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隔壁不老王

20、难得的温馨

　　裴冀瘸着一条腿，本来以为只要躺着养着就行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骨折的痛是持续性的，从麻药退散之后，一直都是疼的。

　　好在他骨折断端比较稳定，没有经过手术治疗，只是进行石膏固定。

　　裴冀每天晚上都会痛醒，满头都是疼痛的冷汗，何其之前照顾过尹希，尹希是那种疼自己忍着，不能让别人过度担心的人，但是裴冀不是，或许裴冀面对何其的时候不是这样。

　　他有一点疼痛，有一点不舒服都会哼唧出来，他一哼唧何其就得来看他，当下何其觉得裴冀挺可怜的。

　　那么大的个子，躺在床上，腿上被打了石膏，脚被高高吊起，高于心脏，额头冷汗直冒，疼得眉头皱在一起，手抓着床单，给人肉眼所能看到的疼痛感。

　　何其看着他有些可怜，又有些动容，好像想起之前的尹希，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怎么了？很疼吗？”

　　“帮帮我，何其，帮帮我。”

　　何其看他实在太难受，拿出布洛芬给他服下，从旁拿出柔软的毛巾帮他擦拭额头的冷汗，裴冀抓住他的手腕，下了力的，很疼，但是何其没说。

　　“裴冀，你喜欢什么？”

　　“没什么喜欢的。”可能因为疼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何其认识这么多年锁没见过的裴冀，有些脆弱的裴冀。

　　“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缓解一下你的疼痛。”

　　裴冀嗤笑一声：“我疼，你能做什么？疼痛又转移不了。”

　　“那我们回头还是去医院吧，起码医院的护理环境好一点，这样你这边有什么意外状况，还能及时处理。”

　　“怎么？我先在都这样了？你还怕我做什么不成？”

　　“你现在这样，受罪的还是你，不是吗？”

　　裴冀拿起他的手腕：“青了，刚才怎么不说？”

　　“不是什么大事。”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我要在意做什么呢？”

　　“除了你那个老婆，你好像怎么都无所谓一样。”

　　何其看着裴冀抓着的手腕：“我在不在意，对别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有些事情，太在意了，反而不好。”

　　“呵，何其，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想让人把你弄哭，弄死。”

　　“裴冀，现在打嘴炮，也没什么用了，好好养伤才是你现在唯一需要关注的事情。”

　　“我TM就是想弄你。”

　　何其轻笑一声：“裴冀，你有没有发现，你在我身上放了太多注意力了，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我应该是怎么样的？”

　　“你应该，”何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弯了弯嘴角，“你应该跟大学时候那样，意气风发，我还记得，我那时候跟你的时候，你会在做完爱之后，抽根烟，拿起电脑开始做方案和规划。

　　那时候好像你刚跟闻古开始想着创业吧？对，就是那时候，整个人就是散发出一种谁也不能阻挡我的气场。”

　　裴冀因为痛，笑声有些虚弱：“可不是嘛，二十来岁的年纪，总是想做成一番大事的，而且那还是我们第一个想法。”

　　“你有时候会让我帮你写一些文案，或者做一些修饰，然后还会给我讲一些商业的事情，我刚开始一点都不懂的，听你说的时候感觉特别厉害。

　　后来多少懂了一点，发现，你跟闻古布了好大的场啊，我当时都在想，大家都是同龄人，为什么你们就能想到这么超前的事情呢？大概跟你们的生活环境有关吧，从小耳濡目染，经常到处跑，见识多且广，能有所预见。”

　　“你觉得我很厉害？”

　　“起码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是真的很厉害了。我以前总以为，像你们这种衣食无忧的富二代如果不是靠着祖上余荫，怕是跟我们差不多吧？

　　但是还是不一样啊，你们所接触的世界，所了解的内容，所踏及的土地，所见过的风景，所体会的人情，完全不是我们能够触及的万分之一。你们有胆略、有见识、有不怕失败的后盾，羡慕不来啊！

　　我现在的公司，你知道吗？之前因为你给的一个机会，接到的项目，够我们公司能好好发展了，说实话，在你眼中，是不是不值一提。”

　　“倒也不是不值一提，毕竟是大几千万的项目，还是值得提一提的。”

　　“哈，没想到，我以为你应该是那种眼睛都不眨，大手一挥，几千万的项目而已，给他们做又何妨。”

　　“我之前跟闻古开秦古的时候，也是跟着应酬的，他们能给我们机会，也多是看在父辈的面子上，不然谁搭理我们，我们之前去谈商务的时候，那个园区的总经理都是叫我们小年轻，毛头小子，说我们能做成什么事，我们怎么办？我们只能尴尬地笑笑啊。”

　　“想象不到啊，想不到你吃瘪的样子。”

　　“但是，你在大学就已经开始创业，并且已经成功了，这个已经甩了同龄人一大圈了好吗？”

　　“那可能是在你的圈子里，我们这个圈子啊，哈，你可以活得很潇洒，你也会活得很累，毕竟优秀的人太多了。”

　　“闻古吗？”

　　“算吧，他很厉害，不然我第一个公司为什么跟他一起开啊，他能力在那呢！”

　　“他厉害你可能看得到，而我看到的则是你啊，刚开始以为你只是贪图享乐的富二代，没想到富二代跟富二代，还是不一样的啊。”

　　“怎么？崇拜我了？”

　　“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自己本身的魅力的，你也不例外。”

　　“夸我就直说吗？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怎么样？现在还疼吗？”

　　“好多了，你找话题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让我疼啊！”

　　“是止疼药起作用了而已。”

　　两个人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的时候不多，今天算是重逢之后难得的不拌嘴，不在床上度过的时候了。

　　其实以前也有，大四上半学期，尹希外出实习，何其留在学校考研的时候，更多的时间是跟裴冀在一起的，裴冀那时候公司处于正忙碌的时候，没有多余的精力撒在何其身上，有很多细碎的事情要做，他有时候忙不过来，就拉着何其一起做。

　　何其帮着他搞很多事情，什么乱七八糟的宣传文案，当他看到裴冀跟闻古的公司注册资金是200万的时候，他很惊讶，他说自己一辈子会不会都赚不到200万啊，他们轻轻松松就拿出200万注册了个公司。

　　裴冀当时听完笑他，注册资金跟实缴跟认缴的是不一样的，刚开始不需要这么多，只要在认缴期限内缴完就可以了。

　　那时候两个人并不是说总是在床上厮混，裴冀会工作到很晚，有时候抓耳挠腮的，愤怒的时候也会在电话里骂人，本来就痞痞的，发起怒来，还真的是让人害怕。

　　不过，那段时间，何其跟着裴冀的确知道了很多商业上的事情，这才使得后面何其在写给到广宜的方案计划书才能被对方看中，这才得了这个项目。

　　在某种程度上说，何其是很欣赏甚至有些羡慕裴冀的，且不说他的家世，就连她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软硬兼施，这都是何其想要却得不到的。

　　而裴冀呢，心想：小东西还懂得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让我疼，那行吧，这样的话，后面就少折腾他一点。

　　但是，裴冀忽视了骨折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

　　虽然是冬天，但是也不能不洗澡啊，以前两个人洗澡可都是裴冀抱着何其进去的，现在不得不在何其的帮助下去洗这个澡，而且洗的还不痛快。

　　第一次裴冀不听医嘱，非要自己洗澡，然后不小心把石膏打湿了，他还不敢告诉何其，然后就有点痒，又不能挠，被何其知道后冷着脸教训了一顿，把他带到医院给他换了，这才好。

　　屋内暖气很热，何其为了让裴冀的腿好的更快一点，会提前冻好很多冰块，在没有绷带的地方给他放一圈，多少能减轻点他的疼痛。

　　裴冀养伤的这段时间，真的是对何其的考验，疼了，吭叽；渴了，吭叽；饿了，吭叽；想上厕所，吭叽……

　　何其辞掉了那边的工作，但是又不能只是围着裴冀转，自己时不时写点东西，但是每次写着写着就会被裴冀打断，何其在弄死裴冀的边缘上来回徘徊。

　　“裴冀，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别跟叫妈似的，三分钟唤我一次。”

　　“你本来就是照顾我的，你不看着我，自己躲在客房干嘛？”

　　“这样裴冀，我把电脑拿过来，然后你也把你的床上桌支起来，咱们就在这，我也不离开你的视线，你也不要两分钟叫我一次，可以吗？”

　　“刚刚还说三分钟，现在又两分钟，你怎么不说我3秒叫你一次呢？”

　　“好好看你的电脑，你难道就没事情了吗？”

　　他这不提还好，一提让裴冀想起来被他晾了很久的常乔。

　　他一说话，常乔在那边疯狂输出，骂贪图享乐，留自己一人在这里吃苦受罪；这过年都上班了，裴冀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前台的漂亮小姑娘都是问裴总去哪的，没一个人向他……

　　裴冀看着常乔那一行接一行的文字，不由陷入沉思，常乔过了个年，怎么跟被关了半年似的的，话一下子都往外涌，而自己的输入框中才打了一个我字。

　　看到这里，裴冀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腿脚拍了一下，发了过去，那边才安静下来。

　　【怎么了这是？】

　　【看不出来？摔了？】

　　【难道是上天感受到了我对你的怨念，终于对你施加了惩罚。】

　　【有啥事情赶紧说，我现在线上办公，正好有人监督，不然，回头你找都找不到我。】

　　【谁监督你？】

　　【你到底有没有事啊？】

　　【有啊，当然有啊，很多年前的东西现在都要做决策了，这样吧，我拿着东西去你家，你先看看，回头签字。正好也看看我们的大老板怎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明明过年的时候见你还好好的。】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来吧。】

　　【怎么？金屋藏娇啊，不让我去，不让我看。】

　　裴冀没搭理他，只说赶紧把事情按照轻重缓急理出来，不要那么多废话了，就这一句话，搞得裴冀整个下午都在忙，一直到6:30堪堪休息下来。

　　何其也乐得自在，码了一下午的字。

　　两个人吃完晚饭，裴冀忽然说，自己想洗头，何其堪堪他那半残的样子，露出怀疑的目光：“算了吧你，我来给你洗。”

　　何其给裴冀换好衣服，用保鲜膜把他的腿脚包得严严实实的，就怕再沾上水。

　　何其把裴冀的轮椅推出来，让他做进去，然后把轮椅背放倒，正好适合裴冀垂下头，找了两个矮凳，一个给裴冀废了的左腿放脚，一个用来放盆。

　　温水没过头部，手指穿过头发，带着洗发水的香味，轻柔地按压在头皮上，简直不要太舒服。

　　“你洗头竟然在这么温柔，我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个让你帮我洗头的时候。”

　　“是吗？习惯了吧。”

　　“怎么习惯的？”

　　何其按压的手顿了一顿：“你肯定不想知道。”

　　他说这个，裴冀就知道了，原来是在别人身上练过；“你竟然还帮她洗过头？”

　　“对啊，她生理期的时候，不方便都是我帮她洗头，刚开始也掌握不好力度，后来洗多了，慢慢就摸索出来了。”

　　“行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不是你问的吗？”

　　“我问你就说？”

　　“你问我不说，那估计你又会说，我为什么不说了，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可能。”

　　“好吧，你不会。”

　　裴冀哼了一声，后面也没再说话，就静静地感受何其给他洗头的温柔。

　　换了两盆水，裴冀这才感觉像活过来一样。

　　何其拿起擦头的毛巾慢慢给他擦拭，裴冀又想问，是不是也给她擦过，但是想了一下，终究是没问出口，因为他知道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换了条毛巾，擦到半干的程度，何其拍了拍裴冀的脑袋：“好了。”

　　何其把裴冀扶到沙发上坐着，自己去把浴室那块收拾一下。

　　等何其出来，裴冀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放下头发的裴冀，不那么凌厉了，那种痞痞的感觉也淡化了，显得有点嫩，有点乖。

　　打石膏的那条腿翘在茶几上，手里拿着手机打着游戏，恍然有种还在大学时候的错觉。

　　平常还好，但是裴冀经常在晚上被痛醒，何其有时候会事先给他吃点止痛药，大部分时候还是阻挡不了疼痛这个事情。

　　裴冀痛的咬牙，何其没办法只能搞点冰块尝试用物理外援减缓疼痛。

　　何其边给他换冰块边说：“哎，你说你这个样子，让那些女生看到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什么女生？”

　　“你记得大学打篮球那会儿吗？你在女生那边的高光时刻。”

　　裴冀烦躁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问。

　　何其看他这个样子，觉得他应该不记得了。

　　“有一次打篮球，你记得吗？有个球很猛地冲出去了，朝着旁边一群看篮球的姑娘蹦过去，很多人纷纷多开，有一个没躲开，一直往后退，眼看着快摔倒了，你当时冲过去，一把拉起那个姑娘，那妹子不仅没摔倒，还被你拉开躲开了那个篮球。

　　你知道当时篮球场上原本是吸气声，后面都是喝彩声。结束后，我老婆都说，虽然你之前看她很凶，但是那次你真的魅力和男友力爆棚！搞得我吃了好久的醋。”

　　“哈，好像有印象，唉！男人嘛，总得在关键时刻做出表率。”

　　“你说，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让你占了？”何其边帮他按摩大腿的部位，边调侃道。

　　“怎么？妒忌了？”

　　“妒忌当然有，羡慕更多啊！”

　　“害，不用羡慕，想要啥，爷都给你买。”

　　“行了，别夸你两句就上天了，我现在就想让你早点好。”

　　何其可能说这句话是无心的，但是裴冀却是听到心里去了，心里一颤，静默了一会：他就想让我早点好啊。

　　这段时间，两个人基本没怎么出门，除了裴冀换药、检查，两人都安静地呆在室内，何其噼里啪啦地码字，裴冀基本上都是线上会议，如果是十分紧急且不得不让他做主的事情，会带文件来给裴冀处理。

　　两个人如果一直这样的话，其实也挺好的，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没有一时上头的情欲、没有突如其来的争吵，没有外人的介入。

　　裴冀有时候突然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何其就这样在家里照顾自己，何其不用出门工作，他可以允许何其在家里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虽然赚不上什么钱，但是他也有事情做，也有不用出门的工作，挺好。

　　两个人就这么待了2个多月，然后检查说，石膏可以拆了。

　　何其陪着去拆了石膏，医生说石膏拆掉基本已经接近临床愈合，后面就要慢慢地进行康复锻炼了。

　　何其每天陪着裴冀复健，跟着他一起做复健运动，按照医生的指示监督他。

　　“今天不想动了。”裴冀躺在沙发上耍赖。

　　“不行，必须把今天的完成，这可是关系到你以后能不能正常运动的问题，你也不想以后变成一个跛子吧？”

　　每次裴冀耍赖不愿意做那些在他看来无聊且枯燥的康复运动，何其都会耐心且温柔地诱哄着他去做。

　　“我跟你说，我现在这么辛苦做这些福建，都是为了像以前一样能轻松扛起你、抱起你，你知道吗？”

　　何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嗯啊，知道了，所以你为了我也得好好做，知道吗？”

　　“哼，你知道就好，我可都是为了你。”

　　那天做饭的阿姨因为有事情没能来，便给何其打电话：“何先生，我今天家里面有点事情过不去了，嗯嗯，对的，我明天就能过去。”

　　“没关系的，对的，好的。”

　　何其挂断电话跟在一旁“学走路”的裴冀说：“怎么办？琦姐今天有事情不能做饭了，咱们点外卖吧？”

　　“不能来了啊，那你做呗，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何其顿了一下，用一种质疑的语气问他：“你确定要吃我做的饭？”

　　“对啊，怎么？你还能毒死我不成？”

　　“嗯？你想多了，我曾经也做过家庭煮夫的。”

　　“我说，你能不能别提以前的事情了？”

　　“行吧，那我去看看冰箱里面有什么。”

　　裴冀听他说完跟着过去：“我也看看。”

　　冰箱里的菜还是蛮多的，裴冀从何其深厚瞅了两眼：“我想吃排骨，然后那个肉是什么肉？”

　　“那是里脊。”

　　“可以做什么？”

　　“糖醋里脊比较多。”

　　“甜的啊，那算了。”

　　“我还想吃……”

　　何其转头瞪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你吃什么，还点起菜来了。”

　　到最后何其还是做了裴冀刚才说的菜。

　　裴冀看着桌子上的菜，整个人都开心了，虽然何其嘴上说着不做，但是还不是给他做了他想吃的。

　　裴冀美滋滋地啃着排骨，喝着汤，然后吃着碗里何其夹给他的青菜：“青菜也要吃，别挑食。”

　　说实话，这些菜真的就是一般的水准，别说裴冀常去的那些高级餐厅，就连琦姐的厨艺都比不上，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裴冀就是觉得好吃。

　　吃完嘴巴一抹还不忘说：“以后你给我做饭得了，我觉得你做的饭很好吃。”

　　“你想想吧。”

　　“怎么？给我做饭怎么了？我这么赏脸都吃了，你应该开心有人欣赏你的厨艺。”

　　“我谢谢我们裴大少爷欣赏我的厨艺。”

　　很明显这个话带着明显的反讽意味，但是裴冀偏偏就听到“我们裴大少爷”，这个词让他开心不已，也就不再在意何其话中的讽刺。

　　虽然这么说，但是何其还真的是时不时给裴冀做上一顿饭，以满足裴冀每天在何其耳边的唠叨。

　　从裴冀摔断腿到复健到现在，何其恍然觉得，好像自己跟裴冀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了，好像，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