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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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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本半反应过来,也连忙跪下。
四下喧哗闹作一片,被高墙之上的卫士斥吼过后再度陷入沉寂。
他们默默地盯着从玉,脸上神情不一。
黑衣卫士嗤笑一声,侧首朝旁边的人望去,笑说:“听到没?那乞丐拿我的戟邀功呢。”
被搭话的卫士低头看见手上的宝石红光一闪,连忙告知曲升:“将军,底下那人有灵咒。”
“灵咒?”
曲升笑笑,满不在乎地说:“是个人都能有灵咒,这算什么。难不成你觉着下面那个乞丐会是神女?”
卫士低头不敢搭话。
“不过的确还缺几个人。”手指在墙上敲了几下,曲升沉吟片刻,“孩子都生锈了……方四,放他们进来吧。”
卫士得了命令,转身示意别人下城门开门。
从玉额头冒汗,举着长戟脸色愈发苍白。
轻挪几步挡住吴本半,从玉咬牙悄声唤道:“哥,你再蹲下些。”
别让人家一戟飞下来就把你弄死了。
吴本半见发出灵咒了上面的人也没什么动作,心里不由着急。听到从玉的话,慌乱的心绪突然理出一条路。
刀剑毕竟无眼。
挣扎片刻,吴本半按下心里难堪小心翼翼地压低身子躲在从玉身后,轻声道:“小玉,活到现在谁也不亏。”
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了?
从玉眼泪朦胧遮住视线,说不出话来。
黑木大门“咔”地打开大半。从玉眼睛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随即往曲升方向望去。
曲升道:“再不进来,就不用进来了!”
闻言,吴本半扶着从玉赶紧站起,快步往城门跑。从玉举着银戟,万分小心不敢让它触地。
居然真的能进来吗?守城的那个人怕是个傻的,连带着从玉对仟寨都失去了几分兴致。
仟寨难得开城门放人进去,眼下这一出,所有人都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他们朝着大门冲过去,却被结界轻而易举弹到地上。
从玉紧紧抓着银戟跑,余光瞥见他们进不去结界,心里更是好笑。
曲升趴在墙桩上笑,手指轻抬,一缕细线从高处落到城门下,散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兜住城下所有人。
一个黑衣大汉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凶狠地看向从玉两人,突然大吼一声:“抢到银戟就能进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朝着从玉两人扑了过来。
卫士察觉到空中涌动的怨力,皱眉满脸担忧:“将军,这样容易失控……”
曲升挑眉笑:“城门外失控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雨一下水一冲,失不失控的都成了养花泥,重要的就是眼下这幕好戏而已。”
从玉和吴本半本来就离结界不远,他们冲过来时更是只差分毫。吴本半二话不说把从玉一步推进结界中。
从玉当即转身一手拉住吴本半的手,一手紧紧抓着银戟。吴本半半个身子都跨进结界时,腿上突然传来一股阻力,生生把他往后拖。
吴本半挣扎着低头往后看,黑衣大汉紧紧扯住他的腿,目眦欲裂。对上吴本半的目光,黑衣大汉表情狰狞:“我进不去,你也别想进!”
说着,他猛然用力,把吴本半往后扯了一大半。从玉被牵连得趴到地上,和吴本半一起拼命往前挪。
吴本半随手抓起一块碎石后扔,正好扔到大汉脸上,脚上的力道顿时轻了些。他顺势一脚踹到大汉脸上,往前爬了大半。
大颗大颗的汗滴到地上,从玉脸色涨红,余光瞥到银戟,咬着牙把吴本半往结界里拖了一小截。
大汉抹了一把脸,又要来拉吴本半。
“哥!”
眼看着越来越多人朝着他们涌过来,从玉急喊一声。
吴本半对上从玉的眼泪,脑海里霎时闪过一个念头。他来不及多想,艰难开口吼道:“活着就是最好的……不能强求!”
从玉眼泪瞬间滑落,她用尽全部力气把吴本半往前一扯,右手同时松开银戟。
金光一闪,“咔嚓”一声。
黑衣大汉手上突然一轻,他控制不住往后摔去。他手上还抓着那条腿,此刻鲜血淋漓,满脸都溅上了血。
吴本半的右腿自膝盖处被结界截断,霎时哀嚎一声,疼晕过去。
从玉整个人懵了,只是断了条腿?那她费这么大劲做什么!
一个对哥哥十分依赖的妹妹,在这个时候又会做些什么呢?
曲升伸了个懒腰,不大尽兴的样子:“才一条腿就进来了,这桩买卖不划算。走吧,下去看看。”
卫士眉头紧锁,沉默着跟在曲升身后。
从玉哭着抱住吴本半,撕去自己的衣袖,颤抖着给他包扎。鲜血很快濡湿了衣袖,“滴答”滴在地上。
手上的血沾到脸上,鼻息间全是血腥味。从玉突然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扇自己巴掌,边打边哭,好像这样就能偿还自己的过错。
“演得倒好,看起来像真的。”
一双黑靴停在从玉面前。曲升满脸欣赏地看着从玉:“你该是个天生的戏子,多厉害。”
从玉闻言木愣地抬起头,看见曲升时,眼里突然多了一星光。
难道自己真的演得太过了?
她松开吴本半,连滚带爬地凑到曲升士脚旁,不住地磕头:“求大人救救他,救救他……”
一旁的卫士捡起地上的银戟,曲升低头看向从玉,啧啧两声,笑道:“救人?你都把本将军的宝物扔在地上了,还有脸让我救人?”
抬手打住从玉慌乱的解释,曲升又道:“不过本将军这辈子最喜欢积德行善,你今天算是求对人了。”
从玉闻言眼里重新燃起光,还不待她欣喜,又见曲升招招手,说:“来人,把这两个乞丐押到大牢去。”
卫士侧身一让,其他跟在曲升身后的人手握着刀朝从玉两人走过来。从玉慌忙回身紧紧抱住吴本半,抬头看向曲升,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她几度张口,到底不敢质问,只是低着头用力抱紧吴本半,眼泪不住地流。
穿着甲胄的两个士兵左右拉拽两人,不顾从玉的挣扎哭喊,动作强硬把他们分开,扣住双手拖着就往城门走。
吴本半多次在疼痛中惊醒,很快又再度陷入昏迷。他右腿上绑着的血布垂到地上,拖出一路血痕。
迷迷糊糊间,吴本半听见从玉的哭喊。他睁开眼,看见从玉泪流满面、挣扎着要脱开别人桎梏……
都是活着的代价。
他沉沉闭上眼,失去意识。
曲升从卫士手里接过长戟,拿着帕子仔细擦拭尖头上的血渍。
何故如此糟蹋别人的性命?
卫士撇开眼不去看从玉两人,心里对曲升的不满更甚。
城中有布衣兵士奔来禀告:“将军,柏禹集\会!”
曲升神情不变,随手把帕子扔到地上:“是什么大事?”
兵士垂首:“不知。”
“怕是巫仪又有了些‘高明’的预知。”曲升笑笑把长戟丢给卫士,伸着懒腰踱步往城门走。
从玉耳朵一动,鬼哭狼嚎地继续挣扎。
巫仪,预知。
看来仟寨着实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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仟寨柏禹堂众人齐聚。
身着五彩羽服的老人站在大堂中央,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抬手扶正头顶的羽帽,表情严肃接过祉杖和赤铁鬼面,一手执杖,一手把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面具触碰到他的脸,边缘生出细小的肢脚,往皮肉里钻。
角落处传来一声鼓响,羽衣老人嘴里哼着古怪诡异的歌谣,手上随着歌谣开始舞动,整个人宛若缀着几朵彩花的黑皮老藤在拼命地扭曲着,祉杖在空中快速挥动,发出破空声。
所有人见怪不怪,垂眸低声吟唱着颂词。
但也有不耐烦这形式的人。
曲升缩到角落,张着嘴假装吟唱,分毫声音都没泄出来。在他旁边打鼓的童子瞥他好几眼,到底是忍不住低声提醒:“曲子,你认真一点。”
曲升毫不在意,凑到童子耳边,同样压低声音,道:“我今天抓了两只虫子,待会儿要去瞧瞧吗?”
“分明抓的是人……”童子撇嘴,“我都听说了。”
曲升摆摆手:“都一样。”
童子懒得再和他多说,沉下心认真打鼓。曲升自觉无趣,也不再多说。
吟唱持续了一炷香。
众人静默下来,再度盯着老人。
鬼面上的肢脚扭曲着缩回面具下。老人抬手摘下面具,手上祉杖重重敲在地面上,目光沉沉扫过众人,随即闭眼长叹一声。
“巫仪大人,旨意可有变化?”
人群中央,一位玄衣男子上前一步,直视老人。他瘦高清俊,站在那里,就像名画里孤立的墨松一般,清远雅致,自成风景。
老人看清问话的人后,略微低头,恭敬答道:“确有变化,且事关仟寨安危。”
万单重扶起老人,略加思索便想到关键:“神女出世?”
老人摇头,握紧祉杖,表情凝重:“准确的说,是神女进入仟寨。”
此话一出,惊起一池涟漪。
万单重眉眼微敛,嘴角勾起一抹笑,无端显出几分阴沉:“这是好事。”
站在一旁的虬髯男当即嚷道:“最近可没听说有人进了寨子,哪来的什么神女?”
角落里的曲升原本懒散地靠着墙,听着这话,猛然直起身子,迎面就对上了万单重的目光。
“曲升,你负责看管城门,应当知晓有无进寨之人。”
曲升心里一抖,勉强镇定下来,行礼道:“启……启禀族长,近日却无外人进入仟寨。”
说着,想起什么,他连忙又补了一句:“不过今日我放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但是他们衣衫褴褛,且看着不过十二三岁,想必万万不能是神女。除去他们,也就三月前,有一名女子入寨。”
万单重在心里嚼着“衣衫褴褛”这几个字,回首看向羽衣老人。
老人把鬼面小心翼翼放在漆盘上,拧眉道:“具体日子不清晰,说不清楚。”
“到底只有两个人,细细排查便是。”
万单重侧目看向曲升:“曲升,你明日把那两人带到柏禹堂来。是不是神女,可不是凭衣着能判断的。”
曲升低头应是。
夜色弥漫,柏禹堂檐下的红灯漾出一圈光晕,幽静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