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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苦海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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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紫色的眸子亮了一下,随即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熄灭了。
不会吧,不会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骗过来的哑巴吧。
可怜的小家伙。
昭玕将鲛人的变化尽收眼底,声音清冷道:“那就是认罪了。”
“呜呜!”
“带下去,押起来。”
昭玕漠然吩咐,转身而去。
“呜呜!!!”
听见这悲痛欲绝的声音,昭玕还是忍不住回眸,见那鲛人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眼里流淌着晶莹的泪水。
“仙人?”
意识到别人已然注意到了自己,昭玕收回目光,依旧是清冷无情的模样,道:“有劳诸位清理干净。”
随即转身离去。
虽然天牢的环境不太好,可至少在没有定罪前,谁也动不了他,最起码这条性命能够保下。
至于什么时候救他出来,那还得看仙君什么时候审他。
但愿那条鲛人不会提前死掉。
昭玕如是想。
在心里伸了个懒腰,又在心里打了个哈欠,昭玕表面神色依旧漠然,脚步却愈发加快。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人多眼杂的是非之地,再多看他们一眼都嫌心烦。
从小他就讨厌和人打交道,不仅是因为见识了人的丑恶,更多则是因为觉得浪费时间。
他对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不感兴趣,也不理解别人的生活与他有何关系,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修习仙法。
夏天的时候,他会捧着一卷竹简坐在宽敞的院子里,依靠在柔软的藤椅里,目无遗漏地看着竹简上的文字。
清风柔和,虫鸣雀啼。
拜他额间这道与生俱来的金纹所赐,他不仅读书能够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而且可以轻易就领会书中的咒法精妙,从而超越凡人般的修习。
当然,旁人对他这种爱好自然是不理解的。他的父亲不仅要他弃书从商,还要将别人家的女儿许配给他,好让他收心到家里来。
对此他表示强烈反对。
先不说他本就不愿将时间花费在男欢女爱这种事情上,就是对方姑娘都没见过他,嫁过来也是守活寡,没有感情基础,何苦糟蹋人家。
况且他早就做好为修仙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怎么可能去做娶亲这种事情。
对于他来说,如果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比学习仙法更美妙,那就是又学到一种新的仙法。
“师尊!”
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眀玕殿,门口站着个眉心点着朱砂的小孩,是他新收的徒弟,取名叫月白。
之所以叫这名字,大概是因为这小孩脸白吧。
不过说起来,月白这个词貌似不是用来形容白色的吧……
算了,管他呢。
昭玕点点头,疏离的眸子越过童子,径直走向眀玕殿中。
殿内纤尘不染,纱帘轻拂。
昭玕将手中的拂尘搁置一旁,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卷竹简,慵懒地靠在塌上,时不时用笔在旁边批注些什么。
月白童子立在一旁研磨,阳光渐渐从莹白转为金辉,如此反复几遍,二人的影子投射在木板上,跟着或长或短,或浓或淡。
好一派静雅景致,前提是昭玕没有把自己饿死。
“师尊,您该用饭了。”
月白童子道。
昭玕心中不悦,月白都跟了他多久了,难道还不知他阅览仙法时不喜被人打扰。
一顿饭而已,不吃又算的了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昭玕的不悦,童子小声道:“师尊,这都第三天了,该吃点了……”
什么,居然都第三天了!
一旦研究起仙法来就会过于投入,昭玕这才恍惚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腹中饥饿,简直快要一头晕死过去。
他差点趴在桌案上没起来,勉强撑着架子道:“也罢,那便吃些吧。”
月白得了令,连忙将些茶水糕点备齐了,又拿了些不怎么新鲜的桃子。
二人吃了片刻,这才觉得三魂七魄又重新归了五脏庙。
月白童子适宜道:“师尊,这个月您已经三日没上早朝了,再不去就要被扣俸禄了。”
昭玕一想到这早朝便觉得心烦。
好端端一个仙界偏要学些人间的破规矩,每日要上早朝不说,若是哪天没去不仅要挨批评,还要将俸禄一块扣掉。
早知仙界是这幅样子,他宁肯当初不飞升,在人界被天雷直接劈死才好呢。
当然,牢骚归牢骚。
在心中不满一番后,昭玕漠然道:“不去。”
月白脸都急红了,道:“师尊,您已经扣了一年的俸禄了,再不去我们连桃子都没得吃了!您就要成千古以来,第一个穷到饿死的仙人啦!”
昭玕看了看摆在盘子里的烂桃子,咳了两声,故作镇定道:“那又如何,本仙大可以习辟谷之法。”
月白汗颜,心道:“师尊你会辟谷,可我不会啊!”
他揉散额间的朱砂,无奈道:“仙人,之前那个鲛人此刻正在大殿被问罪呢,您若是想去可得快点,晚了怕他命不保了。”
月白说完这话抬头一看,屋里空荡荡,哪里还有昭玕的身影?
云中天,仙殿。
门口的霄羽仙司一手执着狼毫,一手拽着拖地的长卷看了几眼,道:
“昭玕仙人,您已经三日没上早朝了。按着仙规,不仅要罚您三日的俸禄,您下一旬的俸禄也没有了。”
昭玕疏离的眸子未看他,只是随意扬起手中的拂尘。
“武神大人!小的也只是按规矩办事,您高抬贵手啊!”
霄羽见昭玕一挥拂尘,当即吓得两股战战,行了个大礼。
谁人不知这昭玕仙人被封武神,又是武痴,脾气古怪得很,旁人是一点都不敢得罪,自己更是不愿意接触。
可偏偏就他霄羽倒霉,这昭玕早不来晚不来,就等他当直的时候来。这下可好了,真是老鼠回头见须子——撞猫脸上了。
仙司等着拂尘抽自己身上,结果一抬头,昭玕仙人早就不见了。
大殿内。
昭玕一身白衣,眼神疏离,漠然道:“带上来。”
天牢里,那条奄奄一息的鲛人被带了上来。
“砰!”
几个小仙拽着锁链,将鲛人狠狠砸在了地上。
鲛人尾部的鳞片被锁链与地面刮蹭掉了不少,看得昭玕直心疼。
慢点慢点,这可是鲛人的尾鳞啊,坚韧如金,绚烂若光,若是给他拿去,定能炼制出上好的鲛人软甲,他们居然就这样给蹭掉了,还蹦得到处都是……
简直是暴敛天物啊!
大殿之内,众仙人手持笏板分立两侧,昭玕也像模像样地拿了个笏板站在一旁。
“反了,反了……”
旁边的一个仙人小声的提醒他。
昭玕看了看手里的笏板。
这东西用象牙制作,也有拿玉做的,再不济还有木头做的;模样嘛,是长长一条板,上窄下宽,用来记录事宜,防止在朝上禀报时有所遗漏。
不过由于昭玕没什么要说的。
所以自打发了这笏板,他就没写过一个字。故而笏板总是光洁如新,容易上下拿错。
将手里笏板颠倒成上窄下宽,昭玕对一旁的仙人道:“多谢。”
那仙人手中高捧笏板,将自己的脸挡在后面,扭过头来对昭玕道:“前后也反了……”
昭玕:“……”
毫不在意地将笏板翻转过来,昭玕将脸挡在后面,这样便可以不去看仙君那张臭脸了。
目光随意游走,见满殿仙人有男有女,身型不同,所着衣饰也无一相同。
有的仙人穿着宽袍大袖,以橙蓝为主,佐以少许青绿;有的头戴金冠,上身着紫,下身着红;还有的一身罗袍,腰间挂着一堆不知名的法器,闪闪发光,倒也算个装饰。
至于仙女之类,就更加纷繁绝伦。
有的脚踩莲花,有的踏着祥云,还有的身后一轮圆光,宝相庄严;又有穿轻纱披云缎的,头戴各式钗、摇、珠、钿、花、簪、勒、栉等一应俱全的,令人眼花缭乱。
反观昭玕,一身白衣白袍,连头上的冠都是玉白的,放在这纷繁色彩中多少显得有些过于格格不入了。
当然,这并非昭玕故作清高,有意为之,也非效仿人间丧葬,披麻戴孝。
毕竟真正的丧葬,其实是指穿未染色的偏黄麻衣,而非这飘然欲仙的白绫衫。
昭玕之所以穿成这样,无非就二字。
方便。
这又是头饰又是玉佩,又是衣又是袍的多麻烦,他直接整个大白衫往身上一套,谁看得出来他里头穿了几层裙。
如此便省去了大半的麻烦,更是连刺绣暗花织金这些容易损坏的担忧都省了,可谓省中之省,便中之便。
收了目光,昭玕听见殿上诸仙已对鲛人的处罚做起了探讨。
什么剥皮抽筋,挂在门口风干;什么斩身断魂,永世不得投胎;什么雷劈火烧,扔进炉子炼他个七七四九日。
更有甚者要求立马腰斩,血溅当场。
“……”
昭玕伸出修长薄白的二指,沾了沾自己的额间。
知道的这是仙界云中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修罗地狱呢,这些仙怎么都这么血腥暴力,真是没个仙的样子。
要他说就应该把血抽干炼拂尘,把骨剔了做把拂尘柄,再把头发拔了做尘尾……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更恶毒了?
“……此鲛罪恶深重,经由众仙一致讨论,下令当即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