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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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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太医来为骆寄风诊脉之后,丁酒儿便每日给他吃解郁补气的药膳,不敢直接让他喝药,怕伤到他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得知骆寄风生病后,丁酒儿便不再出去玩了。她开始每天待在宫里,未作言明地陪着骆寄风。
为让骆寄风好好养病,避免过分劳累,她逐渐把孩子抢过来自己照顾,只是当骆寄风想抱抱孩子的时候,她便给他抱一抱,其余时候都不用骆寄风帮忙了。
……
入冬以后,日头缩短,几日时间眨眼就过去。
这就到了皇后寿诞这一天。
寿宴设在奉天宫,奉天宫大殿建构宏伟,殿内足以容纳上千人。
来参加寿宴的人多是朝中大臣及其家眷,另外还有各州派来贺寿的代表,以及一些外邦使者。
皇帝与皇后高坐于上位,层层台阶之下,按座次铺设了四列席位。
丁酒儿和骆寄风便坐在了靠左第一张席位上。
大太监手持礼单站在上方,庄重地将各方所献寿礼及数目依次念完,寿宴才正式开始,进入欣赏歌舞表演的环节。
在座的众人也都放松下来,各自推杯换盏,交谈甚欢。
不知不觉便夜幕降临,殿内的灯盏尽数点亮,整座大殿亮如白昼。
此次代表各州前来进献寿礼的人中,当属随宁王之女谢婉宁最为吸睛。
随州向皇后送出了最稀贵的贺礼,是以谢婉宁自一入席便惹人注目,其一举一动皆可称作贵女典范。且谢婉宁又生得一副倾城之貌,外加诸多才艺傍身,便是在今日这般稠人广众的场合下,她也毫不怯场,从容有礼,即兴操琴,信手抚就一曲《紫云谱》为皇后庆寿。
谢婉宁所奏琴音动人心弦,高明的琴艺引得众人停杯顿箸,纷纷抬首聚焦于她。
——唯有丁酒儿和骆寄风没有抬头看她。
骆寄风静静地陪坐在丁酒儿身旁,单手撑着额头,垂睫低眸,一脸疲态。
丁酒儿则无聊地拿着筷子去吃银碟中的香豆豆,以此打发时间。
等到谢婉宁弹完整首曲子回到座位上,众人的注意力才再度分散,大殿内又恢复了嘈杂热闹的场面。
矮几上摆放的一碟豆豆已经被丁酒儿用筷子一颗颗挑完了,她现在有点口渴,目光往桌上扫了一圈,发现没有水,只有酒。
虽然她叫丁酒儿,但她向来是不喝酒的。
可她这会儿又懒得去找水喝。
便提起酒壶,把两个空杯子倒满了酒,一杯她拿着,另一杯递给了骆寄风。
她很随意地说:“我还没有跟你喝过酒呢,我们来喝一杯吧。”
骆寄风看着杯中的酒,愣了一瞬,很快就接过酒杯,十分配合地跟她碰了一下,与她对饮而尽。
丁酒儿却在骆寄风饮下那杯酒后呆呆看了他一会儿。
看着看着,竟伸出双手圈住骆寄风的颈项,把他的脑袋搂到面前,凑上去亲他的嘴。
骆寄风:“……”
被丁酒儿吻得猝不及防,骆寄风眸光中除了茫然还是茫然。他奇怪地想,丁酒儿忽然这样,是在为皇后的寿宴助兴么?还是因为今日太热闹,所以开心得想亲人?
骆寄风费解地思索着。
全然没有意识到斜对面有一双眼睛正看向他们。
谢婉宁垂放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中极致的爱意和恨意冲撞到一起,形成烈烈如火的光焰。
……
不知道为什么,骆寄风近日以来很难适应人多的环境。人一多,他就容易头晕乏力。先前就有点晕了,方才又和丁酒儿喝了杯酒,就更晕了。
骆寄风浑身虚汗直冒,唯恐自己在这么喜庆的场合下晕倒,扫了众人的兴致,便缓缓立起身来,想要趁乱离去。
他轻声对丁酒儿说:“公主,我出去一下。”
丁酒儿微怔了下,以为他想去解手,便朝他点了点头。
得了丁酒儿的许可,骆寄风便避开众人视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殿。
未走多远,便觉头晕目眩,一时间仿佛天旋地转,他不得不在假山处停了下来,一只手扶在假山的石块上,因怕晕而不敢睁眼,迟迟缓不过劲来。
身后陡然传来一句:“骆驸马,你这是怎么了?”
骆寄风蓦地转身,与尾随而来的谢婉宁四目相对。
谢婉宁那来历不明的炽烈目光激起了他的警惕心,骆寄风皱眉看着对方:“……你是谁?”
“我是谁?!”谢婉宁怒极发笑,这个男人差点跟她结为夫妻,还险些掐死她,此刻却做出一副不认得她的样子,忘性未免也太大了。
就算忘了,那刚刚在寿宴上,她被隆重介绍的时候、还有她奏琴受到赞赏的时候,骆寄风在干嘛呢?他是不是连看都没看,听都不听,就坐在那儿发呆,完完全全无视她?
谢婉宁越想越气恼,愤然向他逼近,冷冷道:“你当真不记得我吗?一年前,你自随宁王府逃婚之时,差点掐断我的脖子——”
“你是随宁王的女儿?”骆寄风终于恍然大悟。
见他后知后觉,忘性果真如此之大,谢婉宁的神色愈发冰冷,只有眼底依然充满了迷恋。
却又听见骆寄风肃声问她:“你跟着我做什么?找我报仇么?”
谢婉宁:“……”
又朝他迈出一步,谢婉宁用阴狠的语气说道:“我来看看,我给你下的蛊发作到何种程度了。”
骆寄风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下意识抬手掐住了谢婉宁的颈:“——你说什么?”
他急问:“你给我下了什么蛊?”
许是突然之间找到了自己的病源,骆寄风情绪激动,急于把事情问清楚。
同时他又愤怒不已,痛恨于谢婉宁居然用这种手段害他。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谢婉宁清晰地记得,一年前,骆寄风也是像此时此刻这样眼神凶狠地掐她的脖颈。
可惜,如今骆寄风手上的力道却无法再使她陷入濒临死亡的恐惧。
谢婉宁直接拿开骆寄风的手,又用力推了他一把。
骆寄风身形不稳,被推得倒退两步,背脊抵在了假山上,模样很是狼狈。
“体力下降得这么快,你这一年来是受了多少刺激啊?”谢婉宁近距离地审视他,不紧不慢地告诉他:“你的体力之所以会无故衰减,是因为你的体内被我植入了一只虫子,名为蚀力蛊。蚀力蛊没有毒性,它只会吞噬你的体力。”
谢婉宁淡淡扯了扯嘴角:“蚀力蛊在植入人体初期是没有活性的,只有在情绪剧烈起伏之时才会被激发活性,从而顺利地游走在中蛊之人的全身上下。而且蛊虫激活之初会令人产生强烈的恶心感。是什么激活了你体内的蛊虫,能想起来吗?”
月光下,骆寄风脸色苍白,他似乎想起来了。
就在他从随州回来,去见丁酒儿的那一天。从那一天起,他的身体就显露异常了。
谢婉宁笑道:“你的情绪波动越大,蚀力蛊就越活跃。因此我才说,你这一年来定是受了很多刺激。”说到这里,谢婉宁不禁讽刺他:“是昭华公主刺激你的吧?她把你害成这样,你还留在她身边做什么——”
骆寄风凛然打断她:“你不要颠倒是非。害我之人是你,不是她。”
谢婉宁低低笑了声,算是承认自己害人的事实,却又反过来质问骆寄风:“她有什么好的?她什么都不会,只会欺负你、惹你生气,除去长了一张糖蜜似的脸蛋,她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吗?单论容貌,我也不输于她吧?”
骆寄风不屑回答她。
谢婉宁确实是顶尖的美人,甚至更符合贵层阶级的审美。她与丁酒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靓丽,一个妩媚动人,一个清透甜美,全然没有可比性。
而作为骆寄风来说,谢婉宁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也欣赏不来谢婉宁的美。正因如此,他才记不住谢婉宁那张脸。
或者说,他从来不喜欢去盯着女人的脸看,尽管他遇到过很多女子,但除了丁酒儿,别的女人的脸他都记不真切,也不想去记住。见过的人太多,他不想一一记得,那样太累了。
“我们来谈个交易吧。”
谢婉宁见他对丁酒儿死心塌地,便放弃用言语劝说他,索性来硬的。她道:“只要你答应跟我回随州,我就为你引出体内的蚀力蛊,还你昔日神采。如何?”
骆寄风持续沉默。
谢婉宁略一思忖,继续攻略道:“蚀力蛊已在你体内待了太久,若是错过引出蛊虫的最后时机,便再也无法去除,蛊虫将永远留在你的身体里,你不怕吗?”
骆寄风依旧没有理会她,侧身从谢婉宁面前走开,好似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谢婉宁追上去拦住他的去路,因拿捏不住对方而感到手足无措:“跟我去随州吧。我说话算数,等你到了随州,我就会为你引出蛊虫,决不食言。”
骆寄风强笑着问了她一句:“那引出蛊虫之后呢?”
谢婉宁哑住。
引出蛊虫之后,她自然是要想尽办法留住骆寄风。
被骆寄风的眼神看得心虚,谢婉宁半晌没有吭声。
骆寄风心知肚明,他若为了解蛊而跟着谢婉宁前往随州,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他连犹豫都没有必要。
骆寄风淡声道:“我不会为你父亲做事的,你不用白费心机了。”
谢婉宁急声否认:“我没有想让你为我父亲做事……”
骆寄风唇角泛起一丝冷凌的笑意:“那是为了把我骗到随州去,交给你父亲处置,报那断臂之仇么?”
谢婉宁:“……”
这个男人貌似一点也不明白她对他的心意,全往她父亲头上去想了。
“我让你去随州,不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是因为……”谢婉宁咬唇道,“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可能让我父亲伤害你的,你懂吗?”
骆寄风显然不懂,也显然不信。
他认为谢婉宁没有理由喜欢他,当骗子都没水准。
不想再与谢婉宁多谈,骆寄风欲绕道离去,怎料谢婉宁追在他身后喊话:“昭华公主根本不喜欢你!我听闻她早就想休了你了,还在人前把你当成狗一样对待,谁都看得出她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你还在执著什么呢?”
骆寄风停步回首,一句话堵死了谢婉宁:“我愿意给她玩。”
谢婉宁气得发抖,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见不远处走来几名太监和宫女,谢婉宁看着假山周围的浅浅池水,心生一计。
她又走近骆寄风,扯住骆寄风的一只手臂不放,话语轻柔:“不要再挣扎了,她想休了你,便让她休吧。我现在就给你创造一个机会可好?”
未等骆寄风反应过来,谢婉宁便拽着他跌入池水之中,霎时间水花四溅,二人全身的衣服都被打湿了,连发丝都浸透了水。
骆寄风想要摆脱谢婉宁上岸去,奈何谢婉宁使出所有力气箍紧他的腰,还把他往水里压。
“你疯了!”骆寄风怒吼。
谢婉宁却凑到他耳边,威胁道:“你最好乖乖就范,在这里等着丁酒儿过来休了你。否则把我逼急了,我会彻底毁了你的。”
骆寄风不知道谢婉宁所说的彻底毁了他是什么意思,他只看到谢婉宁眼睛里盛满了阴毒和愤恨。
随后便听到谢婉宁朝着附近的宫女和太监高声喊“救命”。
骆寄风眸色冷寒地瞪着她,又眼睁睁看着宫人围了过来。
“快去把昭华公主请过来,骆驸马他非礼我……”
谢婉宁假意哭泣,没让宫人惊动皇帝和皇后,只想通知丁酒儿过来处理此事。
被谢婉宁用手从水里紧紧揪着,骆寄风连辩解的底气都没有,只能冷着脸呆在水中,等候丁酒儿过来发落。
他是决计不会跟谢婉宁去随州的。
但他已经做好了待会儿被丁酒儿当众休弃的准备。
有了今晚这件事,丁酒儿必定非休他不可了。
……
丁酒儿得了消息,从奉天宫赶过来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骆寄风与谢婉宁挨在一块儿泡在水里的景象。
没等她多瞅两眼,谢婉宁便抢先告状:“骆驸马刚才一路跟着我,趁着无人留意,便将我带到这假山处,欲行不轨,我激烈反抗,他便把我拽进了水里,求公主为我主持公道!”
听完谢婉宁声泪俱下的状词,丁酒儿站在池边点了点头。
一路走来吹了不少夜间冷风,丁酒儿面色酡红。她本就没有什么酒力,之前那一杯酒喝下肚去,她头脑就昏沉沉的了,这会儿吹着风,粉扑扑的一张脸颊是越看越红。
连两只杏眸看上去都有些浑浊不清。
丁酒儿有点醉,但不是很醉。
她对那二人道:“先上来再说吧,泡在水里多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