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坠雪》水水鹤

14、第 14 章

　　翌日一早，管事便过来寻她了。

　　“殿下已经在府外候着了，你可得赶快拾掇拾掇，别让殿下等太久。”

　　季薄秋的行囊早已收拾好了，听闻立刻同管事出了府。

　　见到萧瑟后，她才察觉出不妙来——

　　他们怎都是骑着马的？难道不乘马车过去吗？

　　管事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疑虑：“边关地势险峻，又常有流寇山匪，骑马是最安全快捷的。且这里离边关路程遥远，是同大燕交界的最远的地儿，乘轿虽舒适，但既费人力又耗马匹，实乃下策。是以殿下从来只骑马，不乘轿。”

　　季薄秋表示理解。

　　这时，已骑坐在高大骏马上的萧瑟开口道：

　　“此行势必艰苦劳累，边关危险重重，甚至连命都可能丢掉。你确定要跟着我？”

　　季薄秋这时才好好打量了一番萧瑟。他逆着光看她，眼底情绪不明。萧瑟的面部轮廓极为鲜明，眉宇间遗传了萧煌的肃穆，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他的那双眼睛也没有什么温度，此刻卸去了伪装，在背光下居然还有一丝阴鸷的味道。

　　也不知那些人是什么眼力见，居然觉得萧瑟谦恭有礼，真是荒唐极了。

　　她把那些小心思收进心底，只恭敬垂首道：“奴婢不悔。”

　　“好。”

　　“阿竹，你带着她。”萧瑟朝着阿竹淡淡吩咐了一句，就骑着马走远了。

　　“是！”

　　一名侍卫骑着马朝季薄秋这个方向过来了，季薄秋瞬间明白了萧瑟什么意思。

　　这是让这侍卫同她共骑一马？

　　萧瑟是认真的吗？

　　季薄秋气急，她可是还未曾出嫁的姑娘，怎可与外男同乘一骑？她看着旁边有一匹马空着，于是翻身上马，熟练得很。

　　把一旁的阿竹都看呆了。

　　季薄秋很快跟上了萧瑟的脚步，“奴婢会骑马，无需旁人带。”

　　只是这男人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季薄秋从他脸上根本观察不出什么来。

　　此时萧瑟面上不显，但内心越来越确定这女子并不简单。

　　也不怪萧瑟怀疑，因为在大齐，只有稍微有些银子的人家才可买得起一匹马，普通人家根本负担不起养匹马的成本。就算是真的有能力将马买回了家，让家中女子学骑术也是不合规矩的，毕竟大齐崇尚女子淑德，万万碰不得这些男子物件。若这丫鬟生于一个富贵人家，又怎会与这永乐侯府签卖身契？实在可疑。

　　但大燕不同。大燕虽国力弱些，但国风很是开放。女子因材施教，除了能学女工，骑射书术也都可学，因此大燕女子会骑马也不算什么罕见事儿。

　　坏就坏在季薄秋不知其中差距，完完全全忽略了这些。

　　不知不觉已骑行了整整半日。

　　季薄秋其实有些累了。她从小不喜习书，专爱捣鼓这些。但她学骑术也只是为了一时新鲜，图解闷而已，真正待在马背上的也不过三个时辰，更别说握紧缰绳，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但是萧瑟不说歇息，她也绝口不提。谁说女子不如男？季薄秋就爱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给自己争口气。

　　“停，原地休息。”萧瑟率先翻身下马，找了个树底下靠坐着。

　　季薄秋见此，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她感觉下马都没有了力气，费了好大劲儿才成功下来。

　　她看着萧瑟靠着的那棵树，眼馋的很。那棵树的树干是附近粗壮的，想必靠起来也是极舒服的。

　　但理智告诉她，要矜持。征服这种男人可急不得，最忌讳的便是一个劲儿往上贴，就算是不为他这个人也不行，要不然神秘感就全没了。

　　她找了一棵中等大小的树，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没想到这树的背面有俩小兵在唠嗑。

　　一兵挠了挠头，“今天真是好生奇怪，这才只是前行半日，殿下居然就让我们原地休整了？”

　　“是啊，我也心下纳闷。之前有时一天一夜都不带歇的，这次怎突然改了脾性？”二兵摸了摸下巴，内心疑窦丛生。

　　“难不成是因为那匹马上的小娘们？”

　　“可我却听说她只是殿下府上的一个小丫鬟，没什么特别的。”二兵也挠头。

　　“你这个榆木疙瘩！”一兵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二兵的头：“要是她真没什么特别的，殿下为什么要捎着她？从前殿下可未曾带过任何女眷！”

　　两人对视一眼，八卦之火在四目中熊熊燃烧。

　　“......”季薄秋听了个正着，内心十分复杂。原来这萧瑟手里的兵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脾性倒是不随主。

　　那俩小兵都有分寸的很，知道什么该聊什么不该聊，他们点到即止，这八卦很快就被他们默契的揭过了。

　　“你说这太子会比我们晚到还是早到？”一兵抛出来了一个新话题。

　　二兵握拳：“那肯定是我们殿下早！”

　　“我也觉得。那太子一看就是个虚的，能快才怪。幸亏他识时务，自己主动提出要分开走，否则肯定会拖咱殿下的后腿！”

　　“是啊，陛下整天想着让他们兄友弟恭，这次去边关大抵也是想给他们创造情分出来。可这太子脾性恶劣得很，和咱们殿下天生合不来，道不同何必强融！”

　　“是啊，缘分莫强求！”一兵感慨。

　　“是啊，是啊！”二兵附和。

　　......

　　季薄秋没想到这俩小兵知道的居然如此之多，把徘徊在她心中的疑问都解了。

　　她可未曾忘记翠珍当初给她打探来的消息，若不是那大齐太子龌龊之极，她也不至于生出逃婚的心思来。

　　此时已至仲春，虽较起早春来说天气暖和了些，但若整日骑马驰骋，与风相伴，身子到底还是有些冷的。

　　她只穿了个粗布衣裳，根本不似其他小兵那般身着内甲。这么看起来，她确实是像个拖油瓶的。她搓了搓胳膊，将自己抱作了一团，就藏在那树边上，看上去倒有些可怜。

　　突然，季薄秋的头上覆下来一片阴影。

　　她抬头，发现萧瑟走近了她，手上还拿着一件披风。

　　萧瑟将披风拿到季薄秋眼前，用眼神示意她拿走。季薄秋眼底恰到好处地呈现出一丝受宠若惊来，正欲接过。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此地是片树林，起起伏伏的树木蔓延在这片山坡上，中间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地铺在这密林间。

　　小路两侧的密林处突然下了箭雨，一支支箭嗖嗖地从天上落了下来，几个小兵躲闪不及，一下子就被这箭射中了。

　　萧瑟反应极快，抱起季薄秋就地翻滚了几下，躲到了一棵树的背面，避开了从天而降的箭雨。

　　“就地躲避！”

　　季薄秋此时就靠在萧瑟怀里，听着萧瑟沉稳有力的声音，刚刚还担惊受怕的心此刻立即踏实了下来。

　　季薄秋闻到萧瑟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股香中透着些许寒冽，但细闻下又仿佛感知到了一丝温度，就如同这个人一样，虽克制但又杂糅着疯狂。

　　萧瑟是个极有分寸感的男子，待他确认此地没有危险后，就将搂着季薄秋的双臂松开了。

　　不得不说，萧瑟不愧是习武的，双臂有力得很，方才季薄秋被他勒住时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明明是如此亲密的举动，但萧瑟做起来却无一分暧昧。

　　......多好的机会啊，唉。

　　那阵箭雨很快就过去了。

　　萧瑟上前察看，发现这些兵伤的都不重。他捡起地上的一支箭，发现这箭头都是粗铁制成的，伤害力不大，不至于死，但足以制造出不小的伤口。由于这些兵衣服里头都穿了内甲，于是这伤都在表面，虽看着唬人，但其实并无多深。

　　也不知来者意欲如何，既然并不想要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又为何大动干戈整这一出？

　　萧瑟利落有序地安置好了伤员，眼底不见一丝慌张。他沉吟片刻，当即决定暂缓行进，先休整半天。

　　但一旁的阿竹却面色焦急：“殿下，咱不能再耽搁了，要是太子先到了那边，抢占了先机，咱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无妨，我自有安排。”萧瑟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淡定的很，仿佛万事尽在掌控。

　　季薄秋不得不承认，萧瑟是个很有安全感的男人，同他在一起什么事都不必焦虑，何事他都能游刃有余地掌控。

　　他在人前往往伪装得极好，那温和有礼、不争不抢的样子任哪家女子看了都会心生欢喜。但要是去了伪装，那些女子可能就怕他了。毕竟枕边人还得是个贴心温和的，萧瑟如此强势的性子不适合当个完美郎君。

　　季薄秋披着萧瑟给的披风，内心十分感慨，心想着自己也不喜欢太强势的，她更喜欢掌控别人的感觉。要不是她此刻急需一个保她平安的，她绝不可能接近萧瑟，这个男人过于危险，她真担心她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目前这想法好像着实多余了些，现在的萧瑟对女色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这担心毫无用处。

　　翌日，队伍终于休整好了。他们将行囊收拾了一番，又踏上了行进的路。

　　这次终于无人阻拦了，他们成功抵达了边关。

作者有话说

　　唉，多好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