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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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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酒儿终究没有在骆寄风限定的时间范围内回家。
于是,骆寄风真的去报官了。
出于对骆寄风身份的敬畏,官府丝毫不敢怠慢,当即出动了大量官兵,全力为他找寻失踪的妻子。
淡淡月华之下,黑压压的人马在街道上集聚,前排官兵手中举着烈烈燃烧的火把……这阵仗不像找人,倒像是剿匪。
官兵分作几拨,朝着不同方向去搜寻,挨家挨户地查,连街尾小巷的旮旯缝隙都不放过。
骆寄风骑在高头大马上,与官兵头子并头而行,时刻关注着此事的进展。
也不知搜了多久,天将拂晓。
骆寄风不发话收兵,官兵头子也只能命人继续找下去。
没过一会儿,便隐约瞧见一处黑暗的角落中走出一个小小的人,因光线太暗,看不清长相,只能辨认出是一名身材瘦小的女子。
官兵立即拿着火把冲上前去,将那人全身照亮。
几乎与此同时,骆寄风驱马上前,慢悠悠地绕着女子转了一圈,待他把人盯仔细了,才勒马停蹄,居高临下地问候对方:“天这么冷,在外面好玩么?为何不再多躲一会儿,我都还没下马亲自去找你呢,你怎么就自己走出来了?”
丁酒儿头上插着几根鸡毛,瘪着嘴站在地上不作声,只捏紧了两个拳头。
骆寄风知道那些偏僻的巷子里经常会堆上许多破旧的鸡笼,但丁酒儿会钻进鸡笼里躲着却是他意想不到的。
鸡笼里那么脏,不仅有鸡毛,还有鸡屎。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竟是这般不讲究。
骆寄风坐在马上,俯首清问她:“以为藏在鸡笼子里熬到开城门的时辰,你就能远走高飞了是吧?”
丁酒儿在冷风里冻得鼻尖泛红,逃跑未遂本就够难受了,又见骆寄风此次的态度这么强横,她心里顿时委屈得不行,撇着嘴扭开头,眼珠子一转,便掉出两滴水亮的泪珠。
她恼恨地抬起一只手,泪汪汪地指着骑在马上的那个家伙:“骆寄风,你这个狗男人……你居然带这么多人来吓唬我,你太可恶了!”
骆寄风:“……”
在场众人:“……”
骆寄风挥手示意官兵站远些,随即朝丁酒儿伸出一只手,严肃又温柔地说:“过来。”
丁酒儿无路可走,便只好揩了揩眼泪,灰溜溜地走向骆寄风。
却在这时,一支利箭裹着簌簌风声划空射来,目标直指丁酒儿。
骆寄风旋身下马,在丁酒儿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挡在了她身前,徒手攥住飞箭,因箭上的力道太过强劲,骆寄风接连往后倒退。
丁酒儿也被迫跟着一步步往后退让。
空手接箭对曾经的骆寄风来说并非难事,可如今他的体力已削减了大半,已经抓不稳手中的箭了。最终也只能任由利箭穿过拳眼,刺入他的血肉。
“快抓刺客!”
官兵头领只当刺客是为骆寄风而来,便立刻下令让官兵去追捕,又进前对骆寄风关心道:“将军伤势严重吗?”
骆寄风摇头表示没有大碍,然后便抽出扎在身上的箭头,点穴暂作止血。
下一刻,他抬头瞥见百米之外的房顶上掠过一抹黑影,其人身法敏捷,逃离得极为迅速。官兵去追也是枉然。
他伤在左下腹,再对比丁酒儿的身高,若方才他没有及时挡住这一箭,那被刺穿的很有可能就是丁酒儿的心脏了。
骆寄风心下惊骇,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对丁酒儿下此黑手?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何以招来这样的杀手?
刚才放出暗箭的那个人不但箭法高明,目力也极好,这么厉害的人在皇城中很少见。
莫非是他招人记恨,仇家不敢动他,便动他身边的人?除了这个原因,骆寄风想不出别的缘由了。
丁酒儿看他中箭后便神色呆凝,还以为那箭上沾了药,把他毒傻了。
“骆寄风……”
她喊着他的名字,忍不住想去摸他的伤口。
骆寄风却皱眉抓住她的手,轻斥一句:“外面这么危险,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没等丁酒儿回嘴,骆寄风便探手取下她头上的几根鸡毛,又脱下外袍给她披上,抱她上马,带她回家。
回到宅子,骆寄风一径将丁酒儿抱回房间,吩咐小兰去准备热水给丁酒儿洗浴。
亲手为丁酒儿洗完身子换上寝衣,骆寄风便把人放到帐中自行反省。
他则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跟丁酒儿说,还故意挑了个背对丁酒儿的位置坐下,看都不看对方,像是伤透了心。
丁酒儿:“……”
骆寄风突然这么冷置她,她有点莫名的恐慌是怎么回事?
明明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骆寄风起身朝房门走去,都跨出了门槛才回头对她说:“你先睡吧,我去书房。”
“你、你要睡书房?”丁酒儿惊问。
“这不是你安排的么?”骆寄风凉凉地道,“如今你已怀有身孕,用不到我了,我不配和你待在一屋了,不是么?”
丁酒儿没听出他在说气话,竟点了点头随他:“哦,那你去吧。”
“……你休想!”骆寄风气噎,“我是不可能睡书房的!我要盯着你,不准你在孩子面前说我坏话,更要时刻让孩子知道我是他亲爹!”
丁酒儿:“……”
怎么就激动成这样?好幼稚。
骆寄风关上房门离去,丁酒儿坐着发了会儿呆,才猛地想起骆寄风身上的箭伤还未处理。
便又急忙将小兰唤了进来,让小兰去找来创伤药和棉布纱布备用,等骆寄风从书房回来就可以给他包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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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骆寄风正坐在桌案前提笔书写名单,便听见一阵叩门声。
抬首望去,是吴臻站在门外求见。书房的门本就没关,骆寄风只颔首示意他进来。
吴臻满头是汗,似是一路急赶过来。
一走进书房,吴臻便关切地询问:“听闻将军遇到了刺客,伤在何处?”
骆寄风并不意外吴臻会这么快赶过来问他的伤势。因为吴臻每次得知他受了伤,都会这么积极。
“无碍,只是受了点轻微的箭伤。”骆寄风回道。
听到骆寄风伤得不重,吴臻才松了口气,又疑惑道:“以将军的身手,怎么也不该受这种伤才是……”
骆寄风却淡淡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很正常。”
吴臻便无话可说。
又听骆寄风道:“本次武考定在两个月后。最近我不太想去校场和武馆,你多费心替我去看看那些武生,顺便也让你自己陪他们练练。皇上计划在武考之时另设一轮选拔,我已将你列入参赛人选,并打算为你附上一封举荐书。除我手上这份名单,皇上多半还会挑选另一批人参赛,竞争恐会十分激烈,但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在此次选拔中夺得头筹。只有这样你才能崭露头角,得到皇上的青睐和重用。”
吴臻心生惶恐,双膝跪地道:“属下不想效忠皇上,只想忠于将军!”
“可我很快就不是将军了。”骆寄风起身走到吴臻面前,扶他起来,“不久后我便要辞官,你跟着我没有前途。况且你也总不能一辈子当个副将,事事都要请示上峰吧?你是一个适合决策的人,不该止步于此。”
吴臻听不进他说的重点,只逮着他要辞官这件事追问:“将军辞官,是为了您的夫人吗?”
骆寄风否认:“不是,我是为我自己。”他顿了顿,说:“我喜欢和家人待在一起,做将军满足不了我这个愿望。”
吴臻两目通红,咬着牙不吭声,似为骆寄风的英雄气短而感到痛心和不值,但仍含泪尊重他的决定。
“将军开心便好。”
事情到了这一步,吴臻已然猜到骆寄风与皇帝之间达成了某种约定,只怕就连武馆和校场也是骆寄风为了早日离职而做出的努力。
他的主子这么卖力地想要完成一件事,他又怎敢不争气?
吴臻躬身抱拳道:“属下定不会辜负将军的期望。”
骆寄风这才浅露笑容,拍着吴臻的肩膀说:“我看好你。”
吴臻:“……”
骆寄风对太多人说过“我看好你”这几个字了。吴臻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看好,还是假的被看好,但只要骆寄风这么说了,他就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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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举荐书回到房间里,骆寄风发现丁酒儿还没睡。
他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看着丁酒儿,沉声道:“天就要亮了,你瞎闹了一个晚上还不困么?”
丁酒儿挪坐到他面前,伸出爪子去解他腰上的革带,吓得骆寄风心一紧,连忙按住她的手:“你做什么?你怀着孩子,不可以的……”
“——呸!”丁酒儿羞恼,“你想什么呢?我是要给你处理伤口啊混蛋!你还真把你自己当香饽饽了……还一脸纯良地跟我说不可以,我看你才真是可以!”
骆寄风:“……”
被丁酒儿骂得脸颊微微泛红,骆寄风抿着唇不讲话,由着丁酒儿展现她难得的贤惠。
看见骆寄风满身都是伤疤,之前被她用匕首刺伤的地方都还没结痂,现在又添了新伤,丁酒儿心中不是滋味,尤其想到骆寄风为她挡箭时的场景,她便后悔扎他那一刀了。
内疚感虽迟但到,丁酒儿一边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一边红了眼眶。
心底有个声音在劝她——
骆寄风这么可怜,试着对他好一点吧。
可骆寄风全然不知她内心的挣扎,只把她的殷勤当成了另一种意思。
骆寄风欠揍地说:“不要觉得你为我包扎了伤口,你逃跑的事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丁酒儿:“?”
“那你想怎么样?”丁酒儿无语地笑了笑。
骆寄风不想跟她嬉皮笑脸,一派正经地说:“以后没有我的陪同,你不许踏出宅子半步。若你再乱跑,等孩子出生后我便将他藏起来,由我一人抚养,不让你见他。”
丁酒儿被他这番话吓懵了。
没想到这种话会从骆寄风嘴里说出来。
前一刻还在心软怜悯他,这一刻却想掐死他。
杏眸微湿,丁酒儿忍泪问他:“你凭什么?”
骆寄风无视她眼中的泪光,嗤笑说:“就凭——我强,你弱,你不服也得服。”
“算上这次,你前前后后已逃跑了三回。所谓事不过三,我也是有脾气的人,不会再容忍你有第四次。”骆寄风神情冷厉,字字无情:“刚刚你也听清楚了,再有下次的话,孩子就不给你养了。我说到做到,绝没有跟你开玩笑。”
丁酒儿怒得举起一个手掌想扇他耳光,可手扬了半天,却怎么也打不下去。
以前打起来都很顺手的,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就下不了手了。
“你这种人,活该没人心疼你!”
哭骂了这么一句,丁酒儿便背对骆寄风躺下,面朝里侧,闷闷地哭了起来。
骆寄风没有凑过去哄她,只提醒道:“哭多了对孩子不好。要是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你要负责任的。”
听他这样说,丁酒儿便悠着点哭了。
直到丁酒儿哭鼻子的声音完全消失,骆寄风才倒头睡下,心内愁绪丛生。
丁酒儿的胆子太大了,为了不让她再像这次这样跑出去身陷险境,骆寄风狠了心要吓住她,迫使她听话。
他很怕她有个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