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南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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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完正事，顾浔便在草舍中替陆尘远缝起了箭伤。陆尘远脱下上衣的那一刻，顾浔看见他光裸的上半身，白皙如玉，没半点疤痕，再次证实陆尘远不爱说谎，他说自己没受过外伤，果非虚言。
陆尘远人偏瘦，还是从少年刚刚长成青年的过渡期体型，肌肉并不像多数练武之人那样发达虬结，肩宽腰窄，脊背却薄薄的，显得线条修长而流畅。他就那么静静坐着，任由顾浔一针一针刺穿皮肤，身子稳稳的，连颤都不曾颤一下，作为一名病患来讲，算是极乖了。
陆尘远肤色很白，却又与顾浔的白不同。顾浔皮肤白一半是天生，一半是因为身中剧毒，血色不足而略显苍白，陆尘远则不一样，他肤色之白，犹如一尊细腻纯净的白瓷，带着淡淡的光泽，此刻在灯下又渡上了一层暖意，显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不再给人咄咄逼人的锋利感。
顾浔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在缝针时，手指尽量不与他温热的肌肤相触，偶一为之，便即远离，颇不似日常处理伤患那般自然。
陆尘远当天傍晚便离开了百夷部，顾浔则留下照料韩子峰。百夷部中认识陆尘远的人不少，顾浔与他行走于寨中，无人敢上来过问阻拦。陆尘远出来山寨后，仍是选择从地势险峭的后山返回，而不走安全却多费半日行程的水路。昨晚他带着顾浔都能全身而退，今日孤身一人更是泯然不惧。
行不多时，远离了百夷部山寨，在一处地势相对平缓山坳里，陆尘远忽然停住脚步，仿佛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别跟了，有什么话就出来说吧！”
片刻后，果然从隐蔽的山壁后现出一人，手撑着山岩腾空一跃，随即轻飘飘落地，显然轻功极佳。那人远远冲着陆尘远作了一揖，道：“久违了，陆将军！”
陆尘远嗤笑道：“久违？阁下连日来跟踪我，从南安城到南疆，是徐正安叫这么你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吗？”
那人连忙拱手赔罪：“不，相爷是出于保护之意，还有就是让我提醒将军，你在南疆的时间不多了！”
“哦！”陆尘远拉长了声音道：“哦，原来徐相爷所谓的保护是：我遇险时，无人出手相救，我平安无事时，却有人阴魂不散，如影随形。这种保护，不要也罢！”
那人忙道：“昨晚情势危急，以在下的武功实在帮不上忙，所以没有贸然出手，还请将军见谅。”
陆尘远无所谓道：“监视就监视吧，他信不过我也正常。回去转告你家相爷，等到南疆这份大礼送上，叫他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那人不敢接这种话茬，只是颔首，又道：“将军昨晚遇刺，那路人的底细我会秉明相爷调查清楚，看是否与太尉一党有关。”
陆尘远淡淡道：“想杀我的人多了，相爷日理万机，就不劳费心了。”
那人不知他是客套还是讽刺，一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道：“后来将军带了一人同赴南疆，那人武功家数，跟行刺那伙人颇为相似，将军留下此人可是别有用意？如若不然，还是尽早除去的好，以防再遭暗算。”
陆尘远断然道：“别动他！这是我的事！”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冷冷看着眼前之人，那人在他无形的目光压力下，如芒在背，忙低头躬身道：“怪我多事了！既然如此，那便请将军自己多加小心，愿来日事成，不负相爷所期。”
当天晚上，顾浔就宿在韩子峰所居的林间草舍。第二日，韩子峰神智已经完全清醒，到第三日，便能自己坐起来喝药了。他虽然是个打了大半辈子仗的将军，性子却谦和，顾浔为他诊脉施针时，虽极少交谈，却能感受到，这位老将军对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如此过了两日，寨中突然热闹起来，韩子峰所居的草舍里寨中民居甚远，这时却隐隐听见传来乐器之声，顾浔只道他们在庆祝什么，却听韩子峰道：“中元节了，这是南疆人的大日子，晚上会举行祭祖之仪。”
顾浔一想，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来南疆半月有余，原来只打算来江州送一封信，现如今却置身在南疆异族部落中，这急转直下的际遇，自己来之前是万万没有想到，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韩子峰原本躺着闭目养神，这时撑坐起来，道：“顾先生，能不能烦请您跑个腿，帮我置办点东西？”
顾浔对年长者素来尊重，因着韩子峰的身份，对其更多一份敬重，当下便道：“老将军要我做什么？不必这么客气。”
韩子峰道：“今日中元节，寨中有集市，烦请先生帮我跑一趟，购置一些香烛纸钱，嗯，南疆手艺人会做很多烧祭的小玩意，你帮我看看有适合给女子的，就多买一些，有劳了！”
顾浔自是毫无异议答应了，但他记着陆尘远的话，没有亲自去，而是交代了孟郅派来的守卫去置办。
那守卫去不多时，便背了整整一大袋子的东西回来了，因着顾浔特别强调了要适合给烧给女子的物什，他便带回了不少，有梳妆盒，彩衣，纸扎的鲜花，甚至还有皮影戏一样的小人儿……
傍晚时分，韩子峰坚持要自己亲自来烧纸拜祭，顾浔便扶着他出了林间草舍，来到一处空旷的山岗。寨中人都去参加祭祀了，这会儿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不见。
韩子峰将买来的纸钱分做四份，燃了四个火堆，顾浔霎时便想到了陆尘远帐中的那四尊排位。果然，只见韩子峰一一拜过之后，将那些烧给女子之物都投向最后一个火堆里。他此刻蹲着身子，烈焰阵阵扑面，顾浔站在他侧面身后，正想上去将他扶远一点，却忽见两滴水点落在韩子峰身前的土里，接着听见哽咽着他道了句：“小姐……”随即以手掩面，说不下去了。
韩子峰除了前晚濒死神志不清那会儿，脱离危险后便不曾有任何失态，此时竟如此悲伤，顾浔看的不忍，劝道：“韩将军节哀！逝者已矣，将军征战半生，于生死当更比常人看的透彻，不必如此伤怀。”
韩子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稳住情绪，沙哑着嗓子道：“多谢先生！唉……可是打仗，毕竟是男人们的事。咱们从军之人，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也就不多说了！可是小姐……小姐死的太惨了！”终于还是压制不住悲痛，呜咽道：“她死的时候，还不到十六岁！是我，是我没保护好她！我对不起老将军！以后就是到了地下，也没脸见他们……”
这些事，顾浔虽然亟欲探知内情，却也知道对方不说，自己是不便多问的。忽然，远方传来动静，顾浔道：“韩将军，你听……”
两人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都觉出不对来。
此时夜幕降临，百夷部的祭祖仪式已经开始，不时有阵阵锣鼓、管乐以及号角声随风飘来，但是，顾浔耳力灵敏，已经听出了这中间夹杂着兵器碰撞的砍杀声。
韩子峰豁然站起，为了确认，连忙让顾浔扶着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好一段路，终于确定无误，激动道：“孟郅总算是动手了！好！这么一来，阿诀要收服南疆十八部就容易得多了！”
他重伤初愈，活动了这一阵后顿时气喘吁吁，一口气没顺过来，又连连咳嗽。
顾浔劝道：“将军切莫激动，你受的是内伤，平心静气才利于恢复。”
韩子峰却摆手道：“无妨……无妨！唉，说起来，我倒是要感谢刺客这一掌！要不是然孟郅到现在还未必能下定决心，咳咳，这一掌挨的值了！咳咳……”
顾浔见他肯主动说起此间事，机会难得，“孟少主身为南疆第一大部之主，竟会还有人敢行刺他？”为了不让套话太着痕迹，又道：“将军武功如此了得，什么人能把您伤成这样？”
韩子峰摇头道：“不，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南疆也是有高手的。”
“什么样的高手？”顾浔问道。
“嗯……什么样的高手？”韩子峰随口重复了一句，沉吟片刻道：“怎么说呢？不似我们寻常打仗的武将，是像阿诀那样的。”
顾浔心中一凛，顿时就想到那天陆尘远介绍的生意：那位南疆第一高手！
韩子峰似乎还是很惋惜，又叹道：“唉，这个孟郅！不管阿诀怎么晓以厉害都不听，非要等到刀架到脖子上了才动手，平白浪费这么多时间！这耽误的时间，对阿诀可有多宝贵？！不对，是对我们梁国都至为宝贵！”说着又是连连咳嗽。
顾浔手上轻轻抚韩子峰后背为其顺气，轻声慢语地劝他不要激动，自己心中却也思如潮涌，如果韩子峰所言属实，陆尘远的所作所为就肯定不是出卖梁国之举。
然则程秉烛之言还清晰在耳，一个是顾浔自幼爱戴的父母官，一个是为国征战多年的老将，顾浔心想，果然仅凭他人口耳相传，忠奸善恶殊难断定。唯有亲见亲历，自行判断。他心意已决，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哪也不去，就安心守在韩子峰身边，做个“陆尘远同谋”吧！
远处的厮杀声持续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在临近子时时分安静了下来，不再听见兵戈之声，只闻人生鼎沸，锣鼓与欢呼声阵阵传来，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顾浔和韩子峰在山岗上静静听了片刻，便即返回林间草舍。回去的路上，韩子峰道：“顾先生，蒙你相救，大恩不言谢！稍后，若来的人是孟郅，那便无妨，若是其他人，你便只管自去吧，不用想着救我了，阿诀不会怪你的！”
顾浔也不多说，淡淡的应了。心中盘算，眼下自己毒发期刚过，无惧动手。这两天暗中观察寨中武士，并未见什么厉害高手，只要不与百夷军士正面对上，只带韩子峰一人脱身的话，应当不难。
下半夜，脚步声如期而至。韩子峰顿时警觉，喊醒了顾浔。顾浔自然早在他之前就醒了，并且听出来着一共三人，一人当先，两人缀后，正是孟郅和他的那两名亲兵。
韩子峰起身相迎，孟郅带着一身血腥味，昂然道：“韩老将军，我怕旁人惊扰了你，所以亲自来带这个消息，孟钦和其亲信已经伏诛，整个百夷部现在尽入我手！我和阿诀约定，我做到了！”
韩子峰脸露嘉许之色，赞道：“少主临危决断，大义灭亲，这份胆量和魄力，别说令百夷部众敬仰拜服，死心塌地追随，来日成就大业，南疆十八部定为少主马首是瞻！”
孟郅谦逊了几句，又问了韩子峰的伤势，徐话片刻，便即告辞。
他今夜来韩子峰处现身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事成，所以不可能找人通传，目的达到便可离去了，何况寨中此刻千头万绪都等他亲自处理，也无暇多待。
韩子峰送他出去时，顾浔心中忽然就浮现刚才韩子峰说的那句：我还要感谢那刺客！心中一动，抢先便比孟郅早一步跨出门。
身子刚一出门，便察觉身侧气流有异，黑暗中，凌厉掌风已从右侧树林中拍到，果然有人埋伏！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南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