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牝马》崃碎

13、零度之夜

　　零度之夜
　　吴小蔓时常觉得，自己误入了一个平行时空。严家刷新了她对“富有”这个概念的上限。原本她觉得杜翛是个富有的人，伊少嵘完全是富得流油。
　　“这高档社区比伊老板那里还安静。”她望着窗外的美景，心旷神怡，一座座古典的西式建筑物在他们行驶过雕塑群后显现出影。
　　程誉钊解释：“这里不是社区，在过石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进入严家了。”
　　严谌真是孤独的人。
　　他们也最终见到了严谌的真容，比起他在杂志上那张经过处理的脸，现实中他看上去更易亲近一些。他非常高，身形很壮，头发打理得蓬松舒软，是个神情温柔的人。
　　他没跟弟弟妹妹们聊多久，过问了严曜暑假作业的情况，就准备离家了。
　　所谓对伊未晞有意思，一定是伊少嵘随口编造的谎言。杜鹤然心想。
　　严谌没有对伊未晞表现出任何非分的行为。他嘱咐管家要让客人们尽兴，然后解释说自己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离家一周。
　　有时候杜鹤然会觉得伊少嵘对自己的父亲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信任要好。但是自己的父亲却是交出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将伊少嵘称作“挚友”。
　　“虽然没在杜叔叔身边长大，却还是出落得很优秀，基因的力量果然很强大。”严谌的这句话，令杜鹤然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感。
　　她非常厌恶严谌身上的味道，感觉强烈到她一阵反胃。
　　“小严总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吴小蔓待人离开后，笑着说。
　　程誉钊镇定地发表对此话的感想，“人有了钱自然就有了魅力。”
　　严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客人，是严怀谷的两个侄女严绾、严纾和一个外曾甥孙瞿暮。两个女孩年岁比他们稍长，但是在一起玩没什么大问题。
　　所有人都在水里找乐子，唯有杜鹤然一人坐在藤椅上看小说，头顶是一把遮阳大伞，小桌上放着荔枝饮料。
　　“她好奇怪，为什么大热天穿那么多？”严绾是个热情奔放，颇有美国加州风情的女孩，她身材有型，刚去做了美黑，与伊未晞十分投缘。
　　严纾比严绾小两岁，长着一张为情所困的脸，一边喝着冰镇果汁，一边问：“她对太阳过敏？”
　　“她不会游泳。”伊未晞嫣然笑道。
　　“My god.”严绾与妹妹相视而笑。
　　杜鹤然全然不知有人正在议论自己，把自己从厨房顺出来的荔枝剥了皮，喂进嘴里。这荔枝果肉十分甜润，最令她满意的是，没有核。
　　“Cute.”严绾摘下墨镜，“我要去逗逗她。”说罢，她就直接出了泳池，径直走到杜鹤然身边。
　　“你在看什么？”她凑到杜鹤然身边。
　　杜鹤然迅速拉开距离，好像已经感觉到对方湿淋淋头发上的水珠滴到自己的书纸上。
　　“书。”
　　严绾歪头问道：“里面有什么会比夏天的泳池还有趣？”
　　“我不会游泳。”
　　“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偷拿了荔枝。”严绾靠近杜鹤然的耳朵。
　　杜鹤然转过头，两人的距离让她险些弹出藤椅。严绾神色带着撩拨之意，杜鹤然僵直不动，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抓伤有点发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该怎么回答，严绾又发声了，“我看到你口袋里有jellybeans，我可以要一个橘子味的吗？”
　　杜鹤然终于有了理由动身，直接起身将书放在小桌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糖豆，随便抖出一个颜色在手心递给对方。
　　严绾直接低头用舌尖叼走了她手心的糖豆。
　　“That's sweet. Thanks.”严绾灿烂地笑着离开了。
　　杜鹤然瞬间收回手，皱着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本来是想表现得友好，如伊未晞嘱咐的那样尽量不说话。但她已经开始想离开了。
　　杜鹤然拿起书离开了游泳池。
　　“她真的太可爱了，像只笨笨的小狗。”严绾回到泳池内。
　　“你觉得很好玩吗？”伊未晞愠怒道。
　　严绾面露尴尬之色，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谨慎地问道：“她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觉得你让她感觉到不舒服了。”伊未晞的怒火波及到了正玩得开心的其他人。
　　原本进行着划水竞赛的徐修和程誉钊都停了下来，冷静地观察局势，判断自己要不要去打圆场。
　　“Sorry......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严绾歉疚地低了低头。
　　伊未晞的语气软和下来，回答：“没事，我也有问题，应该早点说的。”
　　“她真幸运，你真的很漂亮。”严纾也试图缓和气氛。
　　“Thanks！”伊未晞露出完全轻松愉快的笑容，让严家姐妹俩松了口气。
　　也让看热闹的人松了口气。

　　到了饭点，年轻人们都坐在大屏影间一起吃厨房准备的丰盛饭菜。
　　惊悚片基本上成为了一种聚会专用片类，他们挑选了一部新上映的恐怖片，团坐在一起观影聊天。
　　“So,”严绾一边叉起一块土豆沙拉，看向对面的杜鹤然和伊未晞，“你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
　　杜鹤然起初还以为她们在问程誉钊和吴小蔓的事，经过反复确认，她才意识到严绾的目光确实是在自己身上。
　　“什么？”她再度确认。
　　“你和Wishart，是怎么认识然后相恋的？”严绾倒也不介意地再度重复了遍问题。
　　杜鹤然看向伊未晞，对方正专注地看着大荧幕上的电影。这还是伊未晞对电影本身最感兴趣的一次。
　　“我们高中是同学。”杜鹤然缓慢地吞下青豆。
　　严纾也加入了提问：“这么说你们已经在一起挺久了？”
　　杜鹤然不太确定地点点头。
　　“噢，那你们还会在一起多久呢？”徐修站在一旁认真地补充问题，吴小蔓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程誉钊轻拍吴小蔓的后背，生怕她被食物噎住。
　　伊未晞抬头，露出完美的笑容，“不出意外的话，你死了我们都还在一起。”
　　“哇唔。”徐修在伊未晞强势的话语下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发出感叹，目光移到电影上，发誓不再参与任何对话。
　　严纾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其实提了分手，只是我一直不同意，不过我现在发觉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杜鹤然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
　　杜鹤然在沉默之中继续将局面的僵硬推到顶峰，“那只是小打小闹，不是认真的。”
　　“是吗，我觉得Wishart还挺认真呢。”向来大方的严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会，你知道，我父亲对我未来的婚姻提了蛮多要求，我只是觉得这样还蛮好玩。”伊未晞从容地笑答。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你们更像朋友对吧？”严纾感觉到局面已经不再僵持，便放开胆子问了。
　　伊未晞坦然承认，“对，甚至有时还不太融洽，你们今天也看到了，她特别笨。”
　　吴小蔓神色难安地深吸了一口气，喝了口苏打水以缓解紧张的心绪。这一天还真是叫她身心俱疲。
　　吃过饭后，严绾又提议唱歌，这样小孩子们也能参与进来。
　　“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你们玩开心。”伊未晞热情地拒绝了继续参与活动。
　　“可这才八点，不舒服是不是因为着凉了？问问有没有感冒药吧。”严纾似乎不太希望伊未晞退出。
　　伊未晞摇头阻止，“我只是前晚上没睡太好，做太多梦了，先上楼啦。”
　　说罢，她就离开了房间。
　　“我去看看她是不是感冒。”杜鹤然说着也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伊未晞被带到客房后，脱了鞋，松散地坐上床沿，她揉了揉肩膀，感觉有些酸痛。她正准备为自己编造美梦，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伊未晞原本不想回应，但门外的人似乎很执着。
　　她不耐烦地打开门，不出所料，是杜鹤然。
　　“你想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你有头晕和困乏的症状吗？”杜鹤然一字一句地关心道。
　　“没有。”
　　杜鹤然点头，又不作声了。
　　“还有事吗，我要睡了。”伊未晞不高兴地催促。
　　“那是因为今天的事？”
　　这次换伊未晞不作声。
　　看样子就是了。杜鹤然心道，接着她又拿出自己的招牌，“对不起。”
　　“哦。”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杜鹤然目光飘忽，也许她自己都觉得接下来的话会不合适，但她还是说了出来，“欺骗别人，有时候谎言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
　　“我已经有所领教了。”伊未晞说罢转身，用力摔上门。
　　她鲜少会对自己所做的事后悔，此时此刻，她真想收回自己今天说过的所有的话。
　　她平时那么注重皮肤保养，现在却连妆都不想卸。她最后选择打开电视机，挑了一部从小到大反复观看的《加勒比海盗》。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疯狂地迷恋Johnny Depp，爸爸还老是让她在他们之间做选择。
　　伊未晞回忆起小时候跟父母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日子，心头暖意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