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之歌》文木宁

5、I apologize

　　没有哪个男孩女孩没有幻想过自己第一次接吻时的情景。
　　在青春期里的蔡煦曾幻想过很多次和自己喜欢的女孩接吻的情景，甚至有时它们还会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梦里。处在美梦里的那短暂时间里，会让人觉得很真实，只不过那种感觉在醒来后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从小学时就开始喜欢女生，从高中时开始追求喜欢的女孩儿，就这么一直保持在追逐幻想中的爱情的状态直到大学本科毕业。
　　高中时，他的体内似乎蕴藏了一位诗人的灵魂，或是为了“炫耀”他那在语文成绩上没有体现出来的文人墨客之骚，他写了好多首古体诗送给隔壁班那位高挑的女生。当然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就连那位女孩都不知道是谁给她写的“情诗”。
　　上了大学后，他天真地以为真如高中老师们口中所说的那样，是一个自由翱翔的地方，他以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追求甜蜜的爱情。的确如此，大学校园里他可以放开手脚地追求女生，可在这四年美好的青春时光里，他也一直处在追逐爱情的过程中，而从未拥有过片刻。
　　不过，在他凭空构造出来的美好白日梦里，曾拥有过她们短暂的时刻。
　　经过好几次追爱路途上的坎坷之后，蔡煦也渐渐地认清了自己：不高，不帅，不富；不会在艳阳天下的篮球场上挥汗奔跑，引来四周女生们一阵阵的呐喊助威；他也不是学霸，没有足够的实力在考试里取得好的成绩，不能带喜欢的女孩儿一起去图书馆复习；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才艺，唱歌，弹琴，跳舞，武术等样样不行。唯一能让他自己感到些许自豪的或许就是他内心里的那点“骚”，可当他投稿校园举行的“三行情诗”大赛落榜后，也掐灭了这束小小的火苗子。
　　当他对大学里最后一个远在日本的女同学表白失败后，他就把自己埋进了书海，去书中去找寻自己的“颜如玉”。
　　“随缘吧。”他对自己说，对好朋友说，对任何一个问起他情感之事的人说。“缘分这东西捉摸不透。不是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最后都不是你的，什么‘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都是扯淡的；是你的，就算是隔着千山万水、刀山火海也会来找到你，与你共赴白头。”

　　现在，他躺在一万余公里之遥的一个非洲小国家的一栋公寓楼里的一张床上，心下里想着：我跋山涉水千万里，难道缘分就在此地吗？
　　不曾有这么一位姑娘会如此主动，主动到直接夺走了他的初吻。
　　可蔡煦不能接受这个贫困之地的缘分，更直接否决了自己会喜欢黑妹子这一荒唐之极的糟糕想法。
　　是的，她的确很漂亮，不止我这么认为，就连其他同事也都这么认为。但漂亮不代表我就一定得喜欢她吧？我就一定得接受她吧？如果我俩最后在一起了，以后生的小孩也会是个黑娃。况且，这回娘家探亲也很困难呐。有生之年，我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二十二岁的蔡煦因为Sarah的那一个“强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即便闭上眼睛脑子里也是思想活跃、想入非非，哪怕他知道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却也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那些纷乱复杂的思绪。

　　初吻，是什么样的感觉呀？
　　就和自己用嘴唇轻轻碰一下手臂的感觉差不多，啥味儿都没有，平平淡淡，丝毫没有色彩绚烂香香甜甜之感。
　　两个小时前，他被迫初吻的感觉和曾经幻想中的大相径庭。他不免心中倍感失望，当然也有些愤怒。
　　当她突如其来地亲吻他的嘴唇时，他完全没料想到Sarah会直接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脑袋一时之间蒙了，根本就没想太多，当时想的只是赶紧离开，仿若她是一头吃人的猛兽似的。
　　等回到宿舍时，他才从那种游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立马跑到浴室的镜子面前，仔细瞧着自己的那一对“破破烂烂”的唇。
　　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蔡煦下意识地轻轻闭合上嘴唇，然后抿了抿，好像这样就能尝出残留的味道。下一刻，却又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水龙头，用两根手指清洗着两瓣唇。
　　洗完抬头再看，发现早上撕破皮的地方沁出了丝丝鲜血，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用舌头舔舐掉了。
　　初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竟然还是被一位黑人女性给夺去了，要是他把这事儿和自己的好朋友们讲，估计会被笑死。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完全不知道。第二天七点半起床，感觉很是疲惫，到了办公室工作时，更是如此。
　　但周一最是忙碌的上午却不会让他歇息片刻，各种各种任务纷至沓来：PPT、Excel等文档工作，Outlook上的十几封未读邮件，日历上的会议安排，还有自己TO DO LIST列出的和客户保持积极沟通的事项。
　　到了中午十二点，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坐班车回去用餐。他似乎有点害怕在食堂碰见Sarah，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像往常一样笑着和她打招呼。
　　当他正吃着食堂打包送过来的饭菜时，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联系客户商讨一个项目上的小问题，但这个点又不太适合给客户打电话，于是便打开What’sApp准备给客户先留个言，等下午上班了再打电话。然而，在What’sApp上他却看到数条来自Sarah的消息。他一直没有打开消息通知这一功能。
　　“Xu, are you okay?”
　　“I am so sorry for what I did. I don’t know why, and then I just…did…I just can’t help kissing you. ”
　　“I apologize if I hurt your feeling. Very sorry…”
　　“Xu, have you seen my messages? Could you please revert?”
　　“Xu, you are my friend. I hope our friendship won’t be affected because what I did.”
　　“Please could you revert?”
　　“I don’t want to lose you, lose a friend. You are a kind man, I want to learn Chinese. I hope you can continue to teach me Chinese.”
　　“Waiting for your message…”
　　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一点发来的，看来她昨晚也没休息好。
　　“It’s okay, Sarah. Of course we are still friends, and I’ll keep teaching you and learning Twi from you.”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应对你的那种行为。”针对那件事，他想这么回应，“I just don’t know how should I …”写到一半，他不知道“应对”该用哪个单词，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回应为好，于是又删了。然后他打开与客户的聊天界面：“Hello sir, I trust you are doing well……”
　　下午一点半时，Sarah发来消息：
　　“I am so glad you are not mad at me.”后面配了一个笑脸。
　　“Could you please come to my dorm at 9:30 tonight?”
　　“Sure, if I don’t need to work overtime.”他回了这句。
　　“Looking forward to seeing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