。”春莹语气有些急切,差点没控制住声音,“东越之人素来心怀诡计。怕不是口上说着愿意以十城之地换您前去和亲,心里却不是这般想的。”
      “在此地对您动手,一是已经出了姜国的地界,即便将责任全部推到姜国人头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二是若真是如此,他们便可以此为借口悍然发动战争,攻打寿阳。这么多兵将停留在此,难道不是为此而来的吗?”

      秀荣听闻此话,气得握紧手心,恨不得冲上去给春莹一拳。
      她就说这春莹留不得,将军和小殿下还偏要留下此人。
      如今倒好,被袭击时起不到半点作用不说,事情还未解决,便又到凌云意面前挑拨是非。
      将他们这些辛辛苦苦才把凌云意保下之人置于何处?

      偏生凌云意好像将此话听了进去,细细的眉头拧紧,一副思索的模样:“可若是如此,他们在寿阳便可动手,又何必拖到扶州?”
      如今东越势大,即便发动战争,顶多遭受几分骂名,除此之外,又能损失得了什么呢?
      待他日一统天下,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自可将这些事从青史之中抹去。

      他好似难得这般聪明一回,秀荣还未来得及夸赞两声,却眼睁睁地瞧着春莹又把他带到了沟里。

      “那是因为东越历经几年战争,百姓怨声载道。若无借口,怕是各地起义便要频起。叫东越国君如何处置?”春莹万般笃定道,“更何况,他们方才装作一副竭力救您的样子,您现在对他们深信不疑。这难道不算一石三鸟之计吗?您信不信,稍后他们还要说这是姜国的手笔。”

      秀荣平日里不善骂人,闻听此言,也差点没控制住怒骂出声。
      春莹一口一个“自幼看着凌云意长大”“凌云意唯一的贴身婢女”,行的却是这般搬弄是非,饶舌弄口之事,实在叫人恶心。
      她咬牙走近凌云意身边,挤出一个笑来:“春莹姑娘,您也说够了吧?不如喝两口水安生一些,方才遭受这样一桩事,我怕小殿下受惊,得叫王大夫好好瞧一瞧他的情况。”

      春莹抬头看秀荣一眼,心中恼恨,匆匆留下一句:“殿下,您可一定要把我说的话听进去,要不然万一被人卖了,还要倒过来替他们数钱,实在是不值。”
      秀荣咬着牙自春莹脚面上踩过,才叫春莹闭了嘴。
      她努力平复心情,躬身遮去眼底的火:“小殿下,时间不早了,再不赶往扶州城,今夜怕是又要露天而宿。奴婢带您去找步将军。”

      “嗯。”凌云意仍旧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起身跟随秀荣往步溪归那边去。
      先前漂亮的马车因着凌云意摔那一下,已经四分五裂。
      车夫摸着厢壁上断裂的痕迹,百思不得其解。

      这马车乃是此次出发之前,特地命匠人新做的。
      除却用了上好的红木不说,厢壁也做得很结实。
      虽两侧略有镂空,但也不至于断裂成这幅模样。难不成是用的红木本来便有裂痕吗?
      也不知小殿下摔得如何。

      马车是用不得了,离扶州城却还有一些距离,暂且没办法修理。
      步溪归只能命人暂且将马车彻底拆碎,以油布裹好,以防止车上原本的饰物有所毁损。
      先前的马也损失两匹,还需得重新安排。

      其他人忙碌之时,秀荣走到步溪归身侧,将方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禀告给步溪归听。
      “……实在太过荒唐,您难道真的不处置她吗?”若非有步溪归的命令所在,她早就一拳将春莹的脸砸到凌云意方才滚过的泥坑中了。

      步溪归一手抚着腰间剑柄,半晌,才道:“无所谓。”
      “怎……怎能无所谓?!”秀荣一向对步溪归敬佩有加,此刻却忍不住急道,“您难道还要听之任之不成?”
      “姜国与东越本就立场不同,我总不能因着自己私心,便剥夺他自己的想法。”步溪归指尖仍旧摩挲着剑柄,上面的剑穗不知用了多久,珠子表面都磨花了,却也舍不得换,“况且,我本也没打算此事能成。”

      秀荣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没气晕过去。
      不能成?不能成您还舍下十城去换?
      她咬牙,又道:“那您不打算叫小殿下知道事实真相吗?”
      自幼看顾他的婢女其实对他心怀不轨,并无半点尊敬之意,难道这些事情,也不能叫凌云意知道?

      “……他与我们不同。”步溪归指尖微顿,喉间发出无声喟叹,“我等征战沙场,饮过风,露过雨。见过天地浩大,自是与从小娇养在深宫的小皇子不同。”
      “我们所能接受的,他不一定能接受。”

      换其位而思,若他身为自小被娇养长大之人,却被人告知一向信赖有加的婢女怀抱恶意,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接受。
      ……秀荣深深地看了步溪归一眼,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
      单是想想往日里步溪归经受的一切,便很难相信他居然还能说出这般的话。

      步溪归经历过的事情,比起如今凌云意遭受的这些,又能轻松到哪里去呢?
      “那至少也要让小殿下防着点吧?”秀荣叹一口气,劝道,“小殿下性子单纯,若半点也不知情,怕还是会对那春莹百般信任。若是春莹拿了剧毒之物喂给小殿下,难不成您要眼睁睁地看着小殿下一命呜呼吗?”
      步溪归大事上倒是清醒得很,这时候怎么又拎不清了?

      “……我会去劝他的。”步溪归闻言,浓眉皱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知晓步溪归是关心则乱,秀荣便没再多说。
      目光落及到凌云意身上,秀荣又没忍住试探道:“不过,属下瞧着小殿下如今情况,怕是暂且没打算逃走的样子。您费尽千般心思,才得来此机会,难道当真甘心放他离开吗?”

      闻言,步溪归的目光也落在凌云意身上。

      凌云意此刻正坐在石块之上,等着王仲元给他上药。
      袍袖被撩起,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臂。其上因着擦伤,遍布着星星点点的血痕,叫人看着都觉得痛。
      凌云意痛得大呼小叫,一双腿踢腾着,差点没把坐在他对面的王仲元一脚踢翻。
      端的是蛮横无礼。

      步溪归眼底却浮出轻轻浅浅的笑,微微摇头:“他不会愿意留下来的。”

      “那您便要眼睁睁地瞧着小殿下回到姜国吗?”秀荣最清楚步溪归万般筹算究竟为何,眉头拧起,“还是说,您送小殿下离开之时,打算半点银钱也不给他留?”
      反正,她不觉得步溪归能狠心做至此。
      “但凡您留下足够的银钱,他便能寻来马车重回故土。更遑论,他性子娇气,若是没有人庇护,怕是迟早要落入危险之中。他不离开,您还能护他一二,若他离开呢?您愿意他在您不知道的地方出事吗?”

      步溪归陡然转头看她,眸底沉沉地压着不可言说的心绪,令人背后覆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秀荣也知晓自己今日之语有些逾矩,低下头不敢与步溪归对视。

      良久,她听得头顶落下一句:“他不愿意留下,我又能怎么办呢?”
      声音中,竟然似带着几分哀怨。

      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得打了个哆嗦,秀荣仔细想想,道:“扶州到康平,左右还要走上半个月。您不若多多与小殿下相处,看看能不能叫他心悦于您?”
      “若当真能成,他定然会愿意随您回到康平。即便他只是对您有所好感,也会因此有所取舍。哪怕只是定居康平,您也可以找些人护着他,总比叫他一个人离开安全。”

      步溪归握紧手中剑柄,眼中情绪一闪而过。
      半晌,他像是被说服,又或者自己说服了自己:“也是。”
      哪怕凌云意只是愿意留在东越,那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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