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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事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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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宋昭提醒,她也顿觉不妥:“那就不劳驾宋大人了,一会我自己去。”
宋昭被气笑了,他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江渡的脸,就忘了个精光,最后只能恨恨道:“江渡,我真不知道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跟人交流的。”
话落,修长的身影往廊道的另一端走去。
走了?
江渡有些微怔,她自认并没有说什么不恰当的话,他不愿意,她自己去也不是不行,为何还会生气?
廊道下的人怔忡良久,也没想通宋昭为何会生气,只能独自前往东墙。但心口却没来由堵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越走越远。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墙上的暗红色越发明显了。
生姜没有问题,王喜和玉儿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写字用到的颜料。
她用刻刀揭下一块粉皮,再用布包好,防止沾染上其他杂物。
离宫前,她找到林仲,让他安排人手监视王喜和玉儿,林仲却神色怪异地看着她:“一刻钟前,宋千户已经吩咐过了。”
她微感诧异,宋昭不是已经出宫了吗?
又听林仲试探地问:“头儿你没和宋千户一起吗?”
想起先前的事,她有意跳过了这个话题:“我还有要事,晚上会再入宫,你莫要忘了我说的事。”
林仲笑:“我办事,头儿放一百个心。”
她‘嗯’了一声,往宫门口去。
看着江渡远去的背影,林仲喃喃道:“这两个人是又出什么事了?”
*
城东的黄金街是沧都城内书肆墨坊的汇聚之地,人来人往的都是穿长袍的书生,稍有异类,立马就能引起注意。
漠视旁人异样的眼光,江渡在一家画坊门口停了下来,正在算账的年轻掌柜瞥到了那抹青绿色,手上一抖,圆润的算珠便失了方向。
又白算一盘。
掌柜拾起笑脸迎上去:“不知这位大人是要购画还是?”
江渡没有回话,而是越过他往店里观望。
此间画坊面积不小,入店是堆砌得满满当当的藏画,以及做工精良的狼毫,再往里走是放置各类宣纸和颜料的朱木架子。
年轻掌柜跟在后面,见这位锦衣卫大人既不说话,也不买东西,心里纳起闷来。
一道褐色的布帘引起了她的注意,微微掀起一瞧。
帘子后面是一个堆满颜料缸的四合院,因为疏于打扫,石板逢的绿苔已经蔓延到缸底。
江渡指着颜料缸问:“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掌柜笑着点头,眼睛眯成一条缝:“正是,不仅如此,整个沧都只有这一家能做,其他画坊都是从这里拿货的。”
“即是如此,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且看看上面涂的是什么。”
她自衣襟取出之前用布包好的粉皮,掌柜接过后对着单边眼镜细看了很久,又跑到光线充足的屋檐下,最后神色怪异地摇头。
见状,江渡上前问:“可有看出端倪?”
“一般的颜料都是用各色的矿石研磨制成的,为了追求上色细腻,一份矿石需要研磨数日,但也绝不会达到毫无颗粒的效果。”
他举起粉皮,暖黄的阳光将粉皮的纹路照得清晰可见:“而这上面的颜色像是长上去的一样,细腻非凡啊。”
锦衣卫光临街市自然不是闲逛,掌柜放下镜框,看着她:“大人若想知道这是什么,我还需要些时间。”
时间自然不是问题,内行人总比外行人强。
她点头:“若是有结果,就去城中的千户所,报我的名字,江渡。”
说着,将一袋银钱放在算盘上,掌柜两眼放光的同时,也不忘点头应是。
经此一事后,各部锦衣卫依旧轮流巡视皇宫,但并未再发生异事。
派去监视王喜和玉儿的人也有了消息。
玉儿每日值守瑶华殿,很少外出,王喜因是贵妃跟前的内侍,平日大多时候是与贵妃同行出入的,也无异样。
但林仲又说,自那件事后,皇帝很少再走动瑶华殿,宫中也隐隐流传着一些‘贵妃不详’的流言,不过很快就被人掐下去了。
四月,宫内开始主力置办贵妃的寿宴。
建镜湖,造船屋,种桃林,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贵妃的喜好来布置。
此等做派,可谓是空前绝后,坊间关于静贵妃封后的说法,也逐渐被敲定下来。
*
寿宴前夜,南街的一处宅院内。
江渡合被蜷缩在榻上,及腰的浓密长发,在她的低吟辗转间散了一枕,又有一些黏在额头的密汗上。
被汗水浸得微润的被褥下,小腹传来阵阵隐痛,她难耐地咬紧牙关,半掩半盖的睫毛不住地轻颤。
这是所有女子的都会经历的事——癸水。
寻常女子多会事先算好日子,备好月事条,同时也会忌口忌冷,为的就是能减轻些痛苦。
只是她平日事务繁忙,连吃饭都不一定顾得上,就更遑论记得这一月一遭的‘讳事’。
透过半掩的窗棂,半新的圆月已渐升正空,想起今夜还有一次夜巡,她单手撑起身子,因为只着了一件白色里衣,落在单薄的背脊上,更显嶙峋。
忽地,院外传来一阵声响,似是有人推门而入,心顿时打起鼓来。
“江渡,你在吗?”
一条修长黑影映射在白色轻纱糊成的门框上,是宋昭。
她倒吸一口凉气,摸着黑寻找自己的发绳,又一边祈祷他千万不要进来。
门外,没听见回答,宋昭‘咦’了一声,再次叩了两下门,声音提高:“江渡,江渡?”
自那日皇宫一别,他被父亲召回家,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江渡。
本想着趁今天好好揶揄江渡一番,结果林仲告诉他,人根本就没进宫。咽不下心中那口气,他问到江渡的住处,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门依旧没有开,他不知道自己是敲错了门,还是说江渡并不在家?
迟疑的时候,屋内传来清脆刺耳的‘啪嚓’声,他顿觉不妙,抬脚奋力一踢,木门应声自外向里打开,在触碰到墙壁后,又弹回了半转。
房檐挡住了一半的月光,另一半淹在黑暗中,陈年的木门积下了许多木屑,经过方才的暴力撞击,全部飞扬在空中,恍若地府的阎罗殿。
屋内,江渡跌坐在桌角旁,惊悚地看着门扉处撒进来的月光,理智告诉她必须赶紧拾起掉在地上的发绳,但因为摔倒而扭伤的脚踝拖慢了她的动作。
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华美的银白色飞鱼服在月光下笼着异样的流光,与胸前的两条留住相互交辉。
那一瞬间,江渡本就惨白的脸颊彻底失去了血色,她偏过头,企图用长发将自己遮挡。
然而在这个可以算得上是四大皆空的房间里,根本没有能够供她藏身之处,门口的人一眼就捕捉到了她。
跌坐在桌角旁的人,满头青丝如锦缎般泄在地上,净白宽大的里衣罩在身上,极不合身,像是大了好几圈,显得里面的人纤小无比。
那人像是在害怕,露在袖口外的小手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孤寂,无助,恐惧。
这是,江渡吗?
宋昭似乎愣了很久才不确定地问:“江渡?是你吗?”
看不见宋昭的样子,她压抑着沉重的呼吸,心剧烈跳动起来,如雷贯耳。
“啊……”小腹再次回荡来一阵痛,她低声娇*喘,又恐被发现,连忙死咬住下唇,立马有丝丝鲜红自皓齿间漫下,凄惨绝美。
听到门口脚步挪动的声音,江渡单手撑地,低吼道:“不许过来!”
不明真相的人听出她声音的异样,并未停下步伐,直接无视。
这一次的阵痛比之前来势汹汹,搅得她几乎肝肠寸断,眼看脚步越来越近,她抓起地上茶杯的碎片,使尽浑身力气扔了过去。
黑暗中传来宋昭的闷哼声:“江渡你什么毛病啊?我这是在关心你!”
江渡咬牙切齿:“我说了,不,许,过,来。”
不许过来?
宋昭的逆反心理再次被激起,一个快步跨到她跟前:“那我就偏要过来。”
再也阻止不了,怕和宋昭对视上,她的头更低了。
宋昭蹲下身,大圆乌纱帽盖住了他半个额头,却丝毫不减俊逸,反更张扬了昳丽的五官。
红唇翁动,如画的眉眼间流露出对她的关切,他轻声问:“江渡,你到底怎么了?”
方才隔得远,看不真切,如今人就在眼前。
墨发直直垂下,盖住了整张脸,因为是坐卧的姿势,里衣衣襟敞开一条口子,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短密的绒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如田埂间成熟的棉絮,在风中摇曳,连绵成白色一片,哪怕不去抚摸,也能感受到其细腻的,柔软的触感。
不由自主地,喉间发出‘咕嘟’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下极其响亮。
宋昭被自己这一奇怪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鬼使神差地掀起一角青丝。
千丝万缕间,江渡绝望地闭着眼,一张脸白得吓人,衬得唇瓣上带血的牙印尤为突兀。
“你,你怎么……长了一副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