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之日》默屿

12、河边

　　“会不会是她老公，或者是她的朋友？或者是其他的兄弟姐妹。”王柳不敢相信李明曦的话。

　　“那家人嫌麻烦很少上门。王老师，你还是跟我说说那个男的到底长什么样子？我想知道。”

　　王柳看李明曦的表情很迫切，于是简单描述道：“应该四十出头，头发很短，穿着黑夹克，就是普通人，不胖不瘦，没什么特点。”

　　“你是哪天见到他的？”

　　“前天我没课，就去了一趟，刚好碰到他了。”

　　前天……最近这段日子李明曦和程科一直监控朱筠家，就是担心会有人去。前天程科晚上去朱筠家的时候，发现门上放的传单的确被人拿掉了，他们当时怀疑是钱贸仲派人进去查探过，但没想到王柳竟然有可能碰了那个人。

　　这也太巧了。

　　“老师，你是在什么时间见到他的？还有朱筠家门上的传单你动过吗？”

　　“下午四点多，传单？我没见过什么传单。”

　　李明曦微微点了点头。

　　“李明曦，你到底在搞些什么啊？还有你说的传单，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柳觉得李明曦似乎在暗中搞什么名堂。

　　“没什么，王老师，我就是随便问问。”

　　“你不要把我当傻子，”王柳皱眉，“是不是朱筠的死有什么疑点啊？那些传单是你放的？”

　　李明曦摇了摇头。

　　“啧，李明曦，你刚刚问的这些问题就很超出常理，我好歹是个老师，你不会以为你能骗的了我吧？”王柳招了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

　　“老师，你要做什么？”李明曦问。

　　“你别慌，我想让她帮忙拿笔。”等服务员过来后，王柳找她要了一支笔。“虽然那个人的特征不明显，但我应该能画出来。”她对李明曦说。

　　“啊？”李明曦没想到王柳居然也会画画。

　　“你惊讶干什么，我教地理的，平时要画地图，所以也学过一些简笔速写，趁我现在脑子里还有那个人的样子，我可以画出来给你看看。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一定要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王老师……”李明曦自然不想向王柳透露她在计划的事，可眼下她确实想知道那个男的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放心，只要你干的不是违法犯罪的事，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王柳说。

　　李明曦知道王柳不是个坏人，但是那些事可以毫无保留地说给她听吗？她知道了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王柳在餐巾纸上画了起来，她画得很快，很快纸上就有了一个人的面孔。

　　李明曦越看越惊讶，直到最后她的心脏都快从胸腔蹦了出来。

　　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肖一进在白河大酒店门口拍到的那个人。

　　没错，一定是他，虽然那天的照片很模糊，但是轮廓、神态都几乎一模一样。

　　“王老师，有人来了。”李明曦突然看到吴姐又朝这边走过来。

　　王柳见状急忙把餐巾纸和笔都塞进了口袋里。

　　就在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吴姐已经到了桌边，她笑眯眯地弯下身子，问道：“王老师，你觉得我们的菜品怎么样？”

　　王柳一笑，淡定回答道：“还不错，我挺喜欢的，挺有丽城特色。”

　　“那就好，我还怕你外地来的吃不惯呢。”吴姐说着从背后掏出一张照片，”刚刚说到你那个妹妹，我找到了一张照片，这是我们前年夏天团建的时候照的，你看看，是她吧？”

　　王柳接过照片，照片上的朱筠穿着茶楼的制服，站在最后一排，她的身高和外貌在这样一群人中很惹眼。

　　“是她。”王柳看着照片上明媚的朱筠，内心涌上来一股微妙的不真实感。

　　“我就说，这照片一直挂在我们办公室呢，她和你真的长得很像。”

　　“是啊。”王柳顺手把照片递给李明曦。

　　李明曦接了过来，她一一扫视照片上的人，没说什么多余的话，看了几十秒后，她就把照片还给了吴姐。

　　“我同事说电脑上还有一些单人照片，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找时间拷给你。”

　　“行啊，我今天没带U盘，改天过来拷。”王柳表示感谢。

　　“好，你下回直接过来就行。”吴姐笑眯眯。

　　这一趟收获比李明曦想的还要丰富许多，她不仅了解了一下朱筠在这里打工的情况，还差不多确认了钱贸仲和这个地方的关系。

　　当然还知道了那天晚上在白河大酒店和钱贸仲碰头的人去了朱筠家。

　　吃完饭后，李明曦和王柳跟吴姐道了别，就从花溪茶楼出来了。王柳没把那张餐巾纸交给李明曦，她让李明曦跟她一起去一个地方。

　　李明曦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王柳的要求。

　　但王柳要去的地方让她意想不到，她想去的居然是朱筠淹死的地方——白河口。

　　李明曦除了发现朱筠当天去过白河口外，就再也没去过这个地方了。

　　白河口之所以叫白河口，是因为这个地方在白河大拐弯的区域，地势比别的地方高一些，这附近有一家挖砂厂，把河道挖得乱七八糟，河道里到处都是碧绿的水坑，水坑通常好几米深，就算是会游泳的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朱筠淹死的位置，就是靠近岸边的一个水坑，这个水坑旁边是几米高的一块土坡，土坡上长满了杂草，在这旁边是一条马路。

　　李明曦和王柳坐出租车到了白河口附近，下了车后，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就到了河堤上，刚好能看见白河奔流向前的景象，也能看见那块土坡。

　　李明曦看了几秒钟，给王柳指了指那个方向，说：“那就是朱筠淹死的地方。”

　　王柳顺着李明曦的目光看了一会儿，问道：“她是从土坡上面掉下去的？”

　　“应该是。”

　　王柳道：“我这段时间问了一些同学，也和老师，她家周围的邻居，我妈聊过，了解她越多就越觉得，她不会就这么潦草地死。你是她朋友，应该更了解她，你觉得她会自杀吗？”

　　李明曦沉默不语。

　　王柳继续说：“我妈说，朱筠的妈妈是一个非常开朗的人，哪怕是在病重的时候她都非常乐观。她还说朱筠和她妈很像，性格神态都是，我和我妈也长得像，这可能就是我和朱筠这么像的原因。虽然我们不是亲姐妹，但听多了她的事，我总感觉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心意相通，我觉得她不会自杀。”

　　“王老师，你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

　　“这些话别在我心里很久了，在这里也没人说，只能跟你说了。李明曦，你既然答应了我，就跟我说实话吧，刚刚在茶楼我已经帮你打了掩护，你可以信任我。”

　　王柳的话触动了李明曦，她感觉得到王柳身上确实有一种和朱筠相似的力量，那就是对自己坚持的事情很执着，恐怕
　　今天她不向王柳透露点什么，是无法顺利离开的。

　　李明曦：“那……如果我告诉你，她不是自杀呢？”

　　尽管早有准备，但王柳听到这句话，还是震惊得几乎要窒息了，她定了定神，问道：“你有证据？”

　　“没有，”李明曦摇头，“不过我在找，目前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我们今天去的茶楼，还有你那天见到的人，应该都跟她的死有关。”

　　“等一下，”王柳整理了下纷乱的思绪，追问道：“你是说吴姐跟朱筠的死有关？”

　　“我还不确定，但花溪茶楼肯定跟朱筠有所联系，据我所知钱副队和花……”

　　“钱副队？他不是警察吗？他是坏人？”

　　“也许吧。朱筠在走之前，跟我说过那些人在公安局有人，所以她即便手里有东西，也不敢去报警。而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在哪里，所以只能放一些烟雾弹，让警察主动来找我，来找我的警察中，最可疑的就是钱贸仲了，现在所发生的很多事也印证了这一点，而钱贸仲又和花溪茶楼有联系。”

　　“什么联系？”

　　“大概是保护伞之类的，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初中生可能就是钱贸仲的儿子。”

　　“你……”王柳倒抽一口气，她突然感觉李明曦好像在下一盘大棋，很多人都变成了她的棋子，她王柳也是。“你计划这件事很久了吧？难道从一开始……”

　　“王老师，我没办法，我想为朱筠找回公道，但没有头绪，只能一步一步计划，有什么人用什么人，我也不是故意要利用你，我只是希望能尽快找到真相。”

　　王柳撇了撇嘴，她不反感自己被利用，就是觉得被一个学生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种滋味怪不好受的，尤其一想到这个计划可能从朱筠死讯传出那一刻就开始了，她就更觉得毛骨悚然。

　　但如果真的能为朱筠做些什么，王柳也愿意，她对这个妹妹的感情起初并不复杂，只是单纯的有些惋惜，然而在了解了那么多关于她的事之后，她的心里不仅仅是惋惜，还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懑。

　　朱筠到底是怎么惹上这么大的麻烦的？大到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为什么那些人非得让她死呢？她到底知道些什么？”王柳感慨道。

　　“这其中肯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李明曦说着叹了口气，“王老师，我很抱歉把你卷进来，但希望你能保守好我们之间的秘密。”

　　王柳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

　　“也许会有的。对了，如果你真的会去花溪茶楼拷照片的话，麻烦也给我一份。”

　　“行，我尽快去拷。”王柳说。

　　李明曦冲王柳笑了笑。

　　春风微抚，河边的树草冒出了新绿，春天已经降临这片土地，河里的水也不再刺骨冰冷。

　　李明曦知道很快人们就会忘记在这里发生的悲剧，她们谈论起这件事只会说有个高中生想不开自杀了，但李明曦绝对不想让人们这样记住朱筠。

　　是的，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