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310、破局十二

　　东归说着从衣袖间取出一物。

　　此物一出，风中瞬间生香，溪鹿脚下的冰海迅速开裂，竟从里面长出无数海草白花，眨眼间开满整片湛蓝冰海。

　　“这是？”

　　东归神君手心静静躺着一根细嫩小草，浑身淡绿，闪着金光，不用凑近便可闻到沁人心脾的芳香。

　　“如你所见，这就是神农仙草。”

　　东归神君笑而言道：“只要找到魂族一脉，用此仙草便可使其死而复生，神女的魂魄也可分了。”

　　“东归神君，这可是四界争抢的神农仙草啊！你竟然已经找到啦？”

　　溪鹿说着双眸瞬间变绿，冷声道：“东归神君，开条件吧，你要孤做什么才能把这仙草给孤？”

　　东归微笑着摇头，用眼神示意兮戮伸手，兮戮半信半疑伸出手掌，东归却已将仙草交到了她的手心里。

　　“……东归神君？”

　　溪鹿双眸依旧是翠亮的，不可思议问道：“这可是珍贵无比的神农仙草，八方都要争抢，你就这样白白送给了孤？”

　　东归拂袖而笑道：“神农仙草的确珍贵无比，可我既不需起死回生，也不需涅槃魂魄，留着全无用处。倒是兮戮神女被身体问题困扰已久，若此次能借其力一解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兮戮沉默地看着手中的仙草，思来想去还是抬头道：“东归神君只知其用一，不知其用二。这神农仙草蕴含天地造化，死人吃了返活，凡人吃了成仙，神若吃了……便能直接晋升神王，傲视群雄，俯瞰天地！难道东归神君不想做神王吗？”

　　“神王啊……”东归神君略微垂眸，随即抬头笑道：“追逐神冠的游戏我已经厌倦了，纵使成为神王又如何呢，我只要这天下苍生安好便心生喜悦了。”

　　溪鹿握着神草震惊道：“东归神君……”

　　东归微笑道：“这仙草就交付神女使用。我还有事，就先回仙界了。祝神女得偿所愿。”

　　“神君！”

　　兮戮叫住他，郑重道：“东归神君。从今往后，神君有事只管唤孤，孤必定助你！孤……心悦诚服。”

　　东归回眸摇头道：“神女何必这样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神女才是真正值得我佩服的人啊。”

　　二人又话聊许久，就此别过。

　　－

　　冰海，雪山。

　　一望无际的白将一切都包裹，所有的生灵都沉寂在这片冰天雪山之下。

　　溪鹿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望着银白的雪山道：“这么高的雪山，我们要爬到什么时候去。阿！阿！阿嚏！”

　　“………要孤说几次？你的唯我独尊是干什么用的！”兮戮忍不住道。

　　溪鹿双眸一亮，从背后抽出翠弓道：“你说小绿绿啊，我怎么忘了，还要有你提醒我。”

　　“……孤的脸！算了，反正孤很快就要和你分开了。”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溪鹿将翠弓握在手中，直接飞上了雪山之巅。

　　云海生波，壮丽景色，金色的晨光将半边天空晕染，溪鹿立于山顶之上，只觉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那个什么……劝君更尽一杯酒，欲与天公试比高！”

　　“你在胡乱喊些什么？”

　　“诗词啊？到了山顶见到了这么漂亮的景色，得说点什么助助兴吧。”

　　“……你确定这是一首诗里的吗？”

　　“是呀！”

　　“……快给孤去找魂族后人！”

　　“哦。”

　　山顶风声凛冽，尽数吹在溪鹿脸上，将她那发丝吹得飘飘散散，如一团散开的轻薄的云。

　　雪山之上万物尽白，唯山尖上矗立着一所宫殿。

　　横檐角壁，雕梁画栋，绘以红蓝双色的麟柱撑起巨大殿门，如一张开獠牙等待猎物入内的巨兽。

　　溪鹿抬手推门，柔软的指尖与那漆黑鎏金的大门一接触便觉冰凉刺骨。

　　“有人吗？没有人我进去啦——”

　　“雪山已被妖族侵占，里面纵使有也只能有妖。你不快些偷偷进去，还在这里叫门做什么，想把妖物都引来吗？孤现在累得很，可腾不出手对付他们。”

　　溪鹿撇嘴嘟囔道：“我不过就说了一句，你至于凶我这么多嘛。”

　　见殿内并无异常响动，溪鹿微微一侧身，顺着门缝溜了进去。

　　“啊——”

　　刚一进殿内，溪鹿就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大吃一惊。

　　近乎昏暗的大殿内没有窗，只有房顶上打出的小洞透出线性的光，照得地上密密麻麻，如雨后聚集的蘑菇般的尸体。

　　头枕着头，脚垫着脚，一个挨一个似的堆满了整个大殿。

　　兮戮发下睁开翠绿的眸，其间射出精光，将这片区域扫视一周，道：“都是妖的尸体，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受伤处，死状也很安详，看来是被人直接抽离了魂魄。”

　　“抽离魂魄？”溪鹿小心翼翼地在尸体空隙间迈步走着，“那不是黑白无常才能做的事吗？”

　　“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魂族聚积的冰海雪山。东归说魂族以修炼魂魄之技著称，看来所言非虚，他们比我想的还要厉害一些。”

　　溪鹿一脸担惊受怕，“你都打不过他们。那万一他们跟我们动起手来怎么办啊，会不会直接把我们的魂魄抽离啊？”

　　兮戮无语闭目道：“你好歹也算是个神女，在神界拥有神位，魂魄上戴有神冠，除非你允许，普通人是碰不了你魂魄的。”

　　溪鹿摸摸胸口道：“嘿嘿也是哦，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啦。”

　　“……孤真不想与你多言。赶紧把魂族找出来。”

　　“哦。”

　　巨大而又黑暗的宫殿内，溪鹿行走其中如匍匐象背的蚂蚁，越过一具又一具蜉蝣般的尸体，终于抵达了宫殿的后方——

　　“诶！我们怎么走出来啦？”

　　溪鹿从宫殿后门出来，雪山耀眼的阳光几乎刺瞎她的双目，慌忙举起手来，双掌掩住了自己的眉眼。

　　兮戮眯起眼睛，“看来魂族之中尚有高人，竟能妖族杀灭后全身而退。”

　　雪山白得空净，天边掠过几只飞鸟，溪鹿抬眸望去，陡峭雪崖之上，一个身穿乌黑青纱，头戴赤红傩具的少女正立在崖尖。

　　万籁俱寂的山顶，少女乌黑的裙摆于风中流转，像一尾在水中绽放的锦鱼。

　　她头侧斜戴一面獠牙赤傩，目光朝山下望去，正与抬眸的溪鹿撞个正着。

　　四目交汇间，傩面少女微微一愣，率先撤回了目光，转身离去，只留给溪鹿一头发丝飞扬的背影。

　　“那副独特打扮……孤若猜的不错，她定是魂族之人。”

　　听见兮戮的声音，溪鹿这才缓过神来，揉揉眼睛朝山上望去，却发觉山尖上的少女已经不见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不快点给孤追还让她跑了不成？”

　　“哦。”

　　溪鹿不满意地嘟嘟嘴，用力从背后扯出翠弓。

　　“……孤的脸！”

　　兮戮恶狠狠把自己被弓抽过去的脸扭了回来。

　　溪鹿笑眯眯地朝山尖一拉弓，道：“去山尖上找人去吧！”

　　下一刻，溪鹿已然出现在了少女身边。

　　山顶朔风凌冽，吹得寒雪如雾，傩面少女却只穿一件单薄乌纱，半透明的纱裙若隐若现，目光一望，便隐约看见那轻纱下白如瓷的肌肤，凝脂般地爬在两个微红的肩头。

　　溪鹿愣神一瞬，“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啊！”

　　少女被身边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回头尖叫起来，慌不择路地向后退去，却脚一崴跌倒在雪地里。

　　溪鹿赶忙朝她伸手，“你不要激动嘛，我不是坏人。”

　　少女一手握拳捂在胸口，闻言抬头望向溪鹿。

　　凝白的肌肤上，五官精致如天神亲刻，纤长的睫毛簌簌而扇，于眼底投下清晰的阴影。

　　她的眼眸像是夏日湖水的浅底，波光粼粼，清澈温柔。

　　救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少女抬头的一瞬间，溪鹿的脑海里就完全被这个念头占据了，甚至生出了自愧不如羞于去看的想法。

　　兮戮察觉了她的念头，冷笑道：“自信一些，你好歹也是有着‘神界笨蛋花瓶’之称的最美神女，不至于连个凡人都比不过吧。”

　　“不要再提那个称号啦！我早晚把敬乐那个讨厌鬼踹出神界！”

　　溪鹿摇摇头，努力把杂七杂八的想法晃出脑袋，一把将少女拉起道：“你是魂族的人吗？”

　　少女警惕地看她一眼，立马把手抽了回去。

　　背后的兮戮低声道：“不要再给孤丢人了，你这样除了吓到她还有什么用？”

　　溪鹿不满道：“你行你上，一天天就知道说我。”

　　“哼，孤自己来。”

　　话音刚落，溪鹿一双眸子切成翠绿，死死盯住少女道：“替孤分离魂魄，孤不会亏待你的。你若是不答应，哼哼……”

　　“喂喂！你比我更吓人了啊，至少得先问问人家叫什么吧？”

　　“是吗？”兮戮翠眸一转，冰冷地目光直接刺穿少女心脏。

　　“你叫什么？孤不杀无名之辈。”

　　“我……”少女短暂移开目光，随后咬着嘴唇，小心抬眼道：“我叫阿玖……你，你们不是妖吧？”

　　溪鹿夺回身体道：“当然不是啦，我们是来请你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