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牝马》崃碎

25、Amireux

　　Amireux
　　高校餐厅的菜色并不是伊未晞喜欢的那种，她只浅浅尝了两口就放下了银叉。
　　“你吃好了吗？”伊未晞不耐地看向程誉钊。
　　“少吃这一顿不会让你在杜鹤然眼里看起来更瘦的。”程誉钊咽下嘴里的牛肉，做工是不怎么细致，但调料的味道也很爽口。
　　伊未晞无话可说，没有一点想反驳的愿望。
　　程誉钊吃过牛肉饭后用纸巾拭去嘴角的酱渍，“走吧，还是不要吃太饱，她实验室里总有一股微妙的味道让你反胃，我怕会吐出来。”
　　“不会很难闻吧？”伊未晞不安地皱眉。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难闻’了。”程誉钊无法作出准确判断。
　　他们从餐厅离开，驱车穿过铺满了枯叶的小道，越过幢幢大楼，来到了化学实验楼脚。程誉钊把车停在空阔的路边。
　　“这里基本上没什么学生来，除非是操作课。”程誉钊对于这一副凄清景象作出解释。
　　伊未晞随着程誉钊踏进电梯，“听琪栾说，严曜倒是来过几次。”
　　“他似乎已经非常渴望进入大学学堂，你也知道，他不像琪栾适应力那么强。”程誉钊按下楼层。
　　电梯门打开后，程誉钊站在了三号实验室，敲了敲门。
　　“杜鹤然，是我，现在不方便吗？”
　　“进。”
　　屋内的人只简略地说了一个字。
　　程誉钊开门的手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他们两人探出头，仍然站在门口。杜鹤然戴着护目镜，手里握着滴管，头也不抬地说：“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喷香水，站出去，十五分钟后见。”
　　程誉钊赶忙走出去带上门。
　　“她平常都这样吗？”伊未晞不甚理解地看向程誉钊。
　　程誉钊额间冒了细汗，“今天算心情还不错了。”
　　伊未晞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太可怕了，又没有人碍着她。”
　　程誉钊尴尬地笑了笑，“事实上我们站那就是麻烦，因为抑梦剂它一开始是气体来着。”
　　“她在做那东西吗？”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站在外面聊天。精准的十五分钟后，实验室内又传来声音：“现在进来吧。”
　　程誉钊才再次打开门，杜鹤然正在放置试管。
　　“你在检验抑梦剂反应啊。”程誉钊问。
　　“不然生火取暖吗。”杜鹤然脱下手套和护目镜，“你用香水越来越娘了。”
　　“那是我用的，怎么，又没认出来？”伊未晞得意地开口说话。
　　杜鹤然转过身，才发现来者并非一人。她低头瞟了一眼伊未晞脚上的运动鞋，语气软和了一些，却仍然不中听，“你怎么来了？”
　　“我来学习学习。”伊未晞拨了拨眼侧的头发，笑容漂亮地看向杜鹤然。
　　杜鹤然脱下实验服，挂在架子上后，带着两位不速之客走出实验室。她锁上门，扯下头发上的皮筋。
　　“进展如何？”程誉钊关切地问。
　　“不太好，它有轻微腐蚀性。”杜鹤然皱眉。
　　程誉钊点头，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他早有准备，这么个赚大钱的玩意儿不能太着急。
　　“感冒怎么样？”
　　程誉钊话未落，杜鹤然就很配合地咳了几声，“刚刚忍太久了。”
　　“那晚上去吃点养生的吧，海鲜粥什么的。”伊未晞抬手拍了拍杜鹤然的背。
　　程誉钊微笑着看向伊未晞，“伊大小姐请客？”
　　“别管我，想吃什么吃什么。”杜鹤然诚恳地表示。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去伊老板新开的酒店吃吧。”程誉钊倒也不跟她客气。
　　伊未晞揪了一把程誉钊的手臂，莞尔道：“我真的很想请你们吃海鲜。”
　　程誉钊只得认命了。
　　伊未晞看着杜鹤然把自己盛的一碗鲜虾粥吃光后，又舀了一碗浓白鲫鱼汤递给对方，“你发烧的时候我太忙了，而且没人通知我，你别介意。”
　　“没事。”杜鹤然用勺子依次舀去汤里的香菜、葱和姜片。
　　“你别糟蹋汤。”伊未晞伸手阻止对方再从汤里挑出任何食材。
　　杜鹤然诚实地说：“我吃不了这些繁琐的调料。”
　　伊未晞只好放开对方的手，眉目有些愠怒。
　　程誉钊得意地笑了，“这就是我们粗养大的孩子，你身娇肉贵的确实体会不了。”
　　“这都是家常的。”伊未晞不满地白了程誉钊一眼。她知道程誉钊不过是在调侃自己，他们俩认识少说十年了，饮食方面有差异但并不多。

　　伊家家宴来客不多，但关系都比较亲近，聊起天来十分亲切。伊少嵘主要围绕女儿的时装秀说了不少的溢美之词。朋友们也纷纷祝贺她的此番成就。
　　杜鹤然在所有人还未结束聊天的时候一个人离开了小团体。她在花园的石路上看见了清扫落叶的园丁，绕过漂亮的花坛后，她在秋千上坐下，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猎人集体行动毫无意外地确定在伊未晞的时装秀。她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一切似乎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她有预感，这大概是这些人最后一次那么愉快地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她并不知道程慷对赤道或者是她往后有什么安排。也许她和徐修的寿命都已经步入了十分紧张的倒计时状态。
　　她的安静思考再一次被伊未晞中断了。
　　“你为什么总一个人找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待着。”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口袋。
　　杜鹤然急忙起身，“我来赏月。”
　　“今天晚上可没有月亮。”伊未晞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漆黑一片。
　　“是啊。”杜鹤然点头。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伊未晞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大象，“它的毛非常柔软，你晚上抱着睡觉可以啃。”
　　“我没有......”杜鹤然似乎知道这样的解释很苍白，很快闭上嘴，接过大象，“摸起来是很舒服。”
　　“还有这个，”伊未晞又拿出一本装订画册，“还没出版，不要告诉别人，最后一页有个小惊喜。”
　　杜鹤然将大象压在左臂下，接过画册，正准备翻页，被伊未晞阻止了，“你自己私下看吧。”她拿起口袋，“要不然你先装进去？”
　　杜鹤然听话地把两件礼物都放了回去。
　　“你知道我平常送礼都很大方，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伊未晞低头抿了抿嘴。
　　紧接着，伊未晞被圈进杜鹤然温暖的怀抱里。她惊讶地抬头，有些受宠若惊地回抱住对方。
　　“谢谢。”
　　伊未晞感觉到杜鹤然轻缓的气息，心里也随之一片宁静。她偏过头，感觉到对方的碎发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有些痒。
　　“这简直是莫大的进步。”伊未晞将头埋入杜鹤然的颈肩，这令她舒服又安心。
　　杜鹤然趁机说道：“你的秀，我就不去了。”
　　伊未晞机敏地抬头，却还是不舍得放手，“为什么？”
　　“这段时间科研小组有个项目，走不开。”杜鹤然微微移开自己的脑袋。
　　“一点时间都没有？”伊未晞总算是从温柔的迷梦中清醒，她抽出身。
　　杜鹤然不敢直视伊未晞失望的眼睛，摇了摇低垂的脑袋。
　　伊未晞不接受地提醒道：“你已经失约过了。”
　　“这次不算失约。”杜鹤然严格地纠正道。
　　“这真的是我很重要的时刻，你不去很可惜的——是不是因为人太多了？”
　　“不，我真的没时间。”杜鹤然回答。
　　伊未晞随意地一摆手，“随你便吧。”
　　“对不起。”
　　伊未晞没有回应她的道歉，直接转身离开了。她实在是不能相信杜鹤然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大秀的时间还专门选在了周五的夜晚，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伊未晞意识到，如果杜鹤然并不诚心想来，自己就算准备再多都是徒劳的。
　　她的内心陷入了两难之中。
　　夜里，她实在是辗转难眠，只好叫醒了薇安。
　　对方在浓重睡意中醒来，不断地揉搓自己的眼睛，直到适应了灯光。
　　“还在因为那件事烦心啊？”薇安起身理了理长发。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消化，都怪我之前太期待了。”伊未晞泄气地摊了摊手。
　　薇安握住对方的手，“你知道此时此刻她一定比你心里更烦，不如你忘掉这件事，让她一个人烦去吧。”
　　“她明明前一秒都要开窍了。”伊未晞一头栽进枕头里。
　　薇安把伊未晞拽起来，握住对方的肩膀，“把会场的录像再陪她看一次，让她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
　　“我肯定会这么干的。”伊未晞咬牙切齿道。
　　“带着这劲儿应付大秀。”薇安满意地拍拍伊未晞的肩膀。
　　伊未晞仍有些沮丧，“早知道画册我晚点给了。”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薇安好奇地问道。
　　“是我收到那样的礼物，会感动死的。”伊未晞肯定地说。

　　杜鹤然简单地擦了两下湿漉漉的头发，从口袋里拿出画册。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后一页是一幅的油画——一只立在餐布上的白色千纸鹤，下面有一行小字：Je t'a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