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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记事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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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事本
令大部分孩子痛苦又快乐的是,学生时代。当一个集体在一起学习和生活时,人与人之间的反应会使得生活变得更丰富。心理效应随之产生。其实大部分的孩子都不会有那么善于张扬自己的强大,他们在受伤时自己悄悄消化,在获得认同时暗自高兴。
他们尽力谦逊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断地去寻找自己与同学和朋友之间的平衡。
同学们当然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坐在一个教室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自我世界。他们喜欢着谁,又讨厌着谁。
杜鹤然知道这一切很快都会变得不重要。正如诗人告诉她的那样,年少的时候你会经历一些事,遇见一些人,许多年后你再见到他们内心只剩下对过去的陌生感。你以为那是过眼云烟,但它们其实都是拼图,只是归位后你不再在意它们。
赤道的培训是分阶段的,在五岁前,小孩子确实都挤在一起。当聪慧与愚笨、灵活与固拙、坚强与脆弱的区别开始显现,他们就会进入不同的个人学习阶段。
杜鹤然在加入群体学习之前,最喜欢冥想室。从各种各样的能力发展中脱身出来,你可以带三本喜欢的读物进去,每天的食物都从小侧门放进来,只有一顿饭。
那段时间你可以避免跟任何一个人接触和交流。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大脑和书本上已经规定好的世界。
经过这样的美好生活之后,踏出冥想室对于杜鹤然来说是件无比艰辛的事,她曾因此掉过眼泪。在出冥想室一周之内,试图在睡觉的时候给自己营造类似冥想室的条件。但是课程非常紧绷,从早晨的语言锻炼到午夜的五感和体质训练。
冥想室外的地板就像是无底深渊。
杜鹤然属于那种没办法跟同学正常交流的人。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说这句话,为什么用这个语气说,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浪费两个人的时间。
如果两个人都看不顺眼对方,为什么不打一架。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在寻求帮助的时候先说:“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而不是先说要帮什么忙,再问:“可以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讨厌她还要作出愿意跟她交流的样子。更不理解为什么历史陈述句要用感叹号。
但是伊未晞把一切都变得很简单。
“虽然我讨厌你,但是我想知道这道题该怎么做。”
“你怎么把一切都变得那么无聊。”
“打住,你可以不用说话了。”
她从不对自己藏着掖着。
杜鹤然觉得伊未晞对自己喜欢的领域也有向往,只是她总是没办法把它们用很有意思的方式讲给她听。
杜鹤然给伊未晞带去了不少麻烦。语文老师要求同桌之间相互监督古诗背诵,杜鹤然从来没背过。上课语文老师随机抽查的时候总是会把杜鹤然点起来鞭策,往往都是相对无言的鸦雀无声。
“你每次考试空的古诗背诵题,都可以让你再升上去一两个名次了,你知道吗?”语文老师性情比较柔和,总是恨铁不成钢,却又无能为力。
英语短文她也不背。英语老师并没有语文老师那么好说话,她有相应的惩罚措施,曾经因为这件事牵连了伊未晞一起留堂。
不过杜鹤然的英语成绩比较争气,英语老师没有过分为难。
伊未晞三番五次被背诵任务折磨,终于在一次回家的路上发问:“你到底为什么不背书啊?”
杜鹤然嘴里哈密瓜口香糖还保留着甜丝丝的余味。她回答:“因为很没用。”
她能从伊未晞的表情看出,对方很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背了又没有坏处。”
“对你没有。”
伊未晞听罢直接推了一把杜鹤然的肩,随后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后来杜鹤然问伊未晞,怎么样才能让她心情好一点。伊未晞回答:“说‘对不起’啊,这是常识。”
于是杜鹤然学会了说“对不起”。
到现在为止,杜鹤然还是没想明白伊未晞为什么想跟自己在一起。她有那么多喜欢她的朋友,甚至有那么多同样受欢迎的追求者。她连做了噩梦都有人关心,稍微有一点不高兴就有人安慰。
她为什么想和自己认为无趣呆板的人在一起,成为恋人,朝夕相处。
杜鹤然认为是生病让自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刚从思绪中脱身,她的手机就发出特殊的震动。
杜鹤然拿出内置手机,是一条徐修的信息:近两年内有一次集体屠杀,具体安排等待上面消息。
集体屠杀是指近期会有造梦师的大量聚集,他们会利用各种不同密文互通消息,确定聚集地和时间,这个时候所有猎人需要做的就是去调查清楚这两个关键信息。
由于造梦师向来有隐匿身份的习惯,一场货车交通事故、商场火灾或者由于特殊病毒导致的传染病造成的集体死亡都不会太奇怪。
所有的在职猎人齐聚一堂,以面具相对,那简直就是小狂欢节。
杜鹤然回到:收到。
紧接着徐修又来了一条信息:你被排除在这次行动之外了。
见此条信息,杜鹤然不解地一愣,回复:我感冒快好了。
但是徐修回:这跟感冒没关系。
杜鹤然好奇赤道把自己从行动中剔除的理由是什么,恐怕只有高层才知道答案。不过简单的推测可以得知当时自己的一点动静都有可能引起怀疑。
那么一定是某种大型集会,而自己的大量熟人在场。
街头小酒馆。
徐修两杯威士忌下肚已经感觉肠胃温暖了。包间内的小帘拉开还可以看见窗外的雨景。如此惬意的时光绝无仅有。
紧接着,程誉钊总算拉开木门走了进来,对方穿着一身考究西装,手戴昂贵的名表。
徐修记得杜鹤然也极爱戴表,不过她的品味比程誉钊差远了。
“喝什么?”徐修问道。
“我刚刚在前台要了黑桃。”程誉钊说罢,两人就沉默着等酒上桌。
目送服务员离开包间后,程誉钊直奔主题:“你们的集体行动,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给我理由。”徐修食指敲击着杯口。
“是我父亲给了你们成长的机会,他会希望他唯一的儿子活下来。”
“此话怎讲?”
“赤道,现在是我父亲的产业了。”程誉钊压低声音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徐修警惕地问道。
“因为他不是唯一的操盘人,”程誉钊严正地看向徐修,“那个叫傅绘雅的女人,是猎人产业内部的造梦师。”
徐修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惊讶,“什么?”
“她负责操控猎人的梦境和心理状态,为赤道产业施行惩罚制度。”
“你这话有什么依据?”徐修谨慎道。
程誉钊从衣兜里拿出一份被对折数次的纸,递给徐修,“这是她跟我父亲签署的合伙合同。”
“她为什么要帮你爸?”
“她要除掉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所有拥有造梦能力的人,”程誉钊回答,“她就是个疯子。”
徐修一时震惊,问:“小严总知道吗?”
“不知道,知道了她还能活着?”程誉钊理所当然道,“而且我怀疑,严绾和严纾都是她杀的,小严总的失踪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天哪。”徐修难以置信地靠上沙发椅。
“我们必须得合作,把这种人逐出赤道。”程誉钊指着合同,义正辞严地说。
徐修被程誉钊的话劝服了,他点点头,“你想怎么打算?”
“我们从长计议。”程誉钊收起那份合同,恢复淡定的神色,抿了一口酒精,微皱眉。
“国庆伊少嵘有家宴,我们要去寻求他的帮助吗?”徐修认真地询问。
“不,不能让他知道你和我爸的真实背景,他太热衷于操控造梦师了,如果他知道这些,一切都会变得危险。”程誉钊坚决否认。
徐修提醒道:“他可是雇猎人保护他女儿啊。”
“谁知道那是不是他做的,伊少嵘就喜欢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小严总失踪之后,有人甚至怀疑是他做的。”程誉钊不认同地摇头。
“说得对。”徐修若有所思地点头。
“对了,”程誉钊突然放松了自己的肩膀,“我听小蔓说你找她打听我。”
徐修坦言:“我也在调查赤道嘛,猎人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就不想跟她旧情复燃?”程誉钊一脸戏谑。
“我们俩没有旧情,她那时候还是个初中生。”徐修十分勉强地蹙眉。
程誉钊忍俊不禁,“她还真是喜欢被骗,对吧?”
徐修无奈地耸耸肩。心中却万分看不起程誉钊不合时宜的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