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清风景如桦》厌非晏

5、温水煮蛙，习惯是最深的羁绊

　　新的座位表正式生效，陈予风和陈景桦的同桌关系算是稳固了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初三的学习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紧张而又充实。

　　陈予风将她那套“温水煮青蛙”的理论贯彻得淋漓尽致。她从不做出格或者过分亲密的举动，只是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陈景桦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每天早晨，陈予风总会比陈景桦早到一点，有时会顺手用保温杯带一杯温热的豆浆或者牛奶，放在陈景桦的桌角，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多买了一杯，帮忙解决一下？” 起初陈景桦会拒绝，但陈予风总有办法让她接受，要么说“快过期了”，要么说“拎了一路很重诶”，几次之后，陈景桦便也默许了这份清晨的暖意。

　　课间，当陈景桦被理科题目困扰，眉头微蹙时，陈予风总会适时地递上写满清晰步骤的草稿纸，或者放下自己正在做的事，耐心讲解，直到陈景桦眼中露出恍然的神色。而轮到陈予风对着语文阅读理解和英语完形填空抓耳挠腮时，她也会毫不客气地戳戳陈景桦的胳膊，眨巴着带着点可怜意味的眼睛：“同桌，救命……” 陈景桦虽然嘴上说着“笨死了”或者“这么简单都不会”，却总会拿过她的卷子，用简洁的语言点出关键。

　　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默契。陈景桦负责语文、英语、政治、历史的笔记整理和知识点梳理，陈予风则包揽了数学、物理、化学的难题攻坚和错题分析。陈景桦的文具总是摆放得一丝不苟，陈予风偶尔会“顺手”帮她整理一下稍微歪斜的课本；陈予风偶尔会因为思考问题而无意识地把笔转掉，陈景桦也会在她弯腰去捡之前，默不作声地帮她捡起来。

　　这一切，都被后桌的苏薇薇和姜妤歌看在眼里。

　　“啧啧啧，看看，看看，”苏薇薇用笔帽戳了戳前排陈予风的椅背，压低声音对姜妤歌说，“这服务，这态度，五星级同桌待遇啊！陈予风，你也太双标了吧？上次我跟你借个橡皮你都让我自己拿！”

　　陈予风回头，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容，说出的话却让苏薇薇噎住：“双标也是分人的。对喜欢的人多点关心和爱护，还能碍别人事了不成？”

　　苏薇薇被这直白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旁的姜妤歌嗤笑出声，斜睨着苏薇薇：“听见没？别自讨没趣。” 说完，她又看向陈予风，眼神里带着点同为“谋划者”的了然和戏谑，“老谋深算啊，陈同学。”

　　陈予风但笑不语，转过身，正好对上陈景桦看过来的目光。陈景桦似乎听到了她们的话，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粉，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眼前的书本，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陈予风的心情愈发愉悦起来。她的同桌，似乎开始对她的“特殊对待”有所反应了，这是个好现象。

　　这天数学课，宁老师进行了一次随堂小测。题目有些难度，陈景桦做得磕磕绊绊，最后一道大题更是毫无头绪。交卷后，她有些沮丧地趴在桌上，周身弥漫着低气压。

　　陈予风看着她蔫蔫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想了想，从书包里摸出一颗包装精致的牛奶糖，轻轻放在陈景桦的桌上。

　　“吃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陈景桦抬起头，看着那颗奶白色的糖果，又看看陈予风带着鼓励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过来，低声道：“谢谢。”

　　她剥开糖纸，将糖果放入口中，浓郁的奶香瞬间在舌尖化开，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心头的阴霾。

　　“那道题……”陈景桦低声开口，“你会吗？”

　　“会啊。”陈予风立刻拿出草稿纸，“我讲给你听？”

　　“嗯。”

　　陈予风便又耐心地讲解起来，这次讲得比课堂上更加细致，每一步都确保陈景桦能跟上。讲完后，她看着陈景桦恍然又带着点懊恼的表情，轻声安慰：“这种题型不常见，下次遇到就知道怎么做了。你很棒了，前面基础题都做对了。”

　　陈景桦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陈予风写的解题步骤工整地抄录在自己的错题本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低垂的脖颈和认真书写的手指上，陈予风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她的温水，似乎开始起作用了。这只敏感又倔强的小白兔，正一点点卸下防备，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她的温度，习惯她的好。

　　放学时，天空飘起了细雨。陈景桦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微微蹙眉，她今天忘了带伞。

　　“没带伞？”陈予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即，一把黑色的伞在她头顶撑开，隔绝了冰凉的雨丝。“走吧，我送你到路口。”

　　陈景桦愣了一下，看向陈予风。陈予风笑得坦然：“顺路。”

　　又是顺路。陈景桦心里明白这大概率又是借口，但看着外面越来越密的雨，以及陈予风举着伞，自然而然为她留出的空间，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入雨幕中。伞不算很大，陈予风刻意将伞倾向陈景桦那边，自己的右肩很快被雨水打湿了一片。陈景桦注意到了，默默地将伞往她那边推了推。

　　“别动，淋湿了会感冒。”陈予风稳住伞，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是同学们喧闹着奔跑躲雨的声音，伞下却是一个安静而微妙的小世界。陈景桦能闻到陈予风身上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的清新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润，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她微微侧头，能看到陈予风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和专注看着前方的侧脸。

　　心跳，似乎又漏跳了一拍。

　　走到分岔路口，雨势小了些。陈景桦停下脚步：“我到了，谢谢你的伞。”

　　“不客气。”陈予风将伞递给她，“你拿着吧，明天再还我。我家就在前面，跑两步就到了。”

　　说完，不等陈景桦拒绝，她便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冲进了细雨中，还回头朝她挥了挥手。

　　陈景桦握着还带着陈予风掌心温度的伞柄，看着那个在雨幕中逐渐模糊却依旧挺拔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面晕开一圈圈涟漪。陈景桦低头，看着自己映在水洼中有些扭曲的倒影，脑海里回荡着陈予风说过的话，浮现出她温柔的笑容、耐心的讲解、还有递过来糖果和伞时自然的动作。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而汹涌的情感，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荡起层层波澜。

　　她好像……有点离不开这个温柔得有些过分的同桌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丝慌乱，却又夹杂着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待。

　　而跑远了的陈予风，在拐过街角后，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撑着黑伞，依旧站在原地的纤细身影，脸上露出了一个计划通的笑容。

　　习惯，是最深的羁绊。她的小白兔，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那么，离真正“拐”回家的那一天，应该不远了吧？

　　（第三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