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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苦海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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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月色渐薄,细雨蒙蒙。
灰蒙的雨色中,穷奇深蓝色的毛皮更显妖异,映衬出他那双火一样的金橙竖瞳,在雨水的浇灌下,里面燃烧着琉翠一样的光芒。
昭玕一身白衣飘然而立,昂头对上穷奇的双目道:“动手吧。”
穷奇刨爪,鼻息一声哼道:“武神,你未免太过自信了!”
言语未完,一声彻天动地的怒吼劈开寂静深巷。
金鸡报晓,狼狗嗥叫。
灰色雾气渐渐散去,家家点起了烛灯,穷奇巨大的身躯赫然屹立在这座小镇上。
“啊!”
婴孩啼哭声,女人尖叫声,男人第骂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穷奇吃人,自古而知。
昭玕疏离的眸子轻扫,道:“何必惊扰凡人。”
穷奇不答,只用口中喷出的迅猛火焰作回话。
那是连神龙来了都要退避三舍的妖丹内火,顷刻间就融毁了昭玕身后的大片房屋势犹不减,好在里面的人早已被昭玕差散。
昭玕额间金纹一亮,幡然跃至空中,左手掐诀唤雷,右手执拂尘倒转,顿时电闪雷鸣好似天怒神愤,又似地蹦山裂,树倒风催。
穷奇一声怒吼,当即昂头跃去!
昭玕身后的天色骤然变换,深蓝转至漆黑,漆黑骤显惨白,随即五彩一闪,金光大作!
蓝腾等众人不禁闭紧双目,以手遮住眉骨,生怕被这异光夺去了视力。
紧闭双眼,又等半刻,却听声向全无,雷鸣已歇,众人这才睁开眼睛一看。
只见那凶兽依旧昂首站立在地上,双目炯炯有神,似要喷出火来,昭玕立在另一边,手中的拂尘不知是何去处,但见他捂着心口,白衣上沾上一丝血来。
蓝腾当即心慌,莫非武神竟输了不成,那他们今日所有人岂不都成了穷奇的盘中餐?
他忙又上前几步,却又在与昭玕差一肩距离时停住,欲伸手又放下,口中试探问道:“上仙,你还好吗……”
昭玕并未回话,淡色的眸子静静看向对面的穷奇。
蓝腾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但见那穷奇屹立如山,两只有力的前爪紧紧扒在地上,却不住地颤抖着。
再向上抬头一看,穷奇胸口赫然倒插着一把拂尘,尘柄齐根没入紫蓝的毛发里,只留外面紫白相间的尘丝,上面淌满了黏泞的血迹,顺着垂下的尘丝点点滴落。
所以这是,两败俱伤?
穷奇的鼻息喷吐,一爪将那拂尘拔了出来,当即紫血四溅!
蓝腾吓得往昭玕身后一缩,以为那穷奇又要闹出什么动静,却听穷奇低哼一声道:“武神,我们改日再战!”旋即化作一道深蓝电光而去。
昭玕一伸手,那拂尘无明便自动飘回他的掌心,随意一抖,上面的妖血就除了个干干净净。
蓝腾这才探头探脑问道:“上仙,咱们这是给他打跑了?”
昭玕放下捂在心口的手,略一点头道:“算是。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蓝腾又看向昭玕衣衫上的血渍,道:“上仙……你这,不要紧吧。”
昭玕摇头,淡眸轻摇道:“不要紧,我错估了他,这才被他所伤,修养两日便好。”
蓝腾赶紧点点头,心说当武神也不容易啊,正打算将昭玕扶回去,一抬头却见周围不知何时围满了百姓凡人,全都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望着昭玕,有的手里提着母鸡,有的还抱着鸡蛋,全都一股脑的向昭玕递送了过来。
众人口中咋咋呼呼,如上了锅的热蚁,又如烫了脚的鸭子,你五言我六语地向昭玕道谢。
“仙人啊!多亏您救了我们啊!”
“这只鸡虽然瘦了点,可您也别嫌弃,拿去炖了补补身子吧!”
“仙人!我这还有新鲜的鸡蛋,仙人!”
百姓将昭玕围得严严实实,不一会昭玕胳膊就挂满了各种菜篮子,手上还捧着一堆鸡蛋,怀里更是塞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
昭玕抱着老母鸡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能任由那老母鸡伸脖点头。
堂堂四界武神竟被一只母鸡惹得左右为难,蓝腾见了忍不住发笑,便道:“哎呀,仙人是不用吃饭的,你们自己留着吧。”言罢将老母鸡和鸡蛋等一并送回给百姓手中。
又有人言:“那敢问仙人的名号是什么啊,我们给您修个像也好啊。”
昭玕心中只觉得麻烦,不愿建庙造像,又苦于没有办法脱身,便随口吐出一句“哼”,当即竖起剑指,化作一道清风离去。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仙人说他的名号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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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云中天。
云来仙卷阁内,昭玕捧一卷古籍坐在白玉青案边细细观看,在他旁边的伏着那只鲛人。
鲛人一下一下拍打着自己尾巴,黏腻的声音在云来仙卷阁中回荡。
昭玕淡色琥珀一样的眸子扫向手中的书卷,问向一旁的鲛人道:“鲛族当真有起死回生的密法,而且不用魂飞魄散?”
鲛人转了转紫色的眸子,一手勾着自己卷起的尾巴道:“仙人不是已经查证过了。”
昭玕放下手中的书卷。
鲛人所言非虚。
鲛族的确有起死回生的密法,并且施法者不需要任何代价,只需要鲛族王室的血为引即可施法,但对于施法者的法术要求却很高。
论仙法,昭玕自认天下间绝无敌手,可是论妖法,昭玕却是一头雾水。
他按着鲛人给出的办法修习妖法,可随着妖法的不断精进,他感觉自己的道心也在被妖法侵蚀,因此他才要来云来仙卷阁寻找解决的办法。
鲛人起身,原本流泻在桌案上的银白长发随之拖曳而起。他抬头看向螺旋云梯远处的书阁问道:“那是什么?”
昭玕心思都在书卷上,并未抬眼,道:“一些上古的书籍,你若喜欢便可去看,只是不要随意翻动后面的书卷。”
鲛人应了声便往云梯上去了,很快就消失在了高长的云梯间。
昭玕便又埋头苦修,试图从古籍之中找出以仙修妖的法门。
只是以仙修妖本就是逆天之行,自古以来从未有人尝试,又谈何给他留有法门。
昭玕不是没有想过找其他的鲛人代替施法。
只是一来能够有如此能力施法的鲛人少之又少,难以找到。二来即便找到也不会为他所用,自己与其又无交情,更不用说妖仙两立。三来此法乃逆天改命之行,稍有不慎便会使被复活者魂飞魄散,他不敢拿月牙冒险。
摊开手心,一串小小的金铃就这般躺在其中,攥紧手心,昭玕眉间金纹一闪,再次将精力集中在法术之中。
如此这般连过了七天七夜,昭玕才从云来仙卷阁离开。
回了眀玕殿,却见蓝腾早已等候其中,一旁还有正在埋头苦吃的月白仙司。
昭玕让月白将鲛人送回一靛晴天池,便坐在桌案边,将从云来仙卷阁拿来的书卷摊在案子上,问蓝腾道:“你来做什么?”
蓝腾依旧是那副五颜六色的头发,身上也穿得花里胡哨的,走至昭玕桌案对面一撩下摆,岔着腿坐下,道:“仙君正满仙界找你呢。”
昭玕翻开书卷一页,眸子也不抬问道:“找我做什么。”
蓝腾“害”了一声,忙将身子凑得更近,道:“那还能有什么?上仙你制服了凶兽穷奇,仙君当然是来奖赏你的。”
昭玕依旧眸也不抬道:“我不过是暂且将他击退,谈不上制服。”
蓝腾连说了好几句“我知道”,便又将身子往后一仰,从腰后掏出面玉牌来。
昭玕略一抬眸,见那玉牌做工粗糙,上面只写了两个潦草的大字“神降”,便问道:“这是什么?”
蓝腾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将那块玉牌往怀里揣,道:“上仙也有好奇的时候,我还以为上仙只喜欢修仙法呢。”
昭玕不愿与他多言,便又低头看起仙法来。
蓝腾讨了个没趣,这才将玉牌拿出来轻轻放在桌案上道:“这是仙君赏给你的神将牌,有了它就可以号令仙兵仙将了。”
昭玕将指尖放在唇上,用舌头润湿去翻页,道:“我不需要。”
蓝腾当即道:“不是吧!这可是能号令仙兵的神将牌啊,知不知道多少仙人挤破脑袋都想要啊。”
昭玕心中只想修法,愈加觉得蓝腾聒噪,便道:“没别的事就赶紧走吧。”
蓝腾道:“不是吧上仙,你也太无情了,我可是在这等了足足七天才等到你啊,而且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记名弟子呀。”
昭玕道:“正是因为你是记名弟子,我才能容忍你到现在。”言罢化作一道清风。
蓝腾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竟已到了眀玕殿外,手边是两只绿色的翡翠狮子,身后是冷脸站着的昭玕。
“嘿嘿,既然是记名弟子,那不如师尊把门口这翡翠狮子还给弟子吧……”
蓝腾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昭玕一记清风掌送的要多远有多远。
送走了蓝腾,重新回到了眀玕殿,昭玕一下子坐回案边,却猛然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感觉方才若再是不送蓝腾走,他很有可能直接出手取了蓝腾的性命。
事情,似乎有点超出他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