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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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躲在暗处偷听的小厮正是顾浔第一天回家在门口遇见的，名叫顺喜，为人聪明伶俐，平日负责照看顾麒麟。
顺喜这会儿确定了顾浔已经离去才慢慢走出来，心下直摇头：这活宝少爷当真傻的无药可救！富不过三代，古人言诚不欺也！顾家第三代若真就这一颗独苗，那是非完蛋不可！也难怪顾老爷心心念念着小儿子回家娶亲……
顾麒麟跟顾浔说了一会话，似乎暂时将失窃之痛淡忘了，背着手溜溜达达来到后院，选了颗桂花树爬上去，坐在树杈上，时不时向外张望。不知是担心温秀竹去而复返还是怕再有窃贼来偷家。坐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无聊，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弹弓，对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瞄准头。
顺喜怕他摔着，想骗他下来，道：“少爷，树上有什么好玩的？下来吧，我带你溜狗去！”
顾麒麟道：“不！我要打鸟！”
顺喜看了一眼他手里那弹弓，连弓弦都没有，笑道：“您这把弓可不行，打不着鸟的 ，快下来吧！”
“谁说的？我刚才就打着了两只！”顾麒麟煞有介事地冲他压低了声音道：“还是一石二鸟！”
“哪儿呢？”顺喜作势满地寻找，“我怎么没瞧见？”
顾麒麟收起弹弓，一溜下了树，拍拍手道：“你蠢，看不见的！”
顺喜嘴上不敢反驳，心道：也不知是谁蠢？就你刚才劝你小叔叔那几句话，不说还好了，你这一说，那温秀竹别说是个丫鬟了，就算是头猪，你小叔叔也是非娶不可的了！
果然，下午就传出消息，顾浔同意这门婚事了！
这个消息有如一剂灵丹妙药，瞬间治好了因失窃而卧床不起的顾柏，随即与陶氏打铁趁热，敲钉转角，给顾浔定下了婚期，就在三日后，只比原来晚了两天。
活人成婚毕竟与死人不同，从排场规模到操办所需的各种礼仪，三日后已是极为仓促。但似乎是怕顾浔反悔，一贯好面子的顾柏这回没有丝毫异义，当下就与顾浔去面见了顾氏族长，请他为弟弟主持婚事。
已是耄耋之年的老族长对着顾浔看了又看，仿佛是在验明正身，良久，昏黄的眼珠泛起泪光，颤声道：“老天有眼！我终能不负你父亲所托！好好好……”
当天下午，顾氏祠堂那口议事钟撞响，老族长召集全族，给顾氏兄弟主持分家。所有玉泽镇顾氏子弟凡年满十六岁以上的男丁俱需到场见证。
没人能想到，顾戚山在身故前早已留了遗书，他根本没有指定顾柏为家主，也不打算遵循长子治家的俗例，而是要把所有家产，全部平分给两个儿子。
老族长在几百道目光的注视下，请人捧出了两个外观一模一样的沉香木匣子，当着所有族人的面，打开封条，命人当场统计核算，并录入族本，一来以示公证，二来以便日后考证。
不得不说，宁州顾氏之所以繁盛百年，富甲一方，除了经营有方之外，与他们坚守祖训，以信义为本也功不可没。
这老族长当年受顾戚山之托，一定要亲眼见顾浔成家才肯将顾戚山分家的遗书公示，正是印证了这一点。顾柏虽然经营有道，长袖善舞，却拿这公正无私又顽固不化的老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戚山去世后的这三年，顾柏手里真正掌控的，只有正在经营的店铺和能收租的一些活帐，虽然顾家商号遍布大梁九省三十三州，每年的收入足以养几代人无忧，但顾戚山一生所攒下的家业又何止商铺？那数不清的房产田地，存在钱庄的巨额银两，都锁在那两个小小的匣子里，尘封了三年！
至此，顾柏为什么执意给弟弟娶妻，哪怕是操办一场冥婚的正真目的终于有了答案！
众人本以为以顾氏之豪富，这场族会必定极为冗长，岂料分家的过程却非常简单。因为顾戚山早已经自己分好，一一罗列在目，只需照本宣科，公示全族让大家做个见证即可。
顾戚山不愧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人，他说平分，这个家就分的当真公平至极，有一样算一样，能一分为二的全部一分为二，不能的就几全部折成银两再对半，一路算下来，竟然分毫无差，顾柏顾浔两兄弟所得始终一样多。
唯独到最后，最好分的钱庄存款一项，数字却不一样。统算下来，顾浔比顾柏多得了白银一千八百两。
其中一千两，顾戚山明言指定，竟然是留给温秀竹的。而且还特意说明即便日后顾浔所娶另有他人，这一千两也分文不少的全给她。
众人对此倒也不觉奇怪，温秀竹自幼入顾府，深得顾戚山喜爱，甚至有意为次子聘她为妻，这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再暗叹一遍顾戚山出手大方而已。
至于另外那八百两，就实在找不着由头了。
但也只是八百两而已！抵不上顾麒麟口中，昨晚失窃的那半个翡翠核桃。以顾戚山这样的出手，只怕年终给儿子封个红包都不止这个数，所以，最后得出答案，只能是算错了！
偏这老族长半点不知变通，还当众询问顾柏：“你可有异议？既是平分，有一个数对不上便是错！你如有异议，我当替你主持公道，让顾浔分出四百两来与你！”
顾柏但凡要是点个头，掉的面子都不止四百两！这问题问的简直与恶心人无异！好在顾柏涵养甚好，连连笑着摆手称：“族叔说笑了！”
于是，这家便算是分完了。末了，老族长道：“你们的父亲有言，顾柏早已成家，他的这份今日我就物归原主了，但是，顾浔，你的这份，我要亲自交予新妇手中。”
众人皆无语，不过这老头固执迂腐了一辈子，他这样办事大家见怪不怪。
顾浔全程想的只有两个问题：一是父亲何时把家分的这样细？这绝非一日之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知道自己大限在即，要么就是他怕自己突然身故，早做绸缪。
他虽然离家三年，却一直与父亲保持书信往来，父亲从未提及自己身染重病，否则不至于不叫回顾浔临终一见，那么，原因就只有后者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自己比顾柏多得的那八百两，到底是算错还是父亲另有深意？
三日后，婚礼如期举行。
顾家二公子言而有信，奉父兄之命迎娶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温家岭温氏女秀竹为妻，一时成为玉泽镇一段佳话。
年迈的老族长亲自登门主持婚礼，礼成之后，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顾戚山留下的匣子交予温秀竹手中。
之后便是宾主尽欢，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自不必提。
顾二公子七年前离家，再后来出现在乡邻口中就是个死人，不意死了三年又活着回来了，足以称得上是个传奇人物。众人今日见到他本人仪容出众，谈吐不俗，都起了结交之心，争着上来敬酒。顾浔来者不拒，酒到干杯，不一会儿便不胜酒力，显露微醺之态。
顾柏起初并不阻拦，后来顾浔醉意渐深，连步履都有些踉跄，怕他在人前失言，才过来挡酒，不让他再喝了。众人哪里肯依，顾柏好话说尽，最后把陶氏都拉过来一起讨饶，才替顾浔解了围，让小厮扶了他下去休息。
顾浔任由两个小厮搀着自己一路回到房中，假意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洞房内，红烛高燃，一室春光。温秀竹头顶盖头，俏生生地坐在月牙桌边，听见那两个小厮脚步声远去，起身摸索着走到床边，俯在顾浔耳边悄声道：“二少爷……二少爷……”
她轻声唤了几句，未得回应，又伸出手轻轻推了两下，顾浔却似浑然未觉。
这时，门外轻敲两下，温秀竹吓得连忙又回桌边坐好，一问，原来是两名丫鬟奉陶氏之命来送醒酒汤。并且说大夫人特地叮嘱汤要尽早给二爷服下，否则后半夜酒力发作人会更难受。
温秀竹听了道：“我来喂吧！”顾浔听见她起身的动静，一名丫鬟立即上前将她拦住道：“不劳二夫人动手，哎呀，你怎么能自己把盖头揭了，这可不吉利，快盖上……”
另一名丫鬟也笑道：“是呀，从今往后就只有旁人伺候您的份儿啦……”
温秀竹无奈，只得又坐下。
两名丫鬟将顾浔扶了起来，那醒酒汤一送到嘴边，顾浔便闻出其中加了烈性蒙汗药，分量还极重。但是真正醉酒之人，往往十分口渴，不咽下几大口是不会发觉的，待到咽下之后，发觉也晚了。他无法断定两名丫鬟知不知内情，便假意喝了半碗，这点药性足以麻翻寻常人一个晚上醒不来，但是对修习内功之人还构不成威胁。
两名丫鬟见顾浔服下半碗醒酒汤后又沉沉睡去便即告退，临走前一人还对温秀竹笑道：“还没看够么？这新郎官可还满意？还不快把盖头盖上……”
温秀竹听那两名丫鬟离去，长长吁了口气，走到床边，静默良久。顾浔虽闭着眼，却能感觉到她在端详自己。半晌，只听她幽幽叹道：“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说完她突然走到门边，从里面将房门上了栓，然后迫不及待地抱出日间老族长交到她手里的那只沉香木匣子，将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细看……她坐的桌子离床不远，此时正是背对着床的方向，顾浔悄然睁开眼，只见温秀竹双手捧着一张银票凑在灯下左看右看，顾浔目力甚佳，看得明明白白，那张银票的面值赫然正是一千两！
外面又在放鞭炮送客，顾家今天锣鼓鞭炮响了一天，整个顾府都笼罩在硝磺之味中，人人都麻木了。那味道从门缝，窗户缝隙钻进来，一阵一阵的，温秀竹浑然不觉，顾浔却立时发觉不对……
紧跟着，外面房顶一阵悉悉簌簌的动静，顾浔心中一凛，这是练家子，随即又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窗户，一声贱嗖嗖的嬉笑传入耳中：
“师弟，你只管放心洞房，外面有师兄替你守着……”
顾浔大急，一个翻身，人已跃至窗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别坏我的事，否则我真的会翻脸！”
要是由着祝南卿性子乱来，这些天的逢场作戏虚与委蛇只怕尽付东流……他想要拿下整个顾府有何难？难的是父亲的死因再也问不出来了。
温秀竹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手里还兀自攥着那张银票：“二少爷……二爷……我……”
顾浔一回想自己刚才的言语神情，也觉不像善类，他尽量放平缓了语气，对温秀竹道：“别怕！只要你把知道的如实告诉我，银票归你，各走各路！”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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