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同人/瓶邪/湧潮》睡仔

9、第 9 章

　　第九章

　　孫子兵法《用間篇》，僅列五種間諜，已全然盡透諜報活動的千萬面貌，然而一名間諜的內心活動，卻是千萬面貌也道不透個中滋味。

　　每當回憶起，午後，室內，光影和畫面仍是清晰如眼前。
　　那是吳邪最初去投靠解連環時，長者的一番話。

　　室內沉寂了一陣子，唯獨滾燙的茶水聲響。

　　「你可知我們組織裡是幹什麼的？」

　　「知，諜報活動。」

　　解連環點頭，一手執壺，沿著壺蓋澆熱水於另一紫檀色的茶壺上頭。

　　「吳邪，間諜可以有千百種方法進入一個組織，但你可知道語花為何選上這種型態的路走？」

　　十五歲的他站在一旁，回想起語花告訴他的未來走向，面露些許陰鬱，想了一會，答不知。

　　「一來是他的背景，檯面上只是個戲子，不走這條，占不了套消息的位置，再來，也正因他是個戲子出身，而又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這種身分，會是他最好發展和找到退路的位置…」解連環飲茶。「你可知我的意思？」雙眼向上，盯著眼前少年。

　　吳邪點點頭。「若要當細作，身分、背景、個性，皆須斟酌。」

　　「對。」解連環低頭，示意他坐下，那是他第一次表態接納這個表姪。「不說你是霍玲推薦於我，光是我這幾日觀察下，便知你這孩子足夠聰敏…」

　　他放下杯子，平視眼前總帶著一股剛烈氣息的少年。

　　「但你沒有一個足夠好的背景做為掩飾。」這麼說道。

　　吳邪低頭，抿唇。

　　「汪政府用人很小心翼翼，如果遍查不到你的背景，哪怕是守大門的，也輪不到你，更遑論讓你身居要職，好竊取資料，就算是真的讓你成了要人，恐怕得來的消息，連我也不敢多用幾分…」

　　「再者，我檯面上的背景也不夠硬，無法將你立刻安插在適當的位置上。」儘管道上都有傳聞一人訓練奸細之利害，卻無人得知解連環這低調的戲班頭子就是其人。

　　「那麼，我注定是不行了？」

　　解連環搖頭。「這是指，做為一名間諜，你需從長計議。」他豎立食指於少年眼前。「第一件事情，便是要以讓汪政府卸下心防的方式出現，並讓他們眼睛一亮的覺得需要你。」

　　「而來，不能顯露精明，需喬裝駑鈍模樣，以好操縱、易支使的模樣出現，這樣類型的人，汪政府也很慣常使用。」

　　「最後，想有所立足之地的話，你需要依附一個大人物，讓他認為你的駑鈍是來自於未受訓練，要是他開始專心訓練你，事情就成了。」

　　「只有這辦法了？」

　　解連環看著他。「非也，但卻是最可能成事的一條路，要不，便是微乎其微。」

　　在過去，吳邪無法想像自己會是以什麼樣的形式進入敵軍，而現下剛滿十八歲的他已然正在前往上海的途中。

　　這是比預估中更大的躍進，看樣子，李士群特別賞識他那副傻不拉嘰，卻頗有一展鴻圖的野心模樣，雖然目的地並不是極思菲爾路（Jessfield Road）76，但也被派去侍奉大人物了。

　　在車子裡，他苦笑了一下。

　　全靠著一把王八盒子，打光了其他把，也把自己送上了義勇隊的暗殺名單。

　　千萬不可張露身分，要知道，一但東窗事發，連帶著你背景下的整個戲班都可能會沒命。那是他離開前，解連環唯一告訴他的話。

　　…不曉得文錦姨知道了這事，會怎麼看待自己…？

　　一九四零年‧上海‧八月七日。

　　早聽聞上海繁華，但站在南京路上，曾經是少爺出身的吳邪，也是剎時覺得眼界放寬。

　　大樓洋房櫛比鱗次，密密麻麻地緊貼南京大路兩側，招牌規格整齊，半插旗幟，還帶著洋文，遠處看來色彩斑斕，似乎要將天給遮住了，間接一排一排的電線杆沖天，電車巴士私人車輛來來往往，吵鬧不休，車烟濃濃，人群繁雜，工人、學生、商人各式各樣人都緊密在人潮裡竄流，到處看得見男人頭戴洋帽，女人梳妝時髦，偶有人力車在小巷裡鑽。

　　這就是真正的大城市。

　　吳邪只帶著些微細軟，跟著幾個看模樣同自己般窮困、駑鈍無知的人站在一塊，等人接送，他看著這些人，心裡很複雜。

　　吳邪恨鬼子，更恨漢奸，但看著這些也是準雇用來侍奉漢奸，將要拋棄自尊，忘記國恨的人們，臉上只有滿滿被窮困所折磨的陰鬱，和對大城市的向往與對未來充滿寄望的模樣，同過去杭州時看見的那些難民不差多少，他不知從何去恨這些人。

　　而後，預計說要來接送的車子遲了兩個鐘頭，總算開過來要將他單獨帶走，他問要去哪兒，那人帶著上海腔冷漠地說，要去愛多亞路，他聽不清楚，又問了一次，那人沒回答，只是冷笑地看著他，一副他根本沒聽說過，純個鄉下土包樣。

　　吳邪裝得尷尬不已，卻裝不出臉紅害騷，只得低著頭，不吭聲。
　　他沿途看向車外，早聽說過上海的電影業之蓬勃，卻這回兒見到多少電影院林立，又些還用洋文書寫，他唸也唸不出來。

　　當車子轉了個彎，兩道刷白的洋式拱門乍現，又開往內去，坐落在外灘的女神像特醒目，雙翼飛展，低頭俯視著整條大路，黃浦灘邊排著幾個碼頭，部份停靠著寥寥私人船隻。

　　密密麻麻的車陣，讓這台車子的速度緩了下來。

　　「這可是那叫啥天使？」他指著女人像。

　　司機對他不太理睬，但卻很喜歡顯擺。「礙個是歐戰紀念碑，儂記著點。」

　　這會兒吳邪聽懂了，心裡道：你娘的，是不會講人話嗎？
　　當車子停在一間透白的洋房前，他開車門下車時，湊巧，一旁並排的車陣裡，其中一輛敞篷黑色Bentley車才剛剛停下，就吸引了吳邪的眼睛。

　　車主是名身著西裝的高大男人，帶著股貴氣跟骨子底散發的傲慢。

　　吳邪認識這人。
　　這人在南京時，偶爾跟在李士群身邊，皮膚白皙，長相俊雅，二十五六歲上下，一身挺直的男人，像做過軍人似的，卻說得一口流利的洋文。

　　認識他的人，都喚他為涼先生，聽說是上海三大亨之一，張嘯林身邊的人。

　　見到這人，吳邪心裡有些反感，在過去少數的接觸中，他便覺得這人除了外表以外，可以說是一無是處，個性勢力，趨炎附勢，尤其幾天前在南京偽政府做客期間，總是帶著種特看不起下人的眼神，一整個純從國外回來，不知民間疾苦衣錦食肉的少爺。

　　還有一雙特奇怪，奇長無比的手指。

　　想著想著，好像那人也感應到似的，轉看向他的位置，雖然距離頗遠，但總覺得好像那涼先生立刻跟自己搭上視線一般。

　　吳邪趕緊低頭，祈禱著別被認出來，但事與願違，那人只頓了一會兒，便大步大步朝著自己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