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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无声号角 ...

  •   无声号角
      灯红酒绿,左右逢源的生日一向是伊未晞热爱的时刻。她陆续跟自己许多关系比较好的女性朋友在各种高档会所流连过。今年应父亲的要求,她打算去体验一下绿水青山的召唤。
      一听到是这样的安排,有许多人都找理由推辞,用热烈的官腔说些“发自内心”的祝福。最后,伊未晞只约到了自己的老师傅绘雅、同在艺术学院上课的师姐薇安和严家两姐妹。
      薇安是她为数不多,能够类比“闺中密友”一般的存在。她们在对方伤心的时候给予安慰,在对方获得成就的时刻真心为彼此高兴。薇安的父亲是国际有名的钢琴师,亦是近年来伊少嵘手下有名的造梦师。
      薇安的造梦技巧非常夸张,有着无所畏惧的独特。尽管很多时候她的梦境并不稳定,却还是吸引了许多顾客慕名。但她本人并没有伊未晞那么热衷社交场合,尽管她拥有着令人称羡的美貌与落落大方的气度。
      她常常令伊未晞联想到莫奈的睡莲。
      四个女孩对这种庆祝的方式感到异常兴奋,她们一路上都结伴而行。她们走得更慢,于是落在后面。
      傅绘雅、吴小蔓、程誉钊及其妹妹的队伍走在前面,杜鹤然则远超众人自成一队。
      吴小蔓问道:“严曜为什么不来?”
      “徐修有事请假了,严曜也就不来了。”傅绘雅回答。
      “严曜比想象中依赖徐修呢。”吴小蔓微笑。
      “严曜性格有点闷,修哥在他身边是件好事。”琪栾一直抓着哥哥的背包,借力不断地走着。
      傅绘雅视线中已经见不到四个女孩的身影,问道:“我们要喊小杜等一等吗?”
      “算了吧,她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等的。”程誉钊摇头。
      游山玩水走了大半天,所有人在山腰的古寺集合完毕,打算去吃顿丰盛的午饭补充体力。
      伊未晞开心之余没忘了父亲的嘱咐,捐赠给寺庙一笔香火钱,在佛像面前祈求父母和朋友身体健康,父亲的事业稳若泰山。她在反复斟酌要不要把杜鹤然算进自己的祝福中。
      她最终还是这么做了,杜鹤然是个不好界定的人,但她希望杜鹤然平安顺遂。
      就在大家求神拜佛之际,杜鹤然已经随着小和尚走进了食堂。
      “朋友,你是真没有所求啊。”程誉钊混了点醋进面里。
      用小勺喝着紫菜蛋花汤的杜鹤然回答:“我没有这方面的信仰。”
      “这只是一种美好的祈愿而已,”薇安典雅且神圣的眉目有几分不解,“它只是为了让我们明白自己希望哪些东西被庇护。”
      “如果不是真心信仰,又怎么会认为它能被庇护。”
      杜鹤然反应太快,程誉钊没来得及拦住,他正准备去拦截的手尴尬地收回,揉了揉脑袋。
      “因为我们就会更珍视他们。”薇安倒没有生气,反而耐心地回答。
      “我不用通过这种方式明白。”
      程誉钊都快忘了杜鹤然属于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类型。
      “说明你是个睿智的人,不会自己骗自己。”薇安的气度令在座的人颇为佩服。
      程誉钊小声对杜鹤然道:“这波啊,叫降维打击。”
      杜鹤然承认自己话术不如薇安,没有否认。
      吃过饭,他们打算在山腰的宾馆歇脚,尽管傅绘雅已经尽力选择了最昂贵的民宿,严家姐妹俩仍然挑三拣四了好一阵。
      她能看出伊未晞和薇安也有点不适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幸好她身上带了两个帐篷,好歹可以让她们自己布置房间。
      民宿的电视接收不了太多信号台,所有人都只能无趣地刷手机。
      杜鹤然的手机响铃了几秒。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徐修。
      她起身离开了小桌边的座位,走到阳台门口,切换内置手机接听。
      “程誉钊有一份猎人名单,我不知道他仔细看过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们俩在不在那份名单上,你今晚想办法黑进去看看。”
      “尽量帮我们洗脱,再看看有没有我们可以利用的人,有猎人的目标是严绾和严纾,严谌现在下落不明,你自己注意安全,今天就拜托你了,记住,你自己是第一位。”
      “还有一件事,严怀谷下午五点确认死亡了。”
      “好。”杜鹤然简略地回答过后,挂断了电话。她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翻开看了一半的书。
      “你看的是罗素的哲学吧?”薇安无意中瞥到了杜鹤然手里的书本,兴致盎然地问。
      杜鹤然显然对于薇安知道这个事实表现出了惊讶。她愣了半秒,点头。
      “我喜欢他的人生哲学,你看过《幸福之路》吗?”薇安走过去坐到小桌另一个板凳上。
      杜鹤然摇头,“他有关于原子结构的文章很有启发性。”
      “我就比较笨了,看不懂这种自然哲学,我读康德的书都很吃力,所以只看斯宾诺莎,卢梭和叔本华之类的。”
      “这些我涉猎不多。”
      “我猜你都是看牛顿莱布尼茨那类的吧。”薇安笑道。
      “我还看有关德谟克利特和毕达哥拉斯之类的论作。”
      程誉钊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可那都是很老式的学问了,现在不应该是后现代哲学比较受欢迎吗?”
      “老旧不代表没有意思啊,”薇安不认同,“探索真理又不是一件功利的事。”
      “这话不错。”杜鹤然抬眸对薇安淡淡地一笑。
      “你该多笑一笑的,”薇安歪头用右手撑着脑袋,“我知道你为什么不信神佛了,你似乎是个古板的唯物论者。”
      “你读斯宾诺莎,那你肯定知道《笛卡尔哲学原理》吧。”杜鹤然放下书本,看向薇安。
      “是的。”薇安点头。
      “神明无感无知,反而一切都源自于神明,它先于事物的本质,我们是所谓事物的组成,因此神明感受不到我们,那我们如何感受得到它?”
      杜鹤然话罢,薇安点了点头。
      “我不在乎这些,”薇安始终微笑着,“我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以及如何应对别人的感受。”
      傅绘雅突然间端上一盆青提,打断了所有的对话,“很甜的提子,都快来尝尝。”
      薇安离座去吃水果了。她不解地对伊未晞悄声道:“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啊。”
      伊未晞神色明显不太自在,耸肩回答:“我不知道,反正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见第一面就滔滔不绝。”
      薇安皱起眉头,“她也太像个小孩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是图什么。”伊未晞忍不住叹气道。
      薇安忍俊不禁,“跟这种人相处是需要很多耐心和宽容的,你自己都很需要包容呢,你们不合适。”
      “我知道,所以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伊未晞撇了撇嘴。
      杜鹤然刚吞下到嘴的水果,便听见阳台外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警觉地看向阳台的方向,一个黑影迅速地又隐匿去了。
      “你在看什么?”
      伊未晞的声音阻碍了杜鹤然聆听对方远去的方向。她抬起头,“我在找月亮。”
      “今天晚上月亮是很圆。”傅绘雅望了一眼窗外。
      伊未晞知道杜鹤然在说谎。她记得那个眼神,不同于杜鹤然往日有些呆漠的目光,如此锐利可怕。

      近午夜,杜鹤然如徐修所言,黑进了程誉钊的电脑,并且找到了那份猎人名单。有上百张她从未见过的面孔,猎人的接触非常罕见,唯有搭档之间才能目睹对方真容,大部分时间他们单独行动,每个人都是孤立的个体。
      在尾页,她看到了诗人的年龄、身高、体重、特长信息。但是她并没有位列名单。
      杜鹤然关掉了电脑,在努力思考后面的所有事宜该如何安排。程誉钊一定知道徐修就是猎人,但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他明明那么害怕猎人。
      她漫无目的地转动着自己的旋转椅。
      徐修对程誉钊一定有某种用处。她还未仔细思考这其中的缘由,窗外又响起了窸窣声。她停下了旋转椅,缓慢起身。
      与此同时,敲门声接踵而至。
      杜鹤然选择先去开房门。
      伊未晞双手背后,不等对方邀请便走了进去。
      “怎么了?”
      伊未晞伸出手,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哒”声落下,杜鹤然的手已经被拷上了。她万分不解地看向伊未晞。
      “这是快速上铐,我专门学来防身的。”伊未晞说着便拉过另外一只手腕,顺利地将对方的双手都拷牢。
      “你有事瞒着我们,对吧?”伊未晞强制对方在床沿坐下。
      杜鹤然摇了摇头。
      “少来了,”伊未晞慵懒地坐上旋转椅,审视地望向对方,“你身怀一定的武功,还对周围的动静那么敏锐,你......”
      杜鹤然了解这副手铐的材质和构造,还算是比较复杂的产品。但是这也难不倒一直受训多年的她。
      “你是造梦师吧?”
      伊未晞目光如炬,似乎十分肯定自己的推测。
      “我不是。”杜鹤然否认道。
      “我知道造梦师都害怕猎人,你的表现已经出卖了你。”
      “......”杜鹤然甚至不知道如何辩解。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伊未晞见对方不再反驳,得意地微笑,她为自己抓到杜鹤然的小尾巴而感到兴奋。因此,她打算隐瞒自己也是造梦师的事实,通过这样的方式,她感觉自己掌握了主导权。
      “既然如此,你帮我打开手铐。”
      伊未晞拒绝道:“那不行,我怕你会杀我灭口。”
      杜鹤然无奈地低下头。
      “杜叔叔知道你是造梦师吗?”伊未晞继续发问。
      “不知道。”
      “这么说,我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杜鹤然点头,木讷地补充道:“我没有被培养过造梦能力。”
      “没有开刃的造梦师啊。”伊未晞更为自得。
      杜鹤然并不能与伊未晞的心情相通,无奈道:“你不能一直这样锁着我,你觉得我真的会杀人灭口?”
      伊未晞认真地点头,“你还真的做了很多超乎我意料的事情。”
      杜鹤然郁闷地撇开脸。
      “你求我吧,直到我觉得满意为止。”伊未晞知道自己颇有无理取闹的意思,但她乐在其中,而且并不在乎杜鹤然怎么想。
      杜鹤然认为这是件好事。原本她只想保证伊未晞的安危而已,这样对她来说没有坏处。无论猎人的目标是严纾还是严绾,她都不在乎。
      “求你了。”
      那木然的语气令伊未晞相当不满。
      “我非常不满意,而且不想再给你机会惹怒我了,你就这样待着吧。”伊未晞自觉无趣地准备离开。
      “等等,”杜鹤然制止了她走出这扇门,“我换了自己带的床具,你在这休息不是比帐篷舒服吗?”
      伊未晞内心诧异地转过身,不解地看向杜鹤然。
      随后,她又心有顾虑地说:“可是薇安一个人在帐篷里。”
      “她也可以过来,我睡窗台。”
      伊未晞闻言色变,不满地歪头,“你不会主要是想让她过来吧?”
      “不,”杜鹤然急忙否认,“我只是怕你不喜欢跟我聊天。”
      “也对。”伊未晞这才松下紧促的双眉,发消息向薇安说明了情况,并邀请她也过来睡。不过薇安拒绝了伊未晞的提议。
      “我才不想过去照顾两个baby,一个人挺清净的。”听语气薇安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好主意。
      伊未晞挂断电话后,想回帐篷去拿点换洗的衣物,正准备出门又被杜鹤然拦下了,“我的衣服在衣柜的背包里。”
      伊未晞总觉得杜鹤然的行为举止有点违背常理。当接收到这种种暗示后,令她有些惊喜。她俯下身,与杜鹤然四目相对,她想看清对方眼睛里的情绪。
      “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你知道吧?”
      杜鹤然很快明白伊未晞话语中的意有所指,紧张地咽了咽喉咙,目光躲闪道:“不、不是那个意思。”
      伊未晞意味深长地笑着,也不知道相不相信这句话。
      她从凌乱的书包里挑出一件还算看得过眼的短袖换上。短裤却没有一条令她满意的。
      “有句老话说得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她无奈地叹气。
      窗外草丛窸窸窣窣的声响让杜鹤然神经有些紧张,但她似乎又很确信并非专业猎人所为。但凡是级别稍微高一点的猎人都不可能那么大动静。
      他们从不惊动猎物,当猎物意识到他们存在的那一刻,生命已经脱离猎物的身体了。那只是一缕残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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