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姬》陆小柒77

9、第 9 章

　　晚上，闲来无事，我揣着手机挂上耳机，换上了许久不穿的运动服，也算是一时兴起，小楼绕着小区跑步。小区不大，环境不错，安保很好。这里面住的大多都是大忙人，晚上七点，不是匆匆忙忙才吃上饭，就是在会客、开会，若是有孩子的家庭则更是手忙脚乱。
　　许久没有这样运动了，平时的我基本就练练瑜伽、做做各角儿的动作。慢跑了一圈左右，我就认输的开始走路。
　　之前听说黑夜适合思考，但现在发现，黑夜会激发无名的情绪。中午和师哥的谈话也一遍一遍地在脑子里转。最后定在了最后几句。
　　我为什么开始学京剧。
　　我为什么开始学京剧。若正经是从小想学，三五岁就应该开始了。但我没有，我八岁才开始。
　　我有一个大我九岁的姐姐。她真正地是一个天才。听母亲说，她第一次听过戏就坚定地要跟着那戏班学，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成了独当一面的角儿，从镇子里的小舞台，成长到能跟着省剧团四处演出。直到有一次，在她演杨贵妃，做贵妃卧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台下突然几声惊呼，一整骚乱，她分散了注意力，没有站稳，摔了下去。舞台失误其实没有什么，但是她摔到了装饰的石头上，摔到了脊椎，又因为没有及时被送到医院，最后下肢不能自主控制。
　　上面承担了所有的医疗费，又给了一万的抚恤费。家里人觉得也不能再要求什么，这件事就不再提。但是到最后，那阵莫名骚动的原因依然无人知晓。
　　姐姐自然是不能再唱戏，每天活在痛苦和自责里，最后理智的弦断了，清醒的认知不再。父母认为这样对姐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不嫌累一直照顾着姐姐。
　　那时候所有人都好像完全接受了这个事情，来家里探望姐姐的人也少了。只有我突然发了疯，说要学京剧。父母起先很是反对，后来照顾姐姐不暇，也实在是管不住我，最后让步说要正常上学，学业完成的差不多了，再满心扑上去，这样怎么都能有一条后路。于是，八岁的我利用课余自己到镇上的剧团求师学艺，回来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演给姐姐看，和她说说今天新学了些什么，也不管她能不能懂。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师哥。他大我两岁，会在我压腿的时候安慰我，也会在我学动作困难的时候帮助我。他告诉我，父母指的路是最正确的，他也打算这样。后来，我们先后考进了中国戏剧学院，也算是在离家的地方有个照应。再后来，我打算离开剧院的时候，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再见。现在想来，他大概是从一开始就认为我最终不会走这条路吧。
　　也许我有的只有那一头冲劲。记得之前高中老师不经意地说过，世界上有一群人，他们很可怜，不会爱。我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吧。有没有一种可能，拿得起放得下，其实，并不是一种优点。
　　我凝视着黑暗里的一棵树，眼睛突然有些涩涩的。
　　不能再想了。我逃似的快步走回楼里，走进电梯，看着楼层的数字一点一点的跳动着变大。等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知道我又变回了那个刚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