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316、破局十八

　　将发光的仙草从胸前拿出，溪鹿举着它在雨中转动打量。

　　“就为了抢你，死了那么多人，四界也变成这个样子……你究竟有有何妙用。”

　　溪鹿的神情懒散，靠在塔上，眸子里是淡淡水光。

　　“如果你真的有用处，就帮我把兮戮救回来吧。”

　　说完她想也没想就服下了那株仙草。

　　沾了雨水的仙草吞入口中，冰凉地滑入了腹部。

　　一股暖流自腹部徐徐升起，如一个发光的球，光芒充盈了她的全身。

　　溪鹿身上的衣袍忽地自双肩滑落下来。

　　“啊！”

　　她慌忙弯腰去捡，伸手触碰，却见一片连绵的绿山拔地而起，无边无际，上面竟半点草木都没有。

　　再仔细看去，方辨认出那哪里是什么山，而是她的衣服啊！

　　她竟变得不如一根手指般大小了。

　　“救……”

　　话音刚一吐口，转瞬就没了声息。

　　溪鹿脑海里只残存了一个想法：再也不胡乱吃东西了……

　　雨丝如坠的白塔下，只留了一堆无人穿的衣裳，淡绿的衣衫之下，一颗手掌大的绿色鸟蛋闪闪发光。

　　溪鹿她——变成了一颗鸟蛋。

　　人人都说凤凰可以自焚涅槃，浴火重生，可没人知道具体究竟是个怎样的涅槃法，又怎样浴火重生。

　　“呼——”

　　绿色的鸟蛋上燃起了金红色的火焰，窜天的火舌将落下的雨水直接蒸发，在头顶形成一道弧形的白气。

　　“嗡——”

　　神塔上白色的流光如星辰般闪烁，那些早已碎成一片又一片的兮戮魂魄在冲天火舌的撩拨引诱下，纷纷从塔身逐片剥落，转而落入燃烧着火焰的绿蛋中。

　　“嗤嗤——”

　　火舌兴奋地吞吐着浓烟，热烈地汲取着空气中的养分，将周围的一切毫不留情地点着，包括那堆无人可穿的衣物。

　　“呼呼——”

　　涅槃的火焰愈加嚣张愈加旺盛，几乎将天上的雨水倒逼回去，就连神塔之身都被这灼热烤得滋滋作响。

　　随即，它蓦地熄火了。

　　“哗啦——”

　　雨水再一次将大地洗刷。

　　“滋滋——”

　　滚烫的绿蛋冒起白烟。

　　失去火焰的绿蛋犹如一个满是瘢痕的雀蛋，上面布满黑金色泼墨般的点子，还泼得不甚好看。

　　而在绿蛋的中央处，一道手指宽的黝黑缝隙格外扎眼，它以自己瘦长的身子将好端端的绿蛋分成了两半，并且似乎永远也不会修复。

　　雨，停了。

　　绿蛋依旧分做两半立在神塔前。

　　海，来了。

　　绿蛋安静地漂浮在海面上。

　　浪，拍了。

　　绿蛋平静地跟着上岸了。

　　蛇，吞了。

　　绿蛋凭借着无法消化的硬度，硬生生让蛇把自己吐了出来。

　　如此这般，这颗不知为何只涅槃了一半就熄火裂开的绿蛋，就这样与世无争地度过了千年的时光。

　　直到有一天……

　　也许是受不了一直保持半裂不裂的姿态，那颗蛋自己裂开了。

　　“咔嚓！”

　　绿蛋裂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躺着的一个婴孩。

　　终于，由于无法同时涅槃出两个魂魄，仙草选择直接合一个新的出来。

　　毕竟，只是说让涅槃，又没说让涅槃成几个，反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的确是完成了涅槃。

　　于是乎，完成任务的绿色蛋壳美美融入了空气之中，剩下了那个尚在发愣的婴孩，没了蛋壳怀抱，一屁股坐在了野草上。

　　“哇——”

　　硬如胡茬的野草尖尖刺痛了这个可怜的小孩，她张开嘴亦如世间的种种孩童一般，大声哭叫了起来。

　　随后引来了狼。

　　“嗷——”

　　变成狼的银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孩，怎么也想不明白赐予自己生命的神主为何会变成这样一个小孩？

　　“哇——哇——”

　　小孩大声地哭叫着，可是很遗憾，银目前还没有办法从狼身变为人身。

　　之前兮戮与众神一决生死，曾让银吃下了白虎神君，并使得银获得了白虎化兽的能力。

　　后来兮戮被其余神女偷袭，不慎跌落神界，银护主心切，也跟着坠下凡尘，却与兮戮走丢，直至今日才得以相见。

　　所以面前这个只会张着嘴哭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神主吗？

　　银那自打被制造出来就从未用过的脑瓜如是想。

　　可是鼻子里传来的气味又如此熟悉，胸口处的金钗也跟着共振，看来是神主没错，只是不知她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哇——哇——”

　　小孩见到自己面前一只毛绒绒不怀好意的动物，哭得更加欢实了。

　　“哇——哇——”

　　见神主哭得如此伤心，银欲伸出手安抚她，可看了看自己锋利无比沾满泥土的利爪……还是算了吧。

　　老老实实在神主面前蹲坐了半点，银决定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至少要找个人来收养幼年神主，否则伟大的神主今日就要死于饿死了。

　　可是到哪里寻找愿意收养神主的人呢？

　　银雷厉风行地起身，锐利的眼四处扫射着，很快就盯上了一位过路的女子。

　　女子穿一件淡蓝色的衣袍，一头云鬓好若流草那般舒展，一双眉目好似秋水那般婉转，一看就是人美心善的类型。

　　银找准时机，一个猛子从路边跃了出来。

　　“嗷！”

　　你好。

　　“嗷嗷嗷！”

　　愿意收养小孩吗？

　　“嗷嗷嗷嗷嗷嗷嗷！”

　　如果你愿意收养她，我会感谢你的。

　　在银狼从路边的野草跳到路上的一瞬间，女子便呆若木鸡，面如死灰，好半天才尖叫起来。

　　“啊！！！”

　　她尖叫着跳起来跑远了，跑得比银全速捕猎时还快。

　　……看来是方法出了问题。

　　银用一只前爪托着下巴想，自己现在说不了人言还是不要出声的好，以免吓坏了对方。

　　想到此处银又跃跃欲试，摩拳擦爪，很快就等到了下一个目标。

　　一个正在赶路的年轻人。

　　这次银不再贸然出声，而是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那人背后，两只前爪探上他的肩膀，只等他回过头来。

　　片刻过后，年轻人果然转过了头，只是他的表情有点难看，两腿也有些发抖。

　　银牢记着不能出声吓跑对方教训，无声地抬起一只锋利的前爪，朝着野草指去——

　　意思是，那里有个孩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个年轻人虽然面露恐色，可没想到十分聪明，竟然跟着点了点头。

　　嗯，这次看起来成了。

　　银在心中暗暗喜悦一番，便点了点狼头，意思是——

　　那你跟我过来吧。

　　年轻人望着趴在自己肩上，血盆大口的狼头，颤巍巍地也跟着点了点头。

　　嗯，很好。

　　银对年轻人的表现很满意，收回狼爪朝着神主的方向走去，可刚走了没两步，一扭头就发现对方早就逃之夭夭了。

　　……我也没说话啊？

　　以银刚诞生就被扔到自然界的脑子还不足以想明白刚才的问题，但是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自己这幅狼身看来是帮不上神主了，必须得想点别的法子才行。

　　四爪在路上踱步一番，又吓跑了一干行人，银终于想到了法子——他在山里还认识了一头鹿，或许可以请它帮助。

　　……

　　“所以，我究竟是谁啊？！”

　　时空回流，世界正位，鹿衔草终于再一次回到了星空之境下。

　　“这是哪里……我简直快不记得自己叫啥了……”

　　鹿衔草想伸手揉揉自己的头，却发现溪还拉着自己的手。

　　“唔……”

　　溪的目光还是那么柔和，正静静地望向自己。

　　“你认为自己是谁，你就是谁……”

　　溪微笑着说。

　　仙草涅槃，不光把九婴分开的二人魂魄重新槃在一起，还额外槃出了一个鹿衔草。

　　虽然总觉得几个人之间存在某种关联，但是……

　　“……我觉得我就是我，不是兮戮，不是神女，就是鹿衔草……”

　　说自己的名字感觉好奇怪啊。

　　溪只是很温柔地看过来，“嗯，我也这么认为。”

　　鹿衔草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脑，捋了一下进入镜面前发生的事情，问道：“所以你说的就算不去打妖皇也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呢？”

　　溪微笑着，眉眼美好。

　　“妖皇已经是第九次复活了。”

　　言罢，她没有再说话，可鹿衔草却明白了她的未言之意。

　　九婴已经是第九次复活，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完完全全掌握九神之力的妖皇了。

　　救命……也就是说之前自己杀了他那次，刚好帮他完成了九神力的融合！

　　八神力已经很难打了，九神力又是什么鬼发展啊？！

　　鹿衔草缓缓蹲在地上，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

　　上一次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妖皇抓住，最后还不知靠什么办法才勉强杀了他一次，这次又要怎么办啊……

　　想到此处鹿衔草却心中一震，难道拥有八神之力的妖皇真的会被一张小小的金网困住？

　　或许，他是在引诱自己杀死他……

　　鹿衔草忽地放下双发问道：“妖皇为什么每次死后都会复活，为什么只有复活才能融合神力？”

　　溪也蹲在她身边，歪头看过来，温柔道：“他是狐的一种，拥有数条命，所以才能复活……至于融合神力，神的力量只有神级的身体才能承受，普通人若想强行承受，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闻言，鹿衔草垂下了脑袋。

　　……九婴这离谱的复活能力简直就是为了承受神力而存在的啊！

　　敌我力量悬殊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