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木湮

12、遇见 处处

　　4-1遇见处处
　　莫时音私底下是很想多多勾搭范医生的，可惜，她比较忙，而他是非常忙。
　　他们之间的对话常常是这样子的：

　　“时音，周末有没有空出来？”
　　“有啊。要去哪里？”
　　“刚上了几个大片，要不要去看看？”
　　“哦，不错。”其实莫时音一般只在电影院里看看本土大片，这一点和她前前男友倒是最为臭气相投，进口大片常动不动就被剪个一塌糊涂，再来放原声的影院就那几家，逢到大片刚出的那会到了周末买票的地方就挤满了人，不方便，他们又都顶顶受不了蹩脚的翻译，一个翻错了回头发现了会笑场。不如在家里看影碟方便。
　　“看哪一片好呢？”范亦惟估计是趴在电影网站上狂翻呢，他平时忙得要死，根本没时间关心影视娱乐方面的动态。
　　她真的无所谓，照例答他：“都可以啊，反正你每一片都想看。”
　　他心虚地笑，“那，周六好不好？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填饱肚子然后一直看到夜场？”
　　范医生的嘴很甜。

　　通常真到了那一天，莫时音在约会之前的每一分钟，或者约会之后的每一分钟都有可能面对这样的对话，区别只是在电话里说，还是当面看见范奕惟的汗颜。
　　“时音，对不起……”
　　莫时音超体贴，她都懂。
　　“哦，没关系，病人总不能什么时候都有得挑选自己被送到手术台上的时间，那医生也是。”
　　她体谅他，他正在被重用要多积累临床经验，多一台手术和多看一片电影相比较，孰轻孰重？

　　只是每一次她都会更加理解老爸的出轨。除掉其他个人因素，她老爸大约也是寂寞了，才不知不觉爬了墙，然后爬出了习惯爬出了问题。
　　两个人的问题，总是不那么简单的。原来，她一直以为父母之间的黑白对错其实也不尽然是那样子。

　　她还是很喜欢范医生，他很可爱。
　　他会快半夜了打电话来，在她睡觉之前骚扰她：“时音，你在干嘛？”
　　莫时音笑他，“大医生，又在夜班呐？你们医院没有你不能转了。”
　　他会撒赖，“今天一碗泡面被我泡了三次，好惨。”她知道他又被手术耽误过了饭点，果然他在说，“一点钟才泡的面，上了一台阑尾，出来加水接着吃了不到三分一，又是一个胃的，一打开里面已经病变到不能看，我这种小兵你知道是要呆到最后缝好才能出来，再给面加水那个面真是被整到那个一个惨相。面条软啪啪的，那种，涨到两倍大，粗粗肥肥白白的，呃~……”
　　她在听筒的另一边笑，什么都不说，反正他又不要她说什么。

　　季节从夏末推移到秋天，莫时音和范医生大概又见了三四次。王远约了她几次，没有什么事她就去，倒去了两三次。
　　和范医生见面仍然会多多少少被电到一点，只不过后来她发现范奕惟对她的影响力只能保持几个小时，见面之后生活一样继续。对王远她心情复杂，看得出来他对她未必多少倾心，她自己对他则是欣赏亲切多于其余。这么着莫时音都不大清楚和人家关系如何。在校园里做学生时爱情差不多是全部，比功课还更重要。工作后生活本体连着影子都浓重地压过来，莫时音不能不变得更加现实。

　　林珞和她混得还多一点。
　　两个人常常打打闹闹着做晚饭，一起应付生活琐事打发人生光阴。林珞两下和他们学校里的老师都混熟了，被推介着在公寓附近的健身中心开了个户头，顺便拉了莫时音一起入会，理由是两个人才有折扣。这家健身房走的是中间路线，价格不高不低，在这个城市也有两三家大型分店。莫时音没有约会就常和林珞到这里，他练器械，她一般来做瑜伽。
　　然后，又碰见了苏谌。
　　先是她夜里下楼在附近的那家便利店买夜宵碰到一回，后来这种相遇就越发密集，超市、便利店、快餐、便当店，还有洗衣店，来来回回好几次。苏谌再看见她就问她要了手机号码。两个人却没有进一步深交，她对他不是很上心，于是他打电话过来她总是说在忙在忙，三言两语结束通话，和打给客户的电话一样干净利落，后来他就不再经常打来。偶尔一个电话也都是在聊最没有养分的话题，最近的天气和消遣。
　　他们真正熟起来是在苏谌和林珞认识后，男人之间的友谊比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快速。

　　那天周末，莫时音十点多才醒，趴在被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子棉絮的干净气息，周末就是幸福。赖床完了她就在厅里厨房楼上楼下走来走去，也不在乎吵不吵醒林珞。非工作日林珞照例是要把懒觉睡到了大中午十二点后，莫时音知道他这个德行，压根就没有指望能够叫醒他。林珞他妈亲自上阵他都睡得雷打不动的呢，何况是她？林珞连头都懒得往被子枕头里缩一缩，自管自在厅里大床上睡得一声不吭兼四仰八叉。
　　莫时音做菜水平参差不齐，甜点甜汤难度不高的倒是做的一级棒。头天晚上预先煲过桂圆红豆银耳粥，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到灶头上用大火滚开，再转文火煲了几分钟关火放凉。大张的木餐桌靠着厨房门口，等到她吃粥吃到一半，林珞也两眼朦胧摇摇晃晃地起床，一路眯着眼到了洗手间洗漱，出来神志已经比较清醒，开始和莫时音抬杠。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只砂锅，“又是红豆汤。”他动了一下锅里的汤勺，“唉，莫时音你有没有新意，又是桂圆薏米和银耳！”
　　莫时音对着一本杂志头都不抬，直接戳穿他：“今天有睡不够么？没有啊，还是睡得太多骨头痒了？昨天煲甜汤的时候你闻到了吧，没听到你抱怨呐。”
　　“看，你都不接受意见，厨艺怎么可能提高？”

　　莫时音无视他，林珞到底还是从厨房里摸了一只海碗过来，蹭着她边上的椅子坐了，安静得埋头吃早餐。只不过他多切了一盘子脐橙到桌上。莫时音笑着盯了他一眼，伸手拿过一瓣橙子翻出果肉塞到嘴里，新鲜的橙皮橙肉味道弥漫。林珞，聒噪是有的，不过对比她，还是很会生活。
　　林珞吃得快速但明显是兴致缺缺，莫时音推了糖罐过来给他，“冰糖？”
　　他看了一眼，“不要了，有桂圆干不用。人家早上起来比较想吃咸的，你都是这样子敷衍我。”想一想站起来去拆了一包榨菜过来，低头抬手继续向粥碗进攻。
　　莫时音嘴角带笑，噎他：“谁叫你自己爬不起来？”
　　“是啦是啦，说不过你。”他嘴里都是粥，声音含糊。

　　“等下去完健身房要去超市，冰箱里水果除了橙子苹果什么都没有剩，阿时，干嘛老是苹果橙子的？吃到好腻了。”
　　“不会坏。”她回应，其实两个人没有一个喜欢苹果，也不是那么喜欢橙子，可是莫时音喜欢屯这两样，因为搁冰箱里几个星期掏出来还是一样味道。这样她可以保证一定吃得到维生素C。
　　“去那家。”莫时音报了那间大超市的名字，“我们银行又发了购物券。”
　　林珞眼睛弯弯，“诶，你们银行真好。”
　　莫时音瞪他，“好个鬼，发钱更好。”

　　“牛奶橙汁切片面包都要买了，豆奶这个星期你还要不要喝？鸡蛋只剩了几只。……还要买葱，蒜，下个星期的菜，肉，今晚要不要吃鱼？蒸鱼要买哪一种呢？草鱼？还是不要了好多刺，鲈鱼，鲫鱼，桂花鱼？……”林珞一边嘴里鼓鼓嚷嚷地在吃，一边断断续续地报。莫时音好笑，她和林珞在一块的时候经常会有角色倒错的感觉。不是说林珞不man，他实在是个外表内在都很man的男人，不过林珞的妈妈很严厉，两个家长又都忙，于是，从小他就学会了如何打理自个鸡零狗碎的生活空间，还打理得很好。
　　莫时音晓得这家伙在学校里讲台上为了镇压学生还是很装的，暗自恶趣味地猜度如果他的学生看到他私底下的一面是怎样的场景。
　　比如，现在，大嘴猴的旧T-shirt，大裤衩，黑色头发零碎着蓬松肆意，对着一只大碗公时不时来一汤匙混着榨菜的红豆粥吃得形象皆无，一路聒噪不休地报着长长一整张购物单上面的项目，明明很……莫时音想诬蔑一下他，不过，真的还满白目加漫画的。
　　她走神：要是不是因为两三岁上就认识了林珞，她会不会嫁给他？
　　她看一眼他，至少如果要说他五官不端正，那么一大群路人直接就可以说是完全长歪掉。而且，他还算真的很聪明，而且她知道他腹部有六块肌肉。
　　不知道他的学生知不知道，他们这个在台上会摆酷教课的老师进了厨房，做菜一级棒……

　　健身房里出来，按计划杀到超市。
　　林珞单手推着车子，另一只手举着长条购物单子，指挥莫时音把他看中的东西从货架上挪到车子里。莫时音挎着一只黑色尼龙大包，塞着一卷紫色瑜伽垫，穿着运动衣裤身材笔直地走在他边上，按林珞指示不时伸长胳膊依次拿下被点名的食物和家庭用品。两人在健身会所那边冲过凉，外表看起来还算精神奕奕，但身体肌肉里面却实在是有些酸疼疲惫，一小时后莫时音忍不住开口抱怨道：“阿珞，好了没有？好累耶……”
　　林珞：“快了快了。”他一边继续出嘴巴，一边和莫时音商量，“唉，要不要我们也来买辆什么车，买东西去健身房什么的都很方便。”
　　莫时音不为所动，答曰：“没钱。”
　　“而且健身房就隔着几条街，超市只有两站路，你闲钱太多啦？拿来啊，我帮你保管。”她笑着用两只胳膊推他，林珞和往常一样配合地鬼叫着发出怪声以示被她蹂躏到很爽。

　　仿佛只随便瞥过一眼她就看到了苏谌，身高腿长的他正在另外一头对着货架动作熟练地猛扫泡面，几个抬手之间就往购物车里放了一大堆。
　　现在她认他也是很准，不再是似曾相识的那种水平。
　　林珞拿那张购物单子在敲她的脑袋，不满地问，“喂，发什么呆啊？”
　　苏谌扫够了杯面转身回头，林珞和她都进入了他的视野。他穿过嘈杂的人流快速走过来，音质清晰地唤她：“小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