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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一天之内接连应对了老夫人和丁酒儿两个人的责问,骆寄风本觉得这已经够心累了。

      怎料,当天晚上,皇帝又微服出宫来找他谈心,把正在寻找女儿的事告诉了他。

      可骆寄风并不想听。
      若不是因为对方是皇帝,他早把耳朵堵住不听了。
      那么多麻烦累到一起来,他实在疲于应付。

      皇帝向他倾诉完整件事,心情沉重地感慨道:“人海茫茫,该去哪里找啊。也不知有生之年,朕还能不能见到女儿一面。”

      “……”
      骆寄风听得心口微酸,但仍选择缄默不言。

      书房内亮着暖黄的灯光,皇帝仰靠在他书案前的椅子上,指节有意无意地轻扣着桌面,忽然抬眼扫向他:“小骆,要不你再替朕分分忧?”

      “皇上——”骆寄风有一瞬的慌张和窒息,他正色推脱道:“找人需要人脉,我又没有什么人脉,而且我无形中还得罪了很多人,着实帮不到您。”

      皇帝点头表示认同:“也是,此事真不能指望你。”承认骆寄风人缘差的同时,皇帝又顺口夸了夸吴臻:“你大力举荐的那个吴臻确实不错,是个人才。虽然他没能为朕找回女儿,但他在此事上的表现和努力,朕都看在眼里,朕对他很满意。等有机会,朕便封他个将军,让他出去带带兵。”

      骆寄风一边听着皇帝讲话,一边放空思绪。

      “这是什么?”
      皇帝拿起桌上的一个罐子,没等骆寄风反应过来,皇帝便已将罐子拧开,闻到罐中的食物香味。
      恰好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碟,碟子上还架着一双洁净的筷子,皇帝见此,便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从罐中掏了些鸡枞丝装在碟子里,慢慢品尝了起来。

      鸡枞香浓,余味无穷,越嚼越香。
      皇帝吃得连连点头。

      “嗯,好吃!”皇帝又重复问:“这是什么?”

      骆寄风:“……”

      “回皇上,是山间的一种蘑菇,叫鸡枞。一般只有那些经常上山的百姓才能采到。”

      皇帝知道蘑菇多产于夏秋两季,如今已是寒冬,他便是想命人去采也采不到了。这等山间美味,浅尝一点又怎么能够解馋?
      于是又问骆寄风:“你这是买来的,还是怎么来的?”
      只差批评骆寄风,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早点跟他分享一下。

      骆寄风低眸道:“不是买的,是我的妻子上山采的。”

      皇帝闻言一笑:“想不到那小丫头还挺会吃。”

      骆寄风没再接话。

      却又听见皇帝问他:“你这儿还有多的吗?让朕带两罐回去尝尝。”

      骆寄风:“……”

      皇帝板着脸道:“君臣一场,你不要这么小气。明年让你夫人带你上山去采就是了,分朕两罐能怎么?”

      骆寄风不好拒绝,便将最后的两罐鸡枞拿了出来,送给皇帝。

      皇帝没有久待,拿上鸡枞便离开了。

      送走皇帝后,骆寄风神情滞钝地回到书房,孤单坐在桌前,疲倦地把脸埋进两个掌心里,沉浸了很久。

      他真的很讨厌说谎和隐瞒。
      做这两件事对他来说太痛苦了。

      为了留住丁酒儿,他说谎骗她,甚至是吓唬她。这种卑劣的行径是他以往不曾有过的,以至于事后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会鄙弃自己,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
      而皇帝作为他曾经效忠的人,他纵是不再为官,也万不该做出欺君罔上的事。
      可他都做了。
      谎也说了,瞒也瞒了。

      骆寄风想,他这次大概真是被逼到绝路上了吧。
      生命中多次濒临死劫,他都不曾如此慌乱、恐惧,可丁酒儿却让他体会到近似求生无门的绝望。
      他感受不到丁酒儿对他的一点点喜欢。他太害怕丁酒儿做回公主后将他无情抛弃,而他却再也无力争取。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舍得为自己的清正之身画上污点,行此下策。

      ……

      夜深了,早到了就寝的时刻。

      骆寄风心中极度压抑,不断加重的心虚感促使他不敢回房去面对丁酒儿。

      他就一直在书房里坐着,坐到了很晚。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他听到小兰在使劲地喊:“有刺客,快抓刺客!”

      思及丁酒儿的安危,骆寄风倏然起身冲出书房,一径往丁酒儿的房间奔去。
      他赶回房间之时,丁酒儿正受惊地坐在床上,身上还冒着虚汗。他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眸光看向小兰。

      小兰便快速陈述道:“刚刚我一推开夫人的门,就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夫人床前,我张口喊人之后,那刺客就立刻从窗户跑了。”

      骆寄风心一紧,忙低声问怀中的人:“刺客有没有伤到你?”

      丁酒儿不出声,只摇了头。

      “真的没有伤到么?那刺客有没有对你做什么?”骆寄风担心地问。

      丁酒儿依然摇头。

      骆寄风十分纳闷,那个刺客的目标明显就是丁酒儿,可对方都离丁酒儿那么近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离开?他还想再追问,丁酒儿却无故恼道:“我不想说话。”

      “好,我不问了。”骆寄风抱紧她,只当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才不愿被多问。

      可骆寄风并不知道,此时丁酒儿的手里正攥着一张写有秘密的小纸条,是刚才那名刺客塞给她的。
      因骆寄风赶来得极快,丁酒儿只在匆忙中展开纸张瞟了一眼,却也足以将她吓到。
      吓得她通体生寒,手脚也变得僵冷,任骆寄风的怀抱再温暖,也暖不了她的心了。

      骆寄风抱了她良久,才熄了灯陪她躺下歇息。

      夫妻二人同床异梦,各怀心思。

      丁酒儿闭着眼,捏紧了手中的纸条,想等明天再重新看一遍。她怕她看错了。
      只因那纸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骆寄风曾与另一女子拜堂成亲。
      她认为任何一件事发生都是有原由的。
      所谓空穴来风,事出必有因。
      倘若她没有看错纸条上的内容,那骆寄风定然有着一段她所不知的过往,但却从未向她坦白过。

      而骆寄风同样心神不宁,他已被前后两次出现的刺客扰乱了心绪。
      朝丁酒儿射箭的那名刺客与这天夜里潜入丁酒儿房中的刺客显然不是同一个人。一个想要丁酒儿的命,一个却是出于某种目的接近丁酒儿。
      丁酒儿结识的人背景都很浅显,她没有与人结仇,且她的养父确定已经死了,没人知道她的身世,那究竟是哪些人想要杀她、接近她?
      骆寄风想不出来。越想越是不安。

      次日清晨,骆寄风早起,不在房中。
      丁酒儿摊开手心,借着晨间的阳光,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字。
      ——骆寄风曾与另一女子拜堂成亲。
      还是与昨晚仓促之中看到的一样,她一个字也没看错。

      骆寄风最近的行为太过反常,由不得她不怀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出更多的不信任。

      丁酒儿那刚开始变软的心又硬了起来。
      她把纸条销毁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就看看骆寄风什么时候能自觉地给她一个交待。

      房外陡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丁酒儿静坐在榻边,等着骆寄风走进来。
      但紧接着却听见碗碟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丁酒儿略一蹙眉,只猜骆寄风是不是摔跤了。

      她忍着不走出去看。
      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骆寄风走进来。

      丁酒儿心下纳闷,这才起身,轻步走出房门,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

      一碗热腾腾的羊奶洒落在地,溅得到处都是。两枚剥了壳的鸡蛋滚得远远的,沾了不少灰。还有几个小包子,也滚了一地。
      她晓得,这是骆寄风给她准备的早饭。

      从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抬起眼来,丁酒儿便瞥见了那个送饭的人。

      他背对着她,跪在离房门很近的位置,弓着身子,右手扶着墙,头都快贴到地面上了。

      看见骆寄风这个样子,丁酒儿很难不趁人之危。
      她不怀好意地朝骆寄风靠近,故意把步子踩得很响。

      骆寄风听到背后的足音,慌得绷紧心弦,使尽全力想要扶着墙站起来,却都做不到,膝盖刚抬起来一点,便又落回地上。

      丁酒儿看懂了,他根本站不起来,连跪着都吃力。不趴倒在地上已是他仅剩的能耐了。

      “你怎么了?”
      丁酒儿站在他面前,微微弯下腰,笑眯眯地问他。

      骆寄风抿紧唇,不吭声。

      丁酒儿瞅准了他的窘态,又凑近去对他说话:“跌倒打翻了东西,扭头就想跑,是怕我抓到你吗?”
      说着,竟伸手捏了下骆寄风的脸,“可怜哦,跑也跑不掉,就只能在这儿跪着。是报应呢,还是报应呢?”

      骆寄风:“……”

      丁酒儿朝他伸出一只手:“需要我拉你起来吗?”

      骆寄风摇头。

      “可你跪在这里会让人误会我。”丁酒儿说,“别人定会以为是我野蛮霸道,冲你乱发脾气,不仅砸了你给我准备的早饭,还罚你跪下。他们这么想我,我多冤啊。”

      骆寄风听得皱起眉。

      丁酒儿说完了话,又想去拉他起来。

      骆寄风终于抬头道:“你拉不动我。你先回房间吧,待会儿我就能自己站起来了。”

      丁酒儿笑了笑:“你确定不要我管?”

      骆寄风轻轻“嗯”了声。

      “那你就慢慢跪吧。”
      抛下这句话,丁酒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酒儿待在屋子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外面有了点动静。

      她快步走到房门处,偏着头往外瞧了瞧。

      只见骆寄风艰难地扶着墙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慢向前移动,手始终按在墙面上,背影既倾颓又潦草。

      丁酒儿眼睛发涩,却不想去怜悯他。

      怕不值得。

      ……

      这日之后,骆寄风的身体情况诡异般稳定了下来,不会再突然间失去全身力气了。
      可与此同时,他的体力已减弱到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非但没有回升复原的迹象,而且还在逐日削减。
      他感觉到体内似乎有某种东西在不断吞噬自己的体力。
      庆幸的是,他习武多年,本身能够形成很强的内力,若以内力转化为体力,尽可能填补内部损耗带来的无力感,那最终应该也恶化不到什么程度。
      至少他自己预料到的最坏的结果也仅仅是失去武功,变成一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他越来越普通,就越来越配不上丁酒儿了。
      他必须更加用心对待才行。

      可骆寄风终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有些问题不是单靠心意就能解决的。

      自从确认了丁酒儿是流落民间的皇室公主,骆寄风就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够好。
      哪怕他已经竭尽全力善待丁酒儿,他也仍觉不够。

      骆寄风时常会想,若是丁酒儿做回公主,那她一定会过得更好。
      是他阻止了她去享受更多的东西。
      因为总是在考虑这些,骆寄风心里的愧疚也日渐加深。

      丁酒儿也看出来,骆寄风在想尽办法对她好。比之前更努力地讨好她,言行举止也变得卑微无比。
      以前还有点男子气概,时不时沉下脸吓吓她,而今却活成奴才的模样,任劳任怨任刁难,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每晚都亲自打水来,蹲在地上给她洗热水脚,总在问她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而这一切被丁酒儿看在眼里,无一不是心虚的表现。
      骆寄风越对她好,就说明他越亏心。

      这天夜晚,骆寄风老实巴交地蹲在地上给她洗完脚,便将一双可可爱爱的毛毛鞋穿在了她的脚上,说是怕她脚冷,特意给她做的这么一双鞋子。
      丁酒儿低着脑袋瞅了瞅脚上的鞋子,只觉幼稚到了极点,但又的确暖和,穿着很舒适。
      就是很不理解,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喜欢一些毛茸茸的东西?

      丁酒儿稍稍思量了一下,笑着问给她穿完鞋还蹲在地上的人:“骆寄风,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骆寄风小心翼翼地问。

      丁酒儿悄声对他说:“像被我娶回家的小媳妇。不敢大声跟我讲话,也不敢惹我不高兴,还不敢直视我。”

      骆寄风:“……”

      见骆寄风闷着不开腔,丁酒儿又近距离逼视他:“骆寄风,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比如说,是不是最近哪个老相好来找你了,让你内心很矛盾啊?”

      骆寄风只听进她的前一句话,便目视别处,弱声道:“没有。”

      丁酒儿气笑了,都心虚成这般,还敢说没有,当别人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我劝你诚实一点。”丁酒儿没耐心陪他耗下去了,“在我决定不原谅你之前,你最好自己给我个交待。”

      骆寄风惊慌仰头之际,又听丁酒儿淡漠道:“今晚是我给你最后的期限,过时不候。”

      她还说:“今夜你就别睡了,好好在被窝里想想,明日该用什么姿势向我交待。”

      骆寄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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