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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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陆尘远昨夜才答应了不杀我的,你们要违抗命令吗？梁国人都是猪，言而无信！陆尘远，猪狗不如……”
干冲被两个梁国士兵拖了一路，叫骂了一路，只怕自己刚才那番话传到了陆尘远耳朵里，他要亲手杀人泄愤，不过未免再受皮肉之苦，他这时只敢用南疆话叫嚷。
待穿过寨中，抵达东门时，看见煞神一般赫然在列的陆尘远，干冲不由咕嘟一声，把叫骂声都咽回了喉咙里。他知道，陆尘远听得懂南疆话。
他昨晚豁出去了咒骂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哪敢在死神面前造次？只得低声问一旁的孟郅：“你们准备把我带去哪里？押回百夷做奴隶吗？还是梁国？”
孟郅十分鄙薄其为人，要不是陆尘远要将人留下，昨晚就将其一刀两断了，根本懒得同他废话，只做不闻。
倒是陆尘远十分好心的用南疆语流利作答：“准备带你同行，让你亲眼看着我拿回南平要塞。”
“什么？”干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军联合百夷部以迅雷之势控制了南疆，楚国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梁楚两国迟早要有一战。陆尘远怎么放豪言壮语都不奇怪，但他居然说现在就出征，去夺回被楚国人控制了八年之久的南平要塞，干冲觉得，要么陆尘远疯了，要么就是自己耳朵坏了。
他吃惊之下脱口道：“现在？这么快？”
陆尘远冷冷的答：“不是怕你死了就看不见了么?”
这话很像是一句冷笑话，一旁不少百夷军官都忍不住哄笑。然而孟郅却没有笑，他悄悄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陆尘远，只觉这平静只是表象，其下暗藏着的是滔天的怒火和仇恨。
孟郅不敢笑，也笑不出来。
作为合作的一方，他已经提前收获了绝大多数的利益：排除异己，成为百夷部说一不二的首领；打击宿敌，百冲、百柔两部成年男子被屠戮殆尽，从此一蹶不振，不经历个一两代人，不可能起势。
虽然此举从南疆大局上来讲，这是把双刃剑，但对于眼下的百夷部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现在他的百夷部在南疆实力无人可与之抗衡，自己只需登高一呼，恩威并济，一统南疆指日可待。
好处他已经提前收入囊中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付出的时候了。倒并不是说这付出代价有多大，而是这个选择，一旦做出了就无法回头。
按照双方协定，解决南疆问题后，百夷部要借兵给陆尘远，攻打南平要塞。
剑指楚军，还是在楚国即将重兵讨伐梁国之前先发制人，孟郅虽然心中热血沸腾，但沸腾之中还是夹杂着一丝不安的。
楚军不是南疆各部，打打和和，如小鸡互啄，那是连梁国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庞然大物。
想到这里，孟郅不由再看了一眼陆尘远，仿佛是想从他身上再获取一些决心和勇气。
这个比他还要小了好几岁，今年才二十出头，初出茅庐的年轻将领，脸上才堪堪退去少年人的青涩模样，没有伟岸的身躯，没有彪炳辉煌的战绩，甚至连登高一呼，万军跟随的威信都没有，他面临着上官制衡、部下掣肘的困境，却敢做出这样勇气百倍，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终于，天幕退去最后一丝黑暗，历经漫漫长夜，一轮骄阳从天边升起。
将士们经历昨日奋战，虽然经过休憩补眠，但脸上都还带着没睡够的困顿之意，唯独陆尘远神清气爽，看不出一丝疲惫，而且，仿佛带着上天格外优待，南疆的毒辣太阳烤得人人肤色黝黑，却唯独他是个例外。晨曦微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斑驳地落在那张五官完美，棱角分明的脸上，白的仿佛发光，与旁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就好像不似尘世中人。
无关身份，无关性别，单只这份静立在晨光之下的表象之美，就足以摄人心魄。
更何况，还有他那纵横世间罕逢敌手的武功，他那光风霁月的气度、帷幄千里的智慧与谋略。
那一瞬间，孟郅觉得陆尘远就是独一无二的，仿佛神明一样，强大而所向披靡。但凡他所求所坚持的，一定能做到！
孟郅心中那一缕不安消散，说信任也好，说崇拜也罢，也许二者兼而有之，但却与交易无关。他愿意跟随着他，去闯那条未知的路，哪怕途中密布荆棘和艰险，九死一生，亦无悔！
孟郅策马来到陆尘远面前，朗声道：“百夷族全体将士集结完毕，等待出兵。”
陆尘远翻身上马，下令：“出征！”
顾浔此时就站在城内，目送着队伍迤逦出城，忽然听见有人在队伍中叫他：“顾先生。”
那人脱离队伍，骑马向他走来，顾浔认出来这人便是耿英，只听他道：顾先生，我们要出征了，韩将军正在找你……”
顾浔在见联军兵分两路时，便猜到，徐庆明率领的往南疆腹地去的大队人马，是前去收付南疆余部的，而陆尘远应当是另有所图。
现在看来队伍回百冲部的这一趟应该只是顺道休憩加补给物资，他不知城门前干冲与陆尘远的那番对话，下意识问道:“你们要去哪？”
耿英道：“不知道。”
顾浔微微一怔，随即想通，军中为保密行事，在抵达目的地前，不对普通士兵公布也属寻常，“韩将军邀我随行？”
耿英一愣：“那倒没有……我也不知他找你何事，他只说，如果遇到你，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
“他说，干冲妻儿并没有死。”
这句话没头没脑，但是顾浔却懂其中之意，他这些天来始终跟韩子峰一路同行，直到在万人坑前，看到干冲妻儿被处决才不告而辞。韩子峰必定是猜到了他离开的原因。
“顾先生，你随不随我们一起？”耿英问道。虽然韩子峰没说邀请顾浔随军，但耿英听说了他是一名大夫，且医术不凡，还是想极力相邀。
“不，我要回江州了。”顾浔随口道，“出来了许久，家眷在那里，想回去看看。”
“哦，好吧！”耿英略有些失望，但也没再多说，朝顾浔作揖告别：“先生慢走，后会有期。”
顾浔拱手道：“后会有期。”想到适才小丑带来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也烦请你帮我带句话给陆将军，就说：虎狼环伺，让他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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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万里晴空之下，一只三千余人的队伍沿南疆最西边的昌西古道驰出南疆，在黄昏前，来到一片草甸。这里距离南平要塞不过十余里，骑兵只要一炷香时分就能赶到，可谓已经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了。
烈日下急行军大半天，人困马乏，前方忽然有一片茂密野树林闯入视野，人人精神一振，都加快了速度，奔入林中，躲避毒辣的日晒。
传经官向在林中休息的士兵传达命令：只准食用随身携带干粮，不得埋锅造饭，吃完不得闲聊，全部就地补眠，等候命令。
虽然不明所以，但没人敢有异议，除了留出一队警戒外，将士们在吃完干粮后陆续入睡。
“阿诀，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一带的野树林吧?”孟郅问道。
“嗯。”陆尘远一手按在盔甲上，动了动左肩，伤口重新迸裂的痛令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孟郅看了一眼不远处士兵们休息的树林，忧心道：“所以你一直秘而不宣，连行军路线都看似随机而定，是因为梁军队伍中出了奸细么？”
日间，陆尘远与干冲说，要去攻打南平要塞时，是在百夷军阵中，用的也是南疆话，反倒是一路跟随他的梁军，这三千人并不知此行目的地在哪。
“是，但这不是最主要的。” 陆尘远道：“庞骏曾经向徐庆明等一干副将秘密授意，如果我的作战目标与事先商定不符，他们有临阵抗命之权。”
孟郅恍然：“所以你让徐庆明把那些不一定能听话都带走了？”
“这三千人是我从两万人中挑选出的精锐，但如果事先知道了内情，也不一定肯完全听命与我。”
孟郅明白了，这就是陆尘远迟迟不在梁军队伍中公布作战计划的原因。
陆尘远又道：“真正能够令行禁止的，算上我二哥当年留下的耿英那队人，很可能也不过千数。”
孟郅知道陆尘远不爱说废话，这番话用意是在提醒他：接下来的战场，当以你百夷部为主力了。
这个时候，他不能表现出半分犹豫：“无妨！我知道你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把战机锁定在此时，就一定有你的道理。我百夷部主力经过一日休整已经足够了，一万精兵最迟傍晚抵达，接下来该如何，我听的你便是！”
“好！”
两人说话时，树林里走出一人，朝这边探头探脑，陆尘远头也不回，便认出了来人：“耿英，过来说话。”
“是！小……陆将军。”耿英临时改口，生生把公子两字改成了陆将军，这一来，便成了“小陆将军”，不伦不类，孟郅忍着笑，识趣走开。
“安顿好韩将军了？”陆尘远问道。
“是，已经劝他回百夷寨中修养了。”
“韩将军肯听劝？”陆尘远似乎话中有话。
耿英不好意思笑笑，知道谎言被戳穿，干脆坦白：“哪能啊？老头子顽固的紧，非要跟着上战场，说不得，用了点小小手段，让他睡着回去了。”
陆尘远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耿英偷偷打量，捕捉到了他唇边那一抹一闪即逝的笑意，这才放下心了。
“对了，小……陆将军，我还遇到了那位顾先生，就是护送韩将军来的那位，起先他突然失踪，后来又出现在城里……他让我带话给你，说虎狼环伺，让你多加小心。”
他见陆尘远沉默不语，又道：“我听韩将军说他是梁国人，为人很是仗义。不但医术精湛，而且还是个武道高手，本想邀他同行，但是他拒绝了，说想念家眷，要回去，他问我去哪，我不能说，只能撒谎说不知道。”
陆尘远依旧沉默，片刻后，忽然转过身来，对耿英道：“耿英，听说你在南疆也已有了家眷，却为何还要来？”
耿英愣住，过了好一会才嗡声道：“有家眷是另外一回事！我们怎能和旁人想提并论？就算今日我穿的不是梁国的铠甲，我也是陆将军带出来的兵，为主将复仇，只要还又有一口气在，这战场我也要上！”
耿英越说越激动：“不止是我，当年跟随孟郅回到南疆的三百人，除了途中为了掩护我们出逃牺牲了十二人，两人重伤不治，剩余的两百八十六人，今天全都到了！”
陆尘远抬起手，在他肩头郑重拍了两下，仿佛所有的言语都蕴藏在这个举动之中。
耿英道：“我们不光要拿回南平要塞，还要让楚国人也尝尝背信弃义的滋味，这些年来，我做梦都想拿住吕文忠这狗贼，千刀万剐，以慰少帅和小姐的在天之灵。”
“吕文忠已经死了。”陆尘远淡淡地道。
“真的？”
“三年前，京都郊外，人是我杀的。”
耿英奇道：“三年前？他是作为楚国使者入我朝议和的吧？”
“嗯，我抢在他入朝前刺杀了他。”
如是顾浔在此，不免要一声叹息，三年前那晚，为了救陆尘远，阻止他走出营帐，他可是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耿英道：“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没有听闻。”他虽身在南疆，但无一日不关注梁国局势。
陆尘远道：“此间另有情由，说来话长，现在不便细说。”
他既这么说，耿英自不便追问，只恨恨地道：“没将他剁碎了喂狗，真是便宜他了。”
陆尘远道：“吕文忠死了，还有高长松……”
耿英一愣，高长松是驻守楚国南境的最高指挥官，但当年并未亲临南疆参与那场战事。
但听陆尘远森然道：“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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