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牝马》崃碎

15、塞壬的副歌

　　塞壬的副歌
　　1：3比例的浓硝酸和浓盐酸可以制成王水。一种高腐蚀性液体。
　　他把随身携带多年的全聘造梦师金属徽章依照来人所说放了进去。衣服后背已经湿透，他神色胆怯地看向面具黑衣人。
　　那是个可以变化过的，难辨雌雄的声音。
　　“你能列出多少个与你共事的人的名单？”
　　他疯狂摇头，“我们都是匿名工作的，在伊少嵘找到我的第一年，我甚至不知道我有同事。”
　　“连面都没碰过吗？”
　　“所有人都戴着口罩.....噢！”男人猛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倒是有一个人，她当时好像摘了手套，我记得她的指甲很漂亮。”
　　“指甲？”
　　“是的，是的，就是那种女孩子喜欢做的那种。”他尽全力去描述零碎的记忆，表现出万分的配合。
　　黑衣人拿出一张照片，摆在他面前，“是不是这个样式？”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努力地追寻着自己的记忆。“我记得，底色好像没那么浅，样式也没那么简单。”
　　“谢谢。”说罢，黑衣人收起手机，转而拿出白纱捂住男人的嘴，再将注射器中的液体推入他清晰的静脉中。
　　男人在宁静中离开。
　　黑衣人收到一条信息：太乏味了。
　　她没有在意。真正令她在意的是，她还是没找到吴小蔓是造梦师的切实证据。

　　高中校门口停放着一辆嚣张的豪车。严曜出了校门，直接无视，独自往右侧人行道走。
　　徐修见状，急忙下车追上了严曜，“不好意思，下次我换地停行不？”
　　“每次你都这样说。”严曜不信任地看向徐修。
　　“我向你保证。”
　　“你保证了个鬼。”严曜仍然纹丝不动。
　　“你再不上车，我就在这喊你喜欢程琪栾。”
　　这话的威力非常巨大。严曜迅速上了后座，拉上车门。早已坐在里窗边的琪栾瞬间不安起来。
　　徐修满意地点头，回到驾驶座。
　　“学校的人已经很烦了，你不要乱给我找事。”严曜不耐地说。
　　徐修逗小孩上了瘾，“我们琪栾挺好的，要是真嫁到你们严家，吃亏的是她。”
　　严曜和琪栾都闭口不言，这么久以来，他们习惯了徐修的套路，知道自己回答什么都会栽进坑里，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
　　徐修只好换上正经的话题，“高中功课不难吧？”
　　“化学有点。”琪栾柔声答道。
　　徐修立马来了劲儿，“杜博士专场啊，怎么不找她给补补？”
　　严曜见琪栾不作声，便替她回答道：“鹤然哥讲课她听不懂。”
　　“多问几遍嘛，这么好的资源在手头都不用。”
　　琪栾解释：“她有时候会不耐烦，不过我们马上分科了。”
　　“唉，她还是老样子。”徐修哀叹道，车内氛围凝重，他选了一个愉快的话题，“马上暑假了，你俩有什么安排没有？想不想去哪旅游？”
　　“我要去鹤然哥的实验室帮忙。”严曜率先回答。
　　“琪栾呢？”
　　女孩为难地皱眉。
　　“我想姐姐们了。”
　　她说完之后，车内又沉默了。徐修也一时语塞。
　　伊未晞自从杜鹤然生日之后，就没再回过国。她满世界地跑，很难联系上人。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她时而有一些消息，但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而吴小蔓也在一年前跟程誉钊分了手，在私人机构当书法老师，与他们的来往大不如前。
　　“你未晞姐姐有了男朋友，不太可能回来玩，吴小蔓倒是能争取一下。”徐修语气温和。
　　琪栾好奇地问：“未晞姐男朋友帅吗？”
　　“是个混血，应该还行，反正肯定没有你修哥帅。”徐修对着后视镜笑了。
　　严曜冷哼一声，对此表示不屑。
　　徐修没有跟小孩子计较，他见手机来了条信息，仔细阅读一番后，饶有趣味地笑了。
　　“我觉得琪栾可能要美梦成真了。”
　　“怎么了？”琪栾向前座探头。
　　“你们杜叔叔要庆祝他女儿直博，请我们都去聚聚。”徐修兴奋道。
　　“那太好了。”琪栾矜持地缩回座位上，心情愉悦百倍。
　　严曜扫兴地应道：“鹤然哥自己都未必参与。”
　　“严曜加杜鹤然，真是祸不单行。”徐修故作感慨地叹息。
　　严曜时常觉得，让杜鹤然跟他们交往是一件非常不公平的事。他对于杜叔叔安排聚会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情绪。
　　因为他太理解那种感受，对于别人来说十分简单愉悦的事，对于他来说却十分困难。他没办法对任何有关于自己的事作出回应。
　　他太享受与杜鹤然相处的时间，她从来不会像别人一样有那么问题和那么多琐碎的废话。对女性向来抱有偏见的他，也不免因为身边有杜鹤然的存在减少了太武断的观点。
　　严曜渴望摆脱严谌对自己的影响，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经常会倾向于严谌所讲的道理。
　　初三的整个暑假，他最多的时间就是在看历史剧。他一直在研究如何用最少的字表达最多的意思，古代文言文在他眼里就是至高精粹。但杜鹤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对诗人的认知局限于李白和杜甫。
　　他有时候会觉得费解，身边的人总夸赞杜鹤然的记忆力有多么多么好，但她却连一句诗都背不出来。她其实一点都不像杜叔叔。
　　所以严曜到最后仍然只有杜翛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他回到家，迎面碰上了程慷，程誉钊的父亲，如果严曜没有记错，他被哥哥委派到新加坡的子公司担任首席执行官。今天出现在这里，称得上相当意外。
　　“严曜都长这么大了。”他双鬓灰白，显出了半分老态。
　　“您来这里有事吗？”严曜问。
　　“你哥哥让我来取个U盘，叔叔先走了，还要赶飞机，下次聊。”程慷拍拍严曜的肩膀，步履匆忙地离开了。
　　他甩开书包，躺在床上放空自我。
　　有时候他经常会觉得奇怪。既然严谌觉得他是个威胁，为何还把他接回严家？让他过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他的亲生父亲已经只有半缕呼吸，挣扎在死亡的边界线。严谌向来把他视作一个可耻的私生子，对他总是冷言冷语，从未给予他温暖。
　　严曜真的好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家去跟母亲一起生活。

　　程誉钊从父亲手里接过U盘，问：“这是什么？”
　　“能帮你实现梦想的东西，”程慷焦急地回答，“我马上又得离开，你照顾好妹妹。”
　　“爸，你到底在做什么？”程誉钊满脸忧愁地看着父亲。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安排好一切，让你和琪栾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可是......”
　　程慷打断了他，把自己要说的话全部说出口：“不要再为那个吴小蔓伤心了，她帮不了你任何忙，况且，我调查过了，她跟徐修老早就认识。”
　　“什么？”程誉钊不解又意外地看向父亲。
　　“你怀疑错人了，别再继续调查杜鹤然的寄养家庭，根本就是普通人家，没有任何价值，杜家人就是一家子傻白甜，徐修才是猎人，去吴小蔓的老家调查施义生这个名字，你会有所收获的。”程慷说罢，抱了抱儿子的肩膀，“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提防着点。”
　　这些信息量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我们可以利用徐修除掉严家人，从此以后没人会瞧不起我们，安静等我消息。”
　　程慷说罢，就转身走进了航站楼，没有一丝犹豫。
　　留下程誉钊一个人拿着手中的U盘，失魂落魄地站在马路边。
　　吴小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一开始以为，她出身贫寒，应该最能够体会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当他向她提出要建设属于他们的军队时，她亦如伊未晞拒绝了他。
　　起码伊未晞还认真考虑过自己的说法，吴小蔓连想都没想，就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自己，还说自己的想法简直是可怕。
　　有些人明明拥有着非凡的天赋，为什么热衷于浪费它？
　　吴小蔓在他眼中逐渐失去了魅力。他意识到，吴小蔓不过是一个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的人。他为自己再一次被辜负真心而伤感。
　　程誉钊只觉得头脑胀痛，内心杂乱不堪。回家路过卖坚果的小摊，他买下十块钱的板栗。
　　他给妹妹剥板栗剥得手出血，琪栾见状马上不吃了。
　　程誉钊看着妹妹越发酷似母亲的面庞，内心涌起一阵无法抑制的伤感。
　　当晚，他梦见琪栾和他淹死在洪水灾难中。琪栾的脸时而变成吴小蔓，时而变成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