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2、轮回十一 ...
-
一片蔚蓝色的海。
广阔的海与远处的蓝天接在一起,扑面而来是淡淡的潮气,一浪接着一浪拍打过来。
鹤翾从来没见过海,但是他无比确定眼前这片蔚蓝,就是传说中的海。
赤鹫撒开两腿向前跑着,举起手喊道:“来呀!”
几人贴着海面飞,感受海浪偶尔拍打在身上的感觉。
头顶盘旋着一群白色的鸟,忽的飞起又忽的落下。
灯盏拽着灯芯的布条,开心的欣赏着景色,却忽然指着脚下的海面道:“那是什么?”
三条灰色巨鱼在海面游动,似乎是在跟着几个人。
灯盏不禁有些害怕起来,连忙道:“我们飞高点吧。”
赤鹫当即飞高了不少,又提了提腰间的布条,将灯芯和灯盏拽得靠上些。
灯芯抬头喊道:“胳膊拽断了啊!”
赤鹫道:“谁让你没有翅膀的啊!”
灯芯缠在赤鹫腰上的布条又紧了紧,道:“所以你应该变成本体给我当坐骑!”
赤鹫一拽布条道:“我的腰都快被勒断了,你居然还得寸进尺?”
灯芯手臂向下一拉,不甘示弱道:“你欠我两条命,补偿一下怎么了!”
赤鹫被布条拽得一塌腰,又支棱着翅膀飞了起来,道:“我偏不!”
鹤翾飞在后面,有些无奈地看着赤鹫和灯芯争吵。
听白鵟说,以前灯盏她哥没死的时候。灯芯和赤鹫是搭档,两个人配合的还算默契,彼此有着过命的交情,只不过二人性格不合,总是吵架,后来灯盏她哥不在了,就由灯芯和灯盏搭档了。
鹤翾一面飞着,一面问道:“灯盏她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鵟扇动着骨翼,喘着粗气道:“他嘛,话挺少,魔挺好,跟你差不多,就是走得太早了……”
正这般说话时,却听前方传来一声尖叫。
“啊——”
只见赤鹫和灯芯不停地拉拽着布条,那根布条忽然断裂开来,灯芯灯盏向下跌去。
赤鹫一把拉住了灯芯,可是却没有拉住下面的灯盏。
灯盏直直地坠了下去。而在她身下,那三只灰色的巨鱼正虎视眈眈。
白鵟当即竖起骨翼冲了过去,“灯盏!”
鹤翾瞬间飞向灯盏。可他们之间距离过远,他只能看着灯盏向上伸出双手,小小软软的身体坠入了水中,溅起水花,接着那三条巨鱼冲了上去。
“灯盏!你们这些臭鱼滚开!!!”白鵟双目通红,在半空魔化。
可是下一秒,灯盏竟然毫发无伤地浮出来了水面。而在她的身下,是一头灰色的巨鱼。
那只灰色的大鱼用头将灯盏顶出了水面,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几人连忙将灯盏接了回来,那三条灰色的大鱼也欢快地游远了。
湛蓝的海面远处有座白色的高塔,一望通天,赤鹫拍打着翅膀喊道:“我们飞到那个塔上去吧!”
鹤翾借着海风,很快就飞得高了起来。
白色的海鸟从他的身边掠过,排成一列在天空中翱翔,很快又远远被他落在身下的低空。
阳光落在波澜的海面上,折射出金色的光华。鹤翾微闭着双目,鼓动双翅向上飞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飞到白塔的顶端。
几人在塔顶歇了脚。
这里是个凉亭一样的处所,有遮阳顶,有围栏,还有一个石桌,两个圆凳。一切都是纯白色的,散发出莹润的乳光。
鹤翾收了羽翼,双手搭在围栏上,看下面的风景。
海不再是海,而是一片巨大的蓝,人间也不再是人间,成了一小片青黄,像是点缀在海中的一叶浮藻。
微风拂过脸颊,听着几人的欢声笑语,鹤翾忽然有一种冲动。(注)
一种从这里跳下去的冲动。
于是他站到围栏上,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感受着和煦的柔风,双臂自然张开,一头栽了下去。
“鹤翾?!”
衣袍猎猎作响。
发丝倒逆飞舞。
深蓝色的海面变得放大,放大。气流变得极速,极速。
风声呼啸,万籁俱寂,鹤翾忽然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从心底缓缓升起。
这一刻他不再是魔,不再是杀手,他成为了他自己。
“呼——”
黑白的羽翼展开,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鹤翾的指尖掠过水面,溅起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水花,随后旋转着飞到了高空,和那些白色的鸟一起。
趴在围栏上的赤鹫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而换上轻松的笑容,也学着鹤翾站到围栏上。
灯芯道:“你这么想不开?”
赤鹫挑眉道:“也许会很好玩。”
他背对着海面,头向后一仰,任由自己坠下了高塔。
红色的发丝向上飞舞,双手双脚也都朝上着,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可是要抓住什么呢?
白塔变得越来越小,同伴的脸逐渐模糊不清,耳边的海浪声变大,一切似乎都要浸入海面。
然后一只手拉起了他。
鹤翾扇动着翅膀,冷冰冰道:“你马上就要掉进海里了。”
赤鹫挣脱出来,展开火红的羽翼飞起,挑眉道:“说不定掉进去我就变成鱼了呢。”
鹤翾看看他,没有说话。
赤鹫又冲着塔上的人挥手喊道:“你们下来啊!”
于是白鵟他们一齐跳了下来,快到水面时一个完美的转身又拉升上去,惊走一片白鸟。
-
人界,东都。
正午的太阳过去,几人泛舟游于湖上。
清澈的水波一圈圈扩散开来,灯盏伸脚坐在船上,双手搭在腿前,嘴里哼着一首采莲小调。
“采莲来呦采莲去,莲蓬多多采不完,客问莲蓬直多钱,却答留与情郎猜……”
赤鹫笑道:“我知道了,一个采莲女看上了问价的客人,打趣说人家是自己的情郎。”
灯盏红了脸,低下头去,小声道:“不是的。”
赤鹫继续逗她,道:“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追求人家不成?”
灯盏头低得更低了。
赤鹫还想逗她,却被灯芯一个布条打在鼻子上,接着又是白鵟的肌肉噼啪作响的声音,随后是赤鹫饶命求饶的声音。
鹤翾抱肩站在船尾,看着夕阳在水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拖尾,浮光跃金,落日余晖。
-
傍晚的时候,莲花舞台会忽然亮起,成群的人集在台下看,看台上旋转的舞女。
夜幕是深蓝色的,灯火确是橙黄色的,台上浓眉深眼的汉子抱着琵琶,赤脚裸膊的壮汉拨着箜篌,只将众人目光集中在那莲花台上旋跳的舞女。
她着一件红绿橙蓝的薄纱舞衣,胸前飞舞着红金的璎珞,白皙的脚腕上摇曳着金绳,小腿一勾敲起脚板,上面却是抹满了金粉,直晃的人眼花花。
灯盏被白鵟托在肩膀上,眼睛被暖黄的灯光映得闪亮。
舞女眉目传情,两条藕臂带起薄纱,雀步在花台上旋转着,像是兔子那般轻巧。
她两手放在自己颈间,黛眉一挑,朱唇微张,黑白分明的眼睛欲拒还迎地勾过来,当真是顾盼生姿,百媚丛生。
大家都看得痴了,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美丽。
赤鹫忽然凑过来,眉一挑对鹤翾耳语道:“漂亮吗?”
鹤翾看得出神,被这一问便下意识点头道:“漂亮。”
“一会去后,帮你认识认识?”
“……倒也不必。”
-
眼睛享了福,现在该轮到肚子了。
几人跟着散去的人群,进了一家繁华的酒楼。
楼外飞阁流丹,红柱橙灯。
楼内繁灯锦花,热闹非凡。
手一挥就上来好酒好肉,好饭好菜。几人坐在席间,大快朵颐,大吃特吃。
窗外是明月当空,窗下是车水马龙。
一条小河里满是花灯,远处桥下又渡来花船。
谁家姑娘撞了谁家公子的灯,谁人又和谁人在桥边许下心愿。
日复日一,年复一年。
人们来来又往往,聚聚又散散。
鹤翾举一杯清茶,看着满座欢笑的容颜,却忽然想到,今时今日今人,他时他日他地还能再见吗?
赤鹫一杯温酒碰在他杯上,道:“想什么呢?”
鹤翾不语,茶盏轻轻碰了下他的酒杯。
一饮而尽。
一晌贪欢。
吃饱喝足离开酒楼,碰巧遇见个书生,说是进京赶考盘缠花完了,不得已卖画为生。
赤鹫看了看画,都是些山水花鸟,不感兴趣,于是就提议说,要不我们几个画一幅?
几人一听画像来了兴致,纷纷站定。
那书生一丝不苟地画着,手中狼毫点墨,白描勾勒。
鹤翾站在最中间,忽觉一只手挠在自己腰间,不用看也知道是赤鹫。他忍隐了一下,便手泛寒冰回敬过去,将赤鹫袖口冻得梆硬。
不过书生笔下的赤鹫笑得更欢了。
甚至变本加厉。
所以当书生说完以后来取时,鹤翾当即一掌拍向身后的赤鹫。
赤鹫轻松躲过,哈哈大乐,直接飞身跃到屋檐之上,落下几片瓦块,惊得下方游人惊呼一声。
鹤翾也不甘示弱,长袖一甩,足下一点,瞬间而起,直奔赤鹫而去。
檐下游人见此又是一阵惊叹连连。
还有些好信的,干脆一边享用着吃食,一边看着屋檐上二人追逐,拍手叫好道:“呦!好身手!”
鹤翾又急又气,手中寒冰连连出击,全被赤鹫用火焰一一化解。
花灯下的游人见了这冰火交融的壮景,更是连连叫好,拍手称快,甚至加油鼓劲起来。
檐上二人你追我赶,上蹿下跳。
檐下游人伸头探脑,看得热闹。
灯芯一把抢过白鵟手里的荔枝膏,吃了一口耸肩道:“就看他俩了。”
灯盏低头一笑,小声道:“其实是也挺有趣。”
白鵟忙点头,憨厚一笑道:“对对,灯盏说得对。”
灯芯翻了个白眼,道:“对你个头!”
最后这场追逐战,由灯芯强行把两人捆下来为止。
二人落地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往他们脚下扔铜板。那铜板噼里啪啦跟下雨似的,跳胡旋舞的姑娘那都没这么热闹。
赤鹫嘻嘻一笑,冲着人群一抱拳道:“多谢捧场!多谢捧场!”
鹤翾暗自扶额,心想或许还是待在魔界比较好。
-
夜晚的时候灯芯说想去吹江风,几人就跟着去了。
江边寂寥,夜色朦胧,唯有灯盏手中提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立在江中。
几人互相看不清彼此的面貌,却也仅凭着声音嬉笑打闹。
后来玩得累了,灯芯说要回去,灯盏也说该走了,于是白鵟跟着她们回去了,只留下鹤翾赤鹫两个。
没了灯,江边更显落寞,只剩风与水的声音,偶尔听见虫鸟的默言。
赤鹫双手枕在脑后,踢着脚往前走着,忽然回过身来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夜色里,他一头赤红色的发依旧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