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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生死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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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一个高个兵一拍他脑袋,道:“就这点雪毛毛,恁当三岁娃子,还能给恁盖起来,恁咋这怕死?”
那新兵一边跟着部队走,一边反驳道:“那俺也怕,就是怕,要不俺伯也不能给俺整到火头军里。再说,俺还得留着脑袋回去娶媳妇哩!”
高个兵又是一脑瓜子,笑道:“恁小娃子几岁,就知道惦记着娶媳妇!”
新兵偏偏头,用手指着高个兵胸口,“还说俺,那荷包是香冬姐送恁的吧,俺都看见了,嘿嘿。”
高个兵脸一红,道:“臭娃子,恁啥时候看见的......”
前面领军骑着马,听见队里总有人唠闲嗑,作势挥鞭道:“都安静点!哪个身上又痒了!”
这俩兵可是见识过领军鞭子厉害的,赶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领军收起鞭子,心道:“这新来的步兵娃,真是越来越难带了。”
由于山中久无人烟,积雪覆盖着道路,十分阻碍前进,因此由骑兵在步兵前踏雪开路。
阵阵马蹄踏过,厚积的雪路上满是马蹄翻腾的痕迹。
忽然只听前方传来几声惨叫,领军只得见红色的旗帜在雪山中摇晃了几下——那是发现敌人遭遇袭击的意思。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箭雨就向他们袭来。
林歧风紧跟在骑兵后面,最先碰见箭雨。他心下大惊,一抡斗篷便震飞了一片飞箭。
只不过那箭不是普通的箭,而是萃了鲛毒的,哪怕只是沾染在斗篷上一点,也倾刻就将斗篷腐蚀出一个大洞来。
林歧风的斗篷瞬间变得破破烂烂的。
看着自己的宝贝斗篷变成这样,他气的面目扭曲,恨恨道:“居然重了埋伏!该死的鲛人!”
可是刚说完这话,他心里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没有将行程透露出去的话,那么又是谁走漏的消息呢?
想到此处他心下一凉,仿佛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调转马匹,也不管贺九州方才举起的红缨枪号令,直接带着亲信朝小路奔逃而去。
一面快马加鞭,林歧风一面在心中暗道:“山谷伏击,必死无疑。贺九州要是聪明点,就应该跟他一样带着亲信跑路,而不是妄图带着大军突围。大军年年都有,自己的小命可是只有一条。”
贺九州在惨叫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遭遇了埋伏。他立刻运转头脑,用最快的速度分析眼下的局势。
左右两侧埋伏有弓箭手,且地势较高不易突围,而前方必有伏兵待命,此时应该立即后撤,趁敌人的“袋子”还未收紧,集结兵力突围出去,方有一线生机。
贺九州瞬间做出了判断,并立刻举起红缨枪下达指令,“步兵结盾,保护重弩手,剩下的骑兵跟我向后突围!”
埋伏之所以能够成功,往往是因为打了个敌人措手不及。
东都大军由于在行进的途中,武器装备等一律载于马上,此时被几轮箭雨所伤,队形更是几尽溃散。
就算贺九州反应再快,东都大军的阵型还是散乱不堪,勉强将指令传达下去,军队调转方向,迅速回头撤退。
可是此时,无数埋伏在雪地里的鲛人破雪而出,手里提着早已冻得冰冷的钢叉,瞬间闪现到手无寸铁的东都士兵眼前。
“唰!”
“啊!”
无数滚烫的鲜红洒落雪间,融化了纯白。
方才那个新兵此时正在没命的逃窜。
他是第一次当兵,虽然早就知道丢下主帅逃跑杀无赦。
若是主帅死了,他们这些当小兵的也逃脱不了,甚至还会牵连家人,轻则发配,重则斩首。
可他还是不顾一切的逃着,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处处都是嘶喊和杀.戮。
那些鲛人,那些长有蓝色长发的凶恶面孔,那些手肘上生有巨大骨鳍的鲛人,他们强壮的让他害怕。
那样的强大与凶残,绝不是他们这些小火头军能对付得了的。
快跑,快跑。
推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他没命的跑着。此时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家,什么叫国。
他只想活着。
“小心!”
忽然一声惊呼,他转过头去,见那高个士兵直直挡在自己面前,竟是为自己挡住了一只泛着蓝光的箭羽!
来不及说什么感谢的话,又是一轮铺天的毒箭,阴森森的蓝光将整个战场映照的诡异无比。
那新兵见这次躲无可躲,居然拽住还未倒下的高个兵,一把挡在自己身前,“反正恁也活不长了,恁就帮帮俺吧!”
“唰唰唰!”
高个兵瞬间被射成了筛子,而躲在他身下的新兵又逃过了一劫。
但他身边另外的士兵可就没这么幸运,纷纷倒地不起,成为了雪山日后的养料。
新兵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连滚带爬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可是那里早已被鲛人占领。
他刚朝那跑了几步,就被一个厮杀中的鲛人注意到了。
鲛人用骨鳍将对手解决,瞬间就向着他的方位追赶而来。
新兵吓得在原地愣了一瞬,赶忙又往回跑,没两步却忽然绊倒在死人堆中。
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正死命地抓着他的脚,怎么也甩不掉。
他绝望地拽着自己的小腿,可是却怎么也拔不出来,眼看那鲛人越来越近,他恨不得当场将自己的腿砍下来!
可也就是那一瞬间的想法,随着脑中一声轰鸣,他的身子软绵绵地在鲛人面前倒下了,垂下的头颅和身体重重地摔在尸堆里。
而他身下另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一只淡粉色的荷包受到撞击,从插满箭羽的胸口处轻轻掉了下来,滚落到那只紧紧抓住脚踝不放的苍白手边。
贺九州带着骑兵向南方突围。
他手里挥舞着长枪,横扫一片鲛人,转眼便将海国的围圈冲出个缺口来。
“冲!”
“冲啊!!!”
骑兵各个手握马槊厮杀,倾刻就将那小小的缺口撕裂开裂,无数的东都大军维好阵型,瞬间冲了出来。
望着前方雪山的出口越来越近,贺九州手里的长枪越舞越快,转瞬又斩杀了几个妄图取得将领首级的鲛人,只要冲出这片雪山,到了前方开阔之处,鲛人就再无法形成包围之势。
“嘶嘶!”
眼看最前方的骑兵马上就要冲出雪山,却忽然战马的悲鸣嘶吼震天。
方才迅速冲击的骑兵,此刻却在一眨眼间人仰马翻,纷纷跌落马下,雪花激起,倒地的士兵被前来拦截的鲛人瞬间清理干净。
而随着雪雾渐消,众将士也看清了那雪地上赫然弹起的绊马索。
“向山进发!”
贺九州瞬间调转马头,带着大军向山上冲去。
此刻入口处的袋子已然收紧,前后夹击,唯有上山才有一线生机。
旗帜摇举,金锣作响,贺九州的命令一层一层的在大军中迅速传递下去。
东都军立刻调转方向,向着雪山冲奔。
而此时在雪山的另一侧,鲛人王子侧卧在贝壳软轿上。
他懒洋洋地向下俯瞰着,见贺九州放弃突围而选择冲上山去,微微一笑。
手往边上一搭,便有垂首鲛人侍女,恭敬将他扶起。
“取我的弓来。”
“是,王。”
鲛人王子走下软轿,接过海之弓,漫不经心地将箭搭上弦上。
他将弓举至身前,眯起一只眼睛,毫不费力地拉开弓箭,对准了雪山下那个手握红缨枪,身披红袍的贺九州。
此时贺九州一面指挥大军,一面斩杀着鲛人。
突然,他手中长枪一顿,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鲛人王子挡在弓箭后的嘴角微微翘起,将箭头缓缓移开了贺九州的头颅,指向了不远处正在摇旗击鼓的指挥将士。
他心情很好,口中学着发出拟声,“咻——”
手松弦飞,箭射人亡。
“......”
那击鼓指挥的将士来不及惨叫一声,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脖子一头从马车上栽了下来。
“呵呵。”
鲛人王子连射几箭,当即少了几位传递军令的将领,阵型再一次大乱!
想要击败一个人,只需要杀死他;可若是想要击败一百人,却不必直接杀死这一百人,只需要让他们互相无法配合即可。
失去指挥的东都大军,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顶多算人数多一点的沙子。
而现在,这多出来的一点沙子也要被海浪吞噬殆尽了。
鲛人王子收手,将海之弓放在侍女托来的弓架上,转身又要躺在贝壳软轿上。
“叮!”
一支长长的泛着雪气的红缨枪,瞬间擦着鲛人王子的右脸而来,狠狠地钉在了上方的贝壳软轿上,那贝壳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一地。
拾起地上的红缨枪,鲛人王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转头问旁边的小王子道:“你看这把枪,漂不漂亮。”
小王子将头一扭,没有回他的话。
龙须的事情他还记恨在心。
鲛人王族之间没有亲情可言,即便是手足之间也全是竞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是龙须不一样,他真真实实把兄弟当作亲人看待,而不是阴谋诡计,口蜜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