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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幻觉吗? ...

  •   再有趣的老师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铁t救火的笑话我当时笑得那么开心现在再看也不笑了。

      我很徒劳地试图用爱好拴住自己,我不爱唱歌、不爱跳舞、不爱画画、下棋、剪纸、乐器、旅游、运动,我只能做一些点点手机屏幕或者翻翻书页的方式打发时间。

      一本又一本的书,随性地堆在小书架上。

      教室报亭角的书已经盘出包浆,为每一篇看过的名著写读后感,常见的网文套路几乎了然于心,我颇有耐心地寻找“颜料”涂抹时间。

      还是不要闲下来为好。

      难吃了我六年的高中食堂还将难吃我三年,太咸、太辣、太多油、太多葱姜蒜、不新鲜,第零周目的我还能得过且过地装死,即使里面吃出虫子。

      第一周目我还能劝说自己好好吃长身体。

      第二周目就……已经发展到想到菜名就觉得被油到、齁到、被奇怪的味道开眼界的地步了,校外的店铺……约等于后世的外卖,吃多了就厌了,而我吃了太多次了。

      也可能我并没有那么厌恶这些吃的。

      只是情绪需要一个出口,而它们真的很难吃,真的、真的、真的很难吃。

      我总得找一个东西,归因我的沮丧、厌倦、消极,世界不再向前,我在不断地经历同一个七年。

      我要将我的绝望归到我能解决的问题上才好。

      用新的角度看问题,观察他们的衣着,言行,语句的顿挫,在课上同步或先于老师在教科书上整理笔记,兼顾为自己在本子上制作精简版笔记。

      如果我能忘记七年前的事就好了,那样我就不记得这节课我上过,有多少知识点,会考的题型有什么了,那是不是还要忘记十四年前的事?

      如果我有个一技之长就好了,那样我在课上就可以写曲作谱、画漫画、写生什么的,就不用一遍又一遍只能盯着窗外飞过的鸟儿。

      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就好了,那样我就解放了。

      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悬于中天,家里早年并不安防盗窗,睡前扶着绿色的窗框坐上窗台望月亮,风掠过天地吹来。

      视线尽头从来不是地平线,是山。

      第三次高中的晚自修后归家,没有作业让我写以平复心情。

      半干的头发被晚秋的风拉扯着向后,投在客厅电视墙上的影子仿若野鬼,我向下看。

      会是一个无第二人伤亡的好时机。

      我的父母养我许多年,他们未曾待我如植物一般,“一生不缺吃穿、只缺少阳光与爱”,我也不会弃掷他们。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不希望他们擅自变成尸体,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对待他们。

      所以再来多少次,我也会从窗口下来。

      *

      找一点点事情做,我在书桌前写东西,杂七杂八、无逻辑地书写,将一些碎片的情绪化扔进日记用于与高二结识的闺蜜交换。

      真是奇妙,思绪打出一个又一个结,截然相反的观点牵紧两端,将结勒进本身,伪装成平直模样。

      “醒醒,这次说不定可以AB大里挑一个了。”这是幼儿园小朋友都经常提起的追求哦。

      心脏模仿记忆中样子雀跃,我躺在床上,望着灯上灰尘。

      我其实很有一点无用的牺牲情怀,如果重视的人里有人不想死去却要死去,遇到要救他可以但要放弃生命的选择,我是愿意放弃自己生命的那个。

      重来的两次在一些本该随机的事情上显出雷同,但会因为我的选择在细枝上呈现不同。

      全面躺平的我不再催促母亲快一点,任由母亲把握小电驴何时驰骋,校门口空无一人也不匆忙,以一个十四年加九年共二十三年学生应有的从容把握时间,无数次铃响进教室。

      学生飞跑进校园,我好像能看见过去的自己匆忙拽着书包带,跑跑停停向学校最深处的高一栋狂奔。

      冬季校服还没发到手,春秋校服并不能适应这样的温度,似要将我托给寒风。

      今天上学路上遇到了和第零周目一样的情景,坐在车后座的我远远看见攒聚的人,心脏先于意识蜷起,人群簇拥着,腿与腿的间隙间能看见一个灰白的脑袋,与苍老的耳后皮肤。

      将近新年,该是难得的一家团聚的日子。

      她却躺在冰凉的地上。

      第零周目我未能知道后续,此时的我倾身拥抱母亲。

      “妈妈,那里……”指尖冰凉,触上母亲冰冷拉链。

      “那是谁啊?”

      妈妈扫了一眼,“马前街拉三轮车卖货的那个吧,人老了是这样的。”依旧是一路无话地到校,踩着铃声落座,翻开语文书,不,英语书做样子。

      真不想上学啊,我叹气。

      突如其来的厌学情绪。

      要不要跳级呢?

      不,可能会提前毕业回到高中的。

      我不想做异类,可我好像确实在被回环的时间异化着。

      我会有一天歇斯底里地踢翻桌子,像一个疯子基因觉醒的反派一样,背上书包扬长而去吗?

      不行,会伤害老师、吓到同学的。

      看来我也不用过于担心这个,遵纪守法已经化进骨头了。

      完全是被社会化驯服的样子。

      基本确信高中现有三个年级段并没有疑似主角了。

      大家都有着现实世界特有的多元复杂、要素充足,不见天降主角身上常见的极致性格,不见一些不甚常见的极致外貌。

      也可能是我的原因。

      遇到的人太多,远远超过我能维系的人际关系。

      我开始脸盲了。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它们之间的微妙差距我难以把控,建起一个又一个整体印象,粗暴将类似个体归为一类,过于相似的个体面部在视线里混成一团。

      发型、衣着、神态。

      “方睿?”我在作业本里翻找着。

      “认错了,不是,”他笑得带一点不可思议,“化学课代表,你再看看我?”

      那是谁呢?周明明,蔡轶兴?还是,唐伟?

      众多面目模糊却相似的男性举起手,是第零周目、第一周目的大学生活带来的无用交际圈。

      我望着他思考,装作有印象地在作业本里寻找,刚想将本子都推给他自己找。

      同桌回来,将我的与她的水杯放在桌上,我求救地看过去。

      “别为难她,”她看一眼情景,翻了翻本子,拎出一本,“王海生。”

      “多谢女侠搭救。”我归起本子,笑着看她。

      “以身相许免了,以头答谢吧,”她抬手解开我的头发,“我研究一下新发型。”

      感觉她玩我头发的频率变高了,和第零周目比起来。

      这不重要。

      还是解决自己疑似出现幻觉的问题比较重要。

      难道要找心理医生吗?

      思考片刻,我在午修时间溜出人人午睡的教室。

      拿起学校绿色电话的听筒,拨打了固定在电话对面心理预约栏的热线。
      竟然打得通。

      看过保密说明,这场别开生面的心理辅导拉开了帷幕。

      “你最近有失眠吗?”果然是你啊,高一限定心理课老师。

      “没有。”心理辅导室就是个人办公室啊,嗯,门关上了。

      “睡眠质量呢?”

      “一直不太好。”

      “哪个方面,是睡眠时间不够,还是多梦,会惊醒吗?”

      “应该是多梦,每天醒过来的时候都觉得很累,可能是梦里拯救世界了?”

      “你会经常觉得难过吗?”

      “不是,我只是偶尔觉得累,最近好像总是看见幻觉。”谎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快累死了,没有和人互动的我只想爬进棺材里休息。

      “幻觉?怎样的幻觉。”她逐渐正襟危坐。

      “和人说话的时候,看见很多人,应该是不一样但是很像的人,他们举起手,好像在问你在和谁说话呢?走进学校、灌水……很多时候会感觉看见自己跑过去,在说话,在笑……”我尽力回忆自己的荒谬幻觉。

      “经常,包括现在?”老师听得认真,却有点压不住的诧异透过眉眼探出。

      “不,这间办公室没有。”

      我这么说道,也是谎言,办公室窗外可以俯视的篮球场中,穿着黑白校服的“我”一次又一次尝试投篮。

      四十五度投篮角度,我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篮球粗粝的质感,灼热的空气,篮球场暴晒后的味道。

      预约时间为下午下课后到晚自修上课的空隙,昏黄的夕阳挤占辅导室房间。

      染上红调的昏黄落在我的掌心,我低下头,看见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

      “这些幻觉,很清晰吗?确实从你的想象跑到了你的感官?”

      “不是很清晰,因为我不想看见它们。”我抬起头,看着老师,视线碾过老师细细聆听的眉眼。

      专注的眼神其实是一个伪命题。
      人们对神态的捕捉来自面部肌肉的变动组合,眼睛可以反映视线的落点,但无法反映感情,但是,瞳孔所映照的光源确实容易给人幻觉,他或她看得好认真。

      “听说被幻象困扰的人一旦开始注视、在意幻象,便会不由自主地完善它,我不想真的到那个地步。”而且,我确实记不住那些同学的脸,而我,我又有什么好看的。

      “出现幻觉前,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我想了想,重述了那天清晨的场景。

      复述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因为新年前一个倒在地上的老人,妙龄少女竟然产生幻觉……

      “你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吗?”

      “其实,当时没什么感觉,后来想起来,我可能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吧?”

      “为什么?”老师声线温柔地重复。

      “为什么飞来横祸从来没有眼力见,之类的。”

      “在那之前,有什么其他烦恼吗?”大概觉得话题有点沉重,或者不觉得这样一个几乎与我全然无关的事件是病灶,老师转移了话题。

      “其他烦恼?”又重来了一次高中吧。

      “对,像是和初中的好朋友分开了,考试成绩不理想,上高中科目变动不习惯的。”

      “……”初中同学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以我第零周目的经历看,我与初中好友默契地淡了联系,并没有不甘;学习,不会有问题的。

      “可能是高中太累了吧,”我比划,“早上七点到九点,也可能就像我妈妈说的那样,”我笑一笑,“我只是活腻了。”

      窗外的“我”终于投进一个球,兴高采烈地跳起来。

      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那么长,她的脚下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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