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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救国妙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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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宁王袁默黯然的看着忽闪的灯火,脸色惨白。
窗外,乌云盖月,北风凄凉。
宋缔云安慰道:“陛下莫要焦虑,一切总有解决的方法。”
袁默叹息道:“又能如何解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降了上官政,开城迎敌。”
宋缔云咬牙道:“一切都是末将的过失,倘若末将当日胜了琼军,就不会有今日这般情形!”
袁默摇摇头:“以十万残兵对抗上官政的二十万大军,换了是谁都会败,缔云你且莫自责,一切不关你的事。江阴一带,自江南王以来,就从来不曾停止过战乱。如今,我好不容易一统江阴,想还百姓们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却不想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引来战争。我曾经发誓,要一统华夏,以还天下一方净土,但是现今……只要江阴百姓不再受牵连,我,就足已含笑九泉了。”
宋缔云心头一酸:“陛下不愧是个爱民如子的君王,都到了这般田地,还记挂着江阴百姓。缔云之所以誓死追随陛下,就是看准了陛下是一代仁君,有君如此,缔云死有何憾?”
袁默惨笑:“只可惜,轮不到我施展抱负的那一天了。”
见皇上一脸的忧愁,一旁的长孙谨惭愧的说道:“自古以来,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臣当真是无用至极,还望陛下赐臣一死,以求安心!”说罢,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磕了个头。
袁默连忙扶他起来:“当初若不是爱卿献计,我们恐怕输的还要惨。人算不如天算,爱卿切莫自责。”
长孙谨面色难看,见袁默这么说,便不再言语,他想再说什么,动动嘴,却说不出口。半晌,他再次跪下,低声说道:“陛下,臣其实还有一计,只是,此计……”说着,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不敢正视袁默的眼光。
袁默微微一笑:“你说吧,我不怪你。”
长孙谨看看一旁的宋缔云,宋缔云冲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长孙谨咬咬牙,一扭头,说道:“我们何不效仿前朝静王,以太子为人质,同时奉上极品宝物江阴之宝七彩神玉琉璃灯,以换取宁国暂时的和平。”
袁默的双手猛一阵颤抖,手中的茶杯一个不稳,被打翻。茶水沿着桌子,滴滴答答的滚落到地上。
灯火,在暗夜里猛然摇曳,凄迷,暗淡。
长孙谨磕头至地:“下臣死罪。”
宋缔云也跪了下来:“此计下臣也有参与,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袁默怔怔的望着灯火,突然惨淡一笑:“你们何罪之有?此计的确甚妙,我居然没有想到。”
跪在地上的两人一愣:“陛下……”
袁默微笑:“宁国是我与你们辛辛苦苦建立的,朕还有许多抱负没有实现,决不可以在现在就俯手称臣。”他说着,垂下眼帘:“朕并不在乎那家传的七彩神玉琉璃灯,只是……苦了修儿了……可怜他今年才十岁……”
宋缔云见他满面伤感,连忙说道:“或许还有更好的计策,只是我们没想到而已,陛下不必急于定夺。”
袁默苦笑:“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了,还能有什么好的计谋可想?就这么办吧。”
宋缔云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她同意吗?”
袁默点头:“嫣儿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她自会同意。已经很晚了,爱卿们先请回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想想一会怎样与嫣儿说。”
宋缔云与长孙谨点点头,做揖告退。
离开的时候,宋缔云偷偷回头看去,但见袁默无神的盯着闪烁的灯火,眼中似有泪水滚动。
回到家中,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妻风氏已经睡下。宋缔云却没心情睡,辗转反侧一番,毅然起身,在房中踱来踱去,满心的忧郁。
踱着踱着,突然,一条计谋涌上心头。
也许,这并不是个妙计,但一定是个最适合的方法。
夜晚的风比白天还大,刮得树叶如淋雨般乱颤。
丽州地处三江交叉口,北有喜江天险,西有数条河流入喜江,历年来都成为兵家相争的要地。夜里的丽州,三江风起,满城上下湿漉漉的,如水般凉,仿佛如冷箭一般,深入骨脊。
皇宫门的侍卫们,料定这个时辰不会有人进出宫门,于是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谈论起几日之后,丽州即将城破。
说着说着,人人面色黯然。
一辆马车疾驰在万籁俱静的路上,拉车的马儿四蹄如飞,直直的冲向宫门,那些磕闲话的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车还没停稳,里面之人就已亮出一块玉牌,侍卫们的瞌睡醒了大半,急忙开门放行。
待车驶到静心殿门口,车夫拉住马,一个中年男子从车里走了出来,虽然满面的愁色,却依旧遮挡不住英挺的神色。
他就是宁国的大将军,望门德山宋氏一族的主人宋缔云。
太监们迅速去通报,让他先在花厅里候着。没过多久,袁默就走了出来,见他面色凛重,不禁问道:“宋将军去而复返,不知有何要事?”
宋缔云并没回答,只是低声问道:“以太子为人质之事,陛下与皇后说了吗。”
袁默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宋缔云又低声问道:“那……皇后同意吗?”
袁默不做声,半晌,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宋缔云却突然笑了:“陛下,臣回家之后,辗转反侧之际,又想出了一妙计,可保住太子。”
袁默无神的双眼突然一亮:“何计?”
宋缔云却不答他,只是微微一笑:“陛下可否还记得,袁宋两家追随琼高祖打天下,这大琼的天下有一半是你我两家打下来的,而今,您为何又要反抗琼王,迳自揭竿而起呢?”
袁莫沉吟:“袁家当年功高盖主,称王称帝也绝非难事。高祖皇帝在登基那日将我袁家世代封侯,赐予江阴贫瘠的封地乃明升实贬,就是惧怕我袁家先祖的力量。然而先祖公认定高祖皇帝乃一代枭雄,能给予百姓幸福,于是受封后带着你宋家退往江阴,自甘平凡。然而先祖死前有训,‘我袁家并非为侍奉琼王朝而生,而是为天下宁和而生,倘若有一天,君将不君,国将不国,吾袁家后人不可贪慕人间虚华,当揭竿而起,还百姓一方净土’。我袁家世代遵循此家训,如今天下大乱,我若不揭竿而起,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的国家,岂不是蔑视祖训,沦为后人的笑柄?”
宋缔云点点头,“那陛下您又可曾记得,在您未当皇帝以前,我们两家的关系如何?”
袁默不知他想说什么,只好微笑说道:“未当国君以前,我们江阴世家与你们德山世家都是名声显赫之氏族,你宋家先祖灵前起誓,要世代追随我袁家,这两百多年来,我袁宋两家不但且世代交好,互通婚姻,更是一路扶持着从大琼朝开国走下来,说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小舅子呢!”
宋缔云正色说道:“陛下还记得,缔云真是感叹。说起来,嫣儿是我唯一的妹妹,太子袁修,是她,也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且不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纵是从一个做哥哥的角度来讲,我也断无道理见妹妹伤心落泪。缔云之幼子宋兰,年岁与太子相仿,同为名门望族之后,又从小进宫,陪伴在太子身边,熟知宫中的大小事物。本来见过太子的人就不多,若以兰儿为人质,李代桃缰,替太子前往望京为俘,应当是无人识破!”
袁默一惊:“缔云,你……”
宋缔云微微一笑:“陛下与末将数十年来颠沛流离,年年征战,以至于人到中年也只有那么点骨血,父母怜惜子女之心,天下不论富贵贫穷,皆是一斑。然,陛下应知道,末将一共三子一女,纵是去了一子,还有二子一女陪伴在身边。而陛下身旁却只有二子一女,若去了一子,则只剩下一子一女。更何况,一来,太子是家妹嫣儿唯一的孩子,缔云实在不忍见到他们骨肉分离。二来缔云从小与陛下一同长大,虽不同姓,却手足情深,自从宋家决定效忠袁家的那一天起,连自己都可以牺牲,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
袁默仰天长叹:“得臣如此,默,生有何憾?”沉吟一阵,缓缓说道:“缔云,你忘了,朕还有个儿子,虽然是广妃所生,却亦是朕的亲生骨肉,到时大可立明王为太子,接替朕指点江山。修儿……就当是他命薄吧,为了江山社稷,朕总要有所牺牲。”
宋缔云摇头道:“但是这代价也太大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袁修聪明过人,天赋远在明王袁德之上,更何况太子为长子,本就该继承大统。若另立明王为太子,则天下只会再多一个平庸的皇帝,然而太子,却会是个民心所归的明君。陛下您也说过,希望一展抱负,为天下做些事情,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故土,那么,留下太子,将是对天下苍生最大的恩德!望陛下为了天下,为了千古霸业,切莫因一时的犹豫,而断送前程!”
袁默叹息道:“宋缔,你可知道,兰儿这一走,恐怕一辈子都回不来了。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你不忍心拆散修儿母子,朕又如何忍心拆散你们一家人?”说着,他眼泪也涌了出来:“……何况,兰儿从小在朕身边长大,朕也十分喜爱他,又怎忍心把他推向虎口?”
宋缔云急道:“太子关乎到我们宁国的江山社稷,任何人都可以牺牲,但是独独他不可以!等到江山稳固之时,万众归心,却惟独少了太子,陛下的丰功伟业又有谁人继承?古人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大宁国还在,陛下还在,太子还在,一切大可从头再来。待到我们灭了琼王朝,称霸天下的那一刻,缔云自会自刎于兰儿坟前,以谢罪。”
袁默犹豫道:“可是,不论怎样,他毕竟也是你的孩子,朕还是不忍……更何况,那上官政凶残成性,对我的恨意又那么浓烈,只怕兰儿会被他虐待得比死了还要痛苦……”
宋缔云咬咬牙:“陛下莫再犹豫了,缔云心意已决,就当是这辈子没生过这个孩子!”
袁默再三拒绝,但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好点头。
夜风,泠泠清清,伴随着喜江滔滔东去之水,湿冷中带着透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