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准后妈变成恋人的方法》清水浅舱

19、阿姨好

　　本来Ms. Lion这群夜猫子是能从湖底捞窜到夜店蹦迪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但考虑到两个未成年的身心健康，众人便没有续摊，早早吃完饭散了。

　　“媛儿！”
　　管仕嘉叫住宁媛媛的时候，陶垣也一起应了声“诶”。

　　“我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有两个能叫‘圆儿’的。”管仕嘉捋一把自己的发尾缓解尴尬，“媛媛，你能不能把车借我一下，今天晚上先让杉姐载你回去？我送另一个小垣儿回家。”
　　宁媛媛也是爽快人，二话没说就把钥匙甩给了他。

　　没有任何预兆地获得了专享接送服务，这让陶垣忍不住暗暗激动了一把。
　　他想：十有八九是管仕嘉猜到今天白天的局是他攒的了，要在回家路上跟他额外说些体己话！
　　这可把陶垣给美的，上车的步子都发飘，嘴角扬上去就耷拉不下来。

　　“嘉哥，今天拍的合照我传给你。”陶垣乐呵呵地掏出手机，翻看合唱团群聊，“诶？嘉哥你怎么没在群里，你通过一下我大号这边的好友申请，我拉你进群。”

　　管仕嘉发动车子，“群我就不进了，那个群主要是你们学生和指挥老师维系感情的，我这个临时工伴奏就算了。”

　　“怎么会！大家都特别喜欢你，没有嘉哥这个合唱团也不完整了！”陶垣的眼睛在路灯的照映下闪过些许忽明忽暗的光。
　　管仕嘉没有正面回答陶垣的话，他只是笑笑，用地址的问题把这个话题岔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叫了陶垣的名字。
　　“今天那个生日惊喜是你的提议对吧？”管仕嘉的手指交替敲击方向盘，发出规律的闷响。

　　陶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了，“正是不才在下！指挥老师也帮忙暗度陈仓了，她有的时候安排你去其他教室分声部训练，其实是为了背着你调生日歌的和声。”

　　“蛋糕是合唱团众筹的吗？”他又问。
　　陶垣使劲儿摇头，“肯定不能那么干啊！虽然千把块分到一百个人头上不算啥大钱，但团里有些同学的家庭不富裕，有的人交了蛋糕钱就没钱吃午饭了。”

　　按常理来讲，像是陶垣这种有个富爹的小孩，从来没吃过缺钱的苦，应该在很多事情上多多少少有点“何不食肉糜”的优越感。可陶垣竟然会考虑到团里的贫困生，这让管仕嘉很意外。

　　“那指挥……”
　　不等管仕嘉说完，陶垣抢答：“周老师是外聘的指挥老师，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又没编制，怎么可能让她花钱！”

　　问到这儿，管仕嘉心里有数了。
　　“所以，蛋糕是你买的？”

　　夜晚的灯光昏暗，藏起了陶垣脸上微微泛出来的红，“对呀！想给你庆祝生日……也是，给整个合唱团的小心意。”
　　“是这样吗？”管仕嘉淡淡地说，“是你的心意，还是你爹的心意？”

　　这个问题直接把陶垣给问懵了。
　　他设想了很多个管仕嘉会问他的问题，但怎么也没往这上面想。
　　“什么……你，你是说……什么意思？”陶垣语无伦次。

　　管仕嘉见他这个反应，便以为是自己说中了，“无论这是你爹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们真的不必这样做……我不能收下，蛋糕的钱我会还给你们。”

　　“停停停！”陶垣拉松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拧过身子去看对方，“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
　　管仕嘉叹一口气，只能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跟陶巍复合的。如果这是你爹的意思，麻烦你代我转达；如果这是你想要从中撮合，那也不必。”

　　撮合？
　　陶垣是生怕他们两个拆得不够散！
　　他当场就急了，声音高出了两个调，“是我要给你过生日，跟我爹没有半毛钱关系！”

　　管仕嘉划开车载支架上的手机，用辅助功能让AI朗读一段文字信息。
　　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从手机扬声器里面飘出来。

　　“管管，其实几个月前我就准备好了给你的礼物，想着最晚也要在你生日当天交给你，可临到关头总是打退堂鼓，却没想到以后都没有机会送给你了……”

　　此番肉麻发言让AI念出来都能听得人满身鸡皮疙瘩。
　　顿时，某种不详的预感爬上陶垣心头。

　　“你是我生命中难以磨灭的一道光。感谢与你相遇和共度的那些时光。生日快乐，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幸福快乐。愿你能实现音乐梦想，去梦里到过的地方。巍哥留。”

　　陶垣：“……”
　　——爹，我可谢谢您嘞。

　　听到自家奔五的老爹叫‘管管’说出这种肉麻话本身已经够尴尬的了。他脚下快把车内脚垫给抠起来了，手上把安全带攥得紧紧的，手心勒出了红红的两条杠。

　　这条消息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这个日子发出来，搞得陶垣现在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越抹越黑。

　　眼看误会越来越大，还不好解释清楚，陶垣急了，“你以为我是要替我爹追求后妈？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懂事，不明理？”他委屈得不得了，“当初你说得清清楚楚，老陶有欺骗行为、你们两个不合适，我都明白。我又不是听不懂人话，为什么要撮合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眼眶、鼻腔和嗓子眼儿酸胀肿起来，几乎把整个喉咙封个严严实实，声音都变了，“我爸给你的礼物都准备几个月了，真要是蛋糕那不早馊掉了？那是送礼物还是送蛆啊！”

　　陶垣越说越伤心，使劲儿憋着眼眶里的泪珠子。人都难过到这份上了，哪儿还有道理可讲？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

　　他憋得满脸通红，“你要是讨厌我、不愿意收我的礼物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扯出我爹的关系？你和我爹早‘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为什么还拿他做幌子，对我这么不公平？”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形象可言，陶垣很响地吸了一下鼻子。
　　“就算真有一天，我爹让我帮他骚扰他前男友，我能干这种事吗？我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没事闲的，会干这种无聊的破事？再说了，我爹是干得出这种事儿的人吗？”

　　陶垣一时间“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今天陶垣受的委屈实在是太多了。
　　他自以为独一无二的心思全都被别人比下去了。

　　这还不算，人家从头到尾根本就没领他的情。
　　他以为他们能通过今晚的私人聚会重新建立友好的关系、更加亲近，哪能想到人家把他当成前男友僚机？

　　管仕嘉看陶垣难受成这样，心想：坏了，真错怪这孩子了。
　　他哪里会哄人？向来只有他把不好好练琴的小孩训哭的份儿，哭了之后的事情从来都不归他管啊！

　　“抱歉，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误会你了。”管仕嘉的右手慌忙地在周边摸了几下，拿出纸抽塞给陶垣，“我很感谢你的心意，谢谢你还有合唱团的大家为我准备了生日惊喜。”

　　陶垣拒绝接过纸抽，死鸭子嘴硬，用特别严肃的语气说：“我没哭。”
　　只要眼泪没掉下来就不能算哭。

　　管仕嘉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能停车的地方，想着好好跟陶垣沟通一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母亲的视频电话，他总不好挂断，只得接起来小声说：“妈，我还没到家，现在有点忙，等回家了再给你回电话。”

　　管仕嘉正想挂电话，却被母亲叫住了。
　　“你等一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母亲的眼神动了动，“你旁边那小帅哥怎么回事？”
　　他移开镜头，遮掩道：“没什么，回去再跟你说。”

　　“等等，这不会就是你那个藏着掖着一直不给我看的对象吧？一直都跟我说，‘找时间’还有什么‘等合适的时机’要么就是‘现在不是时候’，永远都不合适，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

　　忽然，陶垣的脸进入了手机前置摄像头的拍摄范围。
　　晚上的车里光线条件不好，略微泛红的眼周和鼻尖并不明显，不会影响到陶垣的帅气。

　　“阿姨好，我叫陶垣。”
　　他冲着镜头招手，那笑得简直容光焕发、眼里头带闪。丝毫看不出刚才演“窦娥冤”的小样。

　　管仕嘉哪能想到他能来上这么一出，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跟您闹着玩呢！不说了，我赶紧送人家回家。”
　　还没等母亲把话说完，管仕嘉就急急忙忙挂掉了视频电话。

　　他回头再看陶垣。
　　刚刚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人上哪儿去了？又是谁在这笑得跟看牙医似的？

　　陶垣收敛了笑意，但嘴角还是翘着的。他低头划开手机，“行，你不是要退我蛋糕钱么？加好友转账。”
　　“多少？”管仕嘉通过好友申请，准备转账。

　　陶垣做歪嘴龙王状，“五百二十元一角三分一厘四。”
　　“别闹了，转账只到小数点后两位。”管仕嘉知道对方是跟他闹着玩，索性凑了个整给他转过去。

　　下一秒陶垣点了退还转账。
　　他学着管仕嘉的语气，把之前对方说过的话原样奉还，“无论这是阿姨的主意，还是你主意，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们真的不必这样做……钱我不能收下。”

　　管仕嘉算是被折腾的没脾气了，他举起双手投降。
　　“大人，小的错了，给您赔不是了。”他在“对不起”和“骚瑞”之间犹豫，结果嘴一瓢说成了“骚不起”。

　　陶垣：“……”
　　他故意说：“嘴老师，你管瓢了。”
　　说完，他们两个看着对方的脸，忍不住开始腹肌颤抖。

　　三秒钟后，两个人在车里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两个笑了一阵儿刚刚停下来，不知道谁先憋不住又“吭叽”笑了一声，引发了新一轮停不下来的笑场。

　　终于，他们笑累了，靠在车座的靠背上。
　　大笑过后，仿佛之前的那些小情绪、小误会都烟消云散了。

　　“嘉哥。”陶垣看着车窗外，有个骑共享单车的女孩从窗外掠过，“我就在想你艺考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那是不是说，我们很可能在很久之前就遇见过。”

　　管仕嘉说：“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以前坐过同一班地铁呢，那时候到放学点儿了，车厢里全是小学生，都带着学校统一发的小黄帽，说不定哪个帽子下的小学生未来就是你们合唱团的。”

　　这么一说陶垣才反应过来：人家十七八岁的时候，自己可不是还在上小学么？

　　“行了，赶紧送你回家。总而言之，我这个生日过得还是很开心的，谢谢你们。”管仕嘉重新发动车子。

　　晚上的路况还算好，没遇上堵车，他们很顺利地抵达陶垣家所在的小区。
　　看着陶垣的身影消失在小区的大门后，管仕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他下意识地开始思考有关陶垣的事情。

　　陶垣的身上奇妙地杂糅了老成和稚嫩。
　　他时常惊异于这少年超出年龄的智慧和见识，又能感受到对方冒出来的、天然的孩子气。

　　老成的部分经常吓到管仕嘉，让他脑子里满是“现在的小孩子太可怕了”的念头。想想自己在同样年纪的状态，总会有种自愧弗如的感受。而稚嫩的部分反而是让他能放下心来的。

　　“现在的高中生啊！啧啧……”
　　管仕嘉暗暗感叹一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由于他没有设置观看权限，当晚，陶垣翻遍了他账号建立以来所有的照片和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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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拇指的指甲划过手机屏幕发出轻响，屏幕发出的蓝光洒在陶垣的脸和枕头上。
　　人们在互联网上留下的痕迹总是比想象得要多。

　　他在管仕嘉的相册里翻到了对方艺考时租住的地下室。
　　狭小的空间整洁有序，紧挨着床铺的小桌上摞着厚厚的乐谱夹、试卷夹、工具书，还有一碗装在透明外卖盒里的酸辣粉。

　　再往下翻，地下室的照片就不是这样了。灰尘油垢紧紧附在破旧的小床和歪斜的桌板上，画面的角落还能看到虫蚁横行的模样。

　　有什么东西顺着陶垣的眼角滑下，悄悄地在枕头上砸出一个深色的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