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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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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躲着说什么呢,真以为我听不见?”
巫仪撇嘴,几下把从玉脸上的血擦干净,又问:“你再看,这人眼熟不?”
方包致勉勉强强转过来,再度看了几眼,点头:“眼熟,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叔伯家的女儿。”
坐在板子旁边的万平抓起一把草药放进嘴里,嚼几下吐出来敷在伤口处,闻言也朝着从玉方向看过去:“没见过。”
巫仪笑:“万平呐,你回家休息去,别在这待着。”
“手又没断,回去做什么?我把这药一敷,用布包几圈了还得回去干活呢。不然这么大个窟窿得修到什么时候去?”
万平说着就站起身,从地上抓起一根脏布条缠住手臂上的草药,完了蹦跶两下,似乎是在向巫仪证明自己确实没问题了。
巫仪也没拦,看着万平走远,这才转向方包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指着呆呆愣愣坐在板子上的从玉,咬牙道:“昨天你还要救人家,今天就不认识了?”
“昨天?”记忆逐渐复苏,方包致颤声问,“这血娃子是神女?看着血滋哗啦的确实不像啊。”
说着他再度扫了几眼从玉,越看越熟悉,看到最后腿都在抖。
一大块汉子扒拉着老人的腿,脸都憋红了还没挤出两滴眼泪:“巫仪老头哎,你看这神女现在这幅鬼样,虽然不是我弄的,但是要让族长知道了肯定得弄死我呐!”
巫仪抬腿挣扎,努力想把方包致甩开,气道:“这下知道怕了?”
方包致吸气:“也不是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装装样子不好。”
正说着呢,李大夫快步走了过来,猛一瞧见这场面,当下愣住:“包子你终于认巫仪做爹了?”
方包致怒着脸站起来:“呸!”
巫仪咳嗽两声指向从玉:“李大夫,瞧瞧这个。你应该见过吧?”
“瞧着眼生。”
李大夫看了眼从玉,眉头紧锁:“这遭多大罪,全身都是血。”
说着,李大夫蹲到从玉跟前,抓着她的手把脉。上下再度打量从玉几番,李大夫眉眼愈发凌厉。
方包致瞧见不对,忙问:“李疙瘩,神女这是怎么了?”
“这是神女?”
李大夫闻言眉头舒展开来,拍拍衣上的灰尘站起来:“就说这脉象怎么这样熟悉,强壮得过分。如果是神女的话就说得通了。身上的伤都是小伤,少沾水,养养就好。不过……”
“不过什么?”
李大夫指着从玉,叹了口气:“就神女现在这副模样,怕是永远都不会清醒过来了。”
方包致想到万席昨日说的话,沉默点头,
巫仪倒是笑出声,连连摆手:“这不要紧。”
一出奇异的怪剧。
从玉低头,摸摸额头又瞧瞧手腕。
叶子看不见,小老虎又投胎去了。
好生无趣。
那厢,曲升抱着树皮从祭台旁边走过去,高台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叫喊:“曲子!”
曲升抬头,第一眼看见站在人后的方喜,转眸又瞧见前面的万席。
他昂首,不知道是在对万席,还是在对方喜说:“你怎么在这儿?神女在巫仪那呢,要过去就赶紧过去。”
万席“啧”了一声,“就说那个福伯靠不住。”又问,“神女还活着吗?”
“全身血,呆呆愣愣的,一时半会儿倒是死不了。”
万席闻言松口气,侧首看向方喜:“早就说了不用担心,现在我们过去瞧瞧,把那丫头逮回阁子里。”
说着,她随手把耍熟的斧头扔到地上:“我得想想今天要教她些什么。”
曲升在台下等她们。三人一道朝前走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李大夫一双巧手已经把从玉满脸敷上了乌绿乌绿的草药,眼下正拿了块灰布条缠呢。
从玉瞪着眼不敢乱动,只觉被众人注视的自己仿佛在进行一项神秘的仪式。
万席过来瞧见就说:“这傻样倒是和包子相差无几了。”
方包致“哼”了一声,懒得和她计较。
万席又问:“巫仪,现在这神女我带走了?临到中午了,还什么都没教呢。”
巫仪摆摆手,只道:“你问李大夫。”
万席睨向李大夫。李大夫吓得一抖,结结巴巴说了句:“伤口别沾水。”
万席随意点点头:“洗澡洗头洗脚,看来都得免了。没事,反正臭不到我。还愣着做什么,方包子,还不把人扛着,赶紧走了。”
方包子回头,满眼疑惑:“我和你关系很好吗?”
“不好啊,那又怎么样?快点,待会儿迟了。”
叹了口气,方包致任劳任怨地再度扛起从玉,活像是在扛根木头。
从玉不动不闹,倒真的像是一根木头。
一直回到育禹阁。方包致把从玉撂在地上,自觉地走了。
所以说,他虽然人傻,但是还是很听劝的。
万席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窗户打量阁外的结界。
这房间恰好就在长虹屋楼下。屋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桌子和它配套的几把椅子,什么也没有。
万席回过头看,从玉趴在桌子上一个劲往嘴里塞糕点,像是饿很了。方喜就侍立在旁边,手里拿着杯茶水,小心看顾从玉,生怕她噎死了。
“这结界看着厉害得很,神女是怎么逃出去的?”
万席眉眼弯弯:“方喜,胆子够大啊。”
“当时不过是怕神女撞死了。就像您说的,别人的命哪有自己的命贵?”
从玉叼着一块白米糕懵懵懂懂抬起头:“嗷……嗷呜嗷呜。”
“看来是吃好了。”万席笑笑走到从玉身边,伸手摸了摸从玉的头。
一手黏腻。她低头一看,满手都沾上血,笑容一下子就僵在脸上。
居然又有人敢摸老虎的头!
从玉“嗷呜”一声,猛地跳起来,拱着脑袋就朝向万席冲过来。万席向上一翻躲过一劫,从玉一下撞在墙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方喜犹豫下,还是垂眸假装看不见。
万席拍拍手:“这下能听话了。方喜,把吃的东西都撤了,顺便把屋里的窗户都钉死……找巫仪要几张符去。”
万席朝着从玉走过去,笑吟吟扶她起来:“把人困在阁子里有什么意思,上蹿下跳的,天天闹心。不过没关系,把她在屋里关上十天半个月后,就该乖一点了。”
这句话太长,从玉没听懂什么意思。她瞧着万席,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个好蚂蚁,我要撞她,她还要来扶。
而且她还对我笑哎。
除了小老虎,没人对她笑过。
这份好感维持在万席让从玉跟着她的动作学舞的那一刻。
“这是畅仙舞,也唤作通神舞。”
畅不畅仙,通不通神,从玉一点也不关心。
她不想把腿搭在等人高的杆子上,也不想跟着万席转圈圈。
从玉摸着肚子。她不饿,但是好想吃东西。
万席捻着一根柳树条子抽在趴在地上睡觉的从玉身上,喊道:“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练!本来你就没什么基础,眼下还这样愚笨,不勤加练习还能怎么办!”
条子抽到身上火/辣辣的疼。
这个蚂蚁简直胆大包天!她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勉强听两句话,没想到这个坏东西还蹬鼻子上脸!
从玉气得从地上蹦起来咬万席:“嗷呜!”
人还没冲到万席跟前,柳树条子“唰”地抽在从玉脖子上,绽出一道血痕。
从玉疼得龇牙,忍着痛苦踉跄两下,扑到万席脚边,偏头朝着她的脚踝就咬了下去。
万席抽了一口气,下意识朝着从玉的脑袋踢了过去。
从玉脑袋挨了一脚,哀嚎着滚来滚去。疼痛过后一阵一阵的昏昏沉沉袭来,没力气了,她像条死狗一样趴到地上。
方喜赶忙跑过来查看从玉的情况。万席抬眼看向从玉,眼里不加掩饰的恼怒,脸上扯了抹笑朝着她走过来,步子踩得一下比一下重。
“怎么着,人死了?”
方喜顺势起身答话:“没。”
万席冷哼一声,摆摆手:“行了,走吧。”
方喜心里犹豫,脚上动作毫不停歇,跟着万席就离开屋子。
“砰”的一声,房门紧紧关上,方喜熟练的掏出门锁锁上门。
一室漆黑间,从玉沉沉陷入昏睡。
百珐室,西院。
刚过午后,一辆华丽精美的马车停在曲升门口。
丫鬟恭敬掀开车帘,穿着一身薄柿色衣裙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下来。正是白淑瑞。
侍立在另一边的丫鬟上前去敲门。
曲升昨日值夜,早晨又去帮着搬了两个个时辰的木头,眼下才睡着没多久就被“咚咚”的敲门声敲醒,心里烦躁得很,当下提起枕边的长剑就拉开院门。
还不待白淑瑞等人问好,曲升一把长剑就架在敲门丫鬟的脖子上,眼神阴森地扫向众人:“找死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敲我的门?”
丫鬟浑身颤抖,忍不住要尖叫。曲升一把捂住她的嘴,笑得肆意:“你害怕我就高兴了。”
一片压抑的寂静。
白淑瑞压住心头的恐惧,上前一步,温柔笑道:“曲将军,我来这里是想把吴本半接回白府好生看顾。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曲升嗤笑一声:“一个乞丐丫头还敢来找我曲升要人,真不愧是白望养的。”
说着,曲升把手上吓得抖成簸箕的丫鬟松开往前一推:“把你的□□好,别啃人家门。”
丫鬟踉跄一下,连滚带爬躲到白淑瑞身后。
“今日是我冒犯了,”白淑瑞侧首,看向另一旁的丫鬟,“青萝,把东西拿来。”
丫鬟低头应是,转身回马车上拿了一个长木匣,上前呈给曲升。
曲升随意掀开盖子,一根镶着宝石的长戟露了出来。
“一点小心意,还望将军收下。”白淑瑞笑意不变,“接走吴本半也不仅仅是我的意思。”
曲升挑眉轻笑一声,随手把盖子扔到地上,靠着门框掏耳朵:“白望的面子我实在是不敢不给。但是我这里可没什么吴本半,你怕是找错人了。”
“听说将军院里养着个残废?”白淑瑞眉眼弯弯,“那便是吴本半。”
“原来是神女大人的哥哥啊,如此便是白望来了也……”
曲升正准备嘲讽时,白淑瑞上前一步从匣子的暗盒里抽出一本古书,直直递到他面前。
他垂眸一扫,当即把古书连着白淑瑞的手按回匣子里,又从丫鬟抢过木匣,在丫鬟惊异的眼神中瞪了她一眼,吼道:“看我做什么!还不把那盖子捡起来盖上。”
丫鬟连忙捡起盖子,将要盖到木匣时,白淑瑞慢腾腾抽出手来止住按住她的动作,笑吟吟地看向曲升:“将军?”
曲升不情不愿地侧开身子让出门:“那残废在主屋,好好供着呢。”
白淑瑞轻轻把盖子合在木匣上,带着几个丫鬟走进院子。临走到门口,她示意丫鬟们侯在门边,独身走了进去。
屋内,吴本半听到院外的声响艰难起身,靠着床栏看向门口。
房门被轻轻推开。
“小……”吴本半声音一顿,瞪大眼看向门口那人,“白米?”
白淑瑞点头,走过来坐在床边:“听说你遭了难,我过来瞧瞧热闹。”
吴本半垂下眸:“既然看过了,你走吧。”
“这怎么能,”白淑瑞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在吴本半右腿处塌下去的被子,轻声问,“当时怎么回事?听说是小玉……”
“意外而已。”吴本半表情冷淡,“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吧?我今天来,就是把你接到我家去好好静养。”
吴本半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去?”
白淑瑞表情不变:“你以为自己有选择的机会?吴本半,我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才愿意顾着你,不然,你以为自己算得了什么?”
吴本半闭上眼,沉吟许久:“好,我去。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小玉怎么了?”
想起从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下意识放得很轻:“她好像在哭,我听见了。可是我醒过来的这几天,她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他们说小玉成了神女,很忙,没有时间过来。但是,我听见她在哭啊……”
吴本半抬起头,眼带希冀地看向白淑瑞:“白米,小玉她没事对吗?”
白淑瑞抬眼对上吴本半的目光,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吴本半,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要装这些做什么?”
“你做的那些肮脏事,我会一字不落地告诉小玉。”
吴本半双手紧握:“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懂。我是小玉的哥哥,我养她这么多年……”
“果然还是很恶心呐。”
白淑瑞站起身,垂眸凝视吴本半:“你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