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之日》默屿

5、审问

　　警察真的来了。

　　丽城中学来了警察，不算什么新鲜事，平时公安部门也会到学校做一做讲座或者其他的工作，但这次恰好处在李明曦疑似杀人事件的当口，所有同学都察觉到这不对劲。

　　因此这辆车一出现在校园里，就引起了风卷狂潮般的轰动。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觉得这辆车来到学校的目的只有一个：李明曦。

　　高二四班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但从警车开进校门那一刻起就已经暗流涌动。

　　有替李明曦担忧的，也有感叹警察终于来了的，还有刘超这种早前被李明曦威胁了一把，最近暗暗地在网络上煽风点火，为的就是此刻看热闹的。

　　事情如大家所料，那辆警车的确是来找李明曦的，只不过李明曦等待的时间很漫长，第一节课上到一半多时，她才被班主任杜宇峰叫出了教室。

　　杜宇峰神色凝重，如临大敌，他一边带着李明曦往教导处赶，一边安慰李明曦：“公安局的人找你，就是想了解一下最近网上讨论的那件事的情况，你只要照实说就行了……哎，都怪网上这些人爱胡说八道，这不是纯粹给学校，给我们添麻烦吗？”

　　“老师，”李明曦接着杜宇峰的话，“请问找我的警察是谁你知道吗？”

　　“啊——”杜宇峰拉长了语调，“这个我还不太清楚，他们都在教务处呢，我还没来得及问陈主任，待会儿去了就知道了，你放心，有老师在，肯定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谢谢老师。”李明曦说。

　　“这有什么可谢的，你呢，我了解，成绩好也懂事，不能被这种莫须有的罪名给毁了。”杜宇峰说着叹了口气，“总之什么网什么忙什么吗希望这件事能快点解决，要不然我这班上得也鸡犬不宁。”

　　“是啊，我学习也学不好。”李明曦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教导处办公室除了有快谢顶的教导主任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看到杜宇峰和李明曦两个人过来，他们俩脸上都露出了非常职业的微笑。

　　教导主任介绍了彼此，李明曦知道了两个警察的名字，女的叫周静，男的叫秦子林，周静年纪更大一些，大约三十出头，而秦子林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应该刚干这行没多久。

　　在老师和警察们的一阵寒暄中，李明曦被安排坐在一张不怎么舒服的凳子上。过了一会儿，两位警官就结束了寒暄，准备问李明曦话了。

　　“李明曦同学，我们这次来的原因你应该知道吧？”秦子林率先提问。

　　“知道一点吧。”李明曦说。

　　周静注视着李明曦的一举一动，慢条斯理地说道：“最近网上有一些传闻，说你和朱筠的死有关，所以我们来了解下情况。当然，只是了解，不代表你跟这个案子真的有关，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李明曦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听清。

　　教导主任听李明曦语气这么淡然，不由得面色一凛，连班主任杜宇峰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两个老家伙历经千帆，但警察跑学校问话这种事也是不多见的，所以刚开始都很担心李明曦会因为这种事情绪崩溃，现在看到她这么从容，且丝毫没有惧怕两个警察的意思，心里多少都有些都有些都有些震惊。

　　“李同学，你跟朱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秦子林问。

　　“从小就认识了。”

　　“一直是好朋友？”

　　“以前是。”

　　“后来不是了？”

　　“友谊这种东西没有永远的。”

　　周静笑了笑：“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种感悟。”

　　李明曦说：“古人说的，渐行渐远渐无书，不就是说友谊没有长久的吗？”

　　周静和秦子林沉默着互相交换了眼神，教语文的杜宇峰不由得露出赞赏的眼神。

　　秦子林又问：“那么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变得不好的？”

　　“没有具体的某个时候，我刚刚说了，我们是渐行渐远。”

　　“具体的呢？”

　　“初中的时候，她爸赌博欠债入不敷出，她去打零工补贴家用，我们交流就变少了；高一的时候我们没在一个班，学习又紧张，交流更少；到了高二我们俩分到一个班了，学习依旧紧张，她有时候去培训，有时候因为家里的事没来，这样渐渐就没什么交流了。”

　　这种理由听起来很正当，周斌和秦子林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李同学，大年初六晚上十点到大年初七零点之间，你在哪里？”秦子林问到了关键。

　　“我在家啊。”

　　“你一个人在家？”

　　李明曦摇头：“我爸妈在，他们那天晚上在跟亲戚在一楼打牌，打到凌晨三四点，我弟弟妹妹还有几个亲戚的孩子也在，他们在房间里玩，到快十一点才睡。”

　　秦子林：“睡那么晚？”

　　李明曦解释道：“过年啊，家里也不管，睡得晚一些。”

　　“你这段时间没出去过吗？”周静接着问。

　　李明曦想了想，说道：“如果你说的是十点到十二点之间的话，没有。但晚上八点钟我出去过一趟，去帮亲戚买烟，就在建材城门口小卖部买的，店里王阿姨我很熟。”

　　周静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回答这些问题回答得很快啊。”

　　“不是我想回答得这么快的，这个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些天我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也想过你们如果来了，会问我什么问题。”

　　“这么说你早有准备？”

　　“我只是把我经历的一切都说出来而已。总之，那天晚上我在家，我没见过她，她也没联系过我，她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李明曦平静地说。

　　周静微微颔首，她并没有反驳李明曦的话，而是换了个角度：“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被淹死这件事的？”

　　“大年初七早上。当时天刚放晴，我听到我妈说，白河口淹死了一个女的，开始我没太在意，后来有人来店里说，淹死的是农贸市场朱师傅的女儿，听到那个消息后，我就知道是朱筠了。”

　　“当时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秦子林追问道。

　　教导主任和杜宇峰默默抹了把汗。

　　“很震惊，也很伤心，”李明曦面露悲伤的神色，她垂下了头，呢喃道：“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

　　秦子林：“那想必你也知道她穿着校服出去的这件事了？”

　　“知道，网上不都说那件校服被我拿走了吗？这怎么可能？我又没见过她，怎么可能拿走她的校服。”

　　“李同学，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没见过她？”

　　“二位警官，”教导主任打断秦子林的话，“李明曦是个好学生，她不可能跟朱筠的死有关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的判断。哎……朱筠这个孩子呢，确实可惜了，不过我们也尽力啦，她家里就那种情况没办法啊。”

　　“是是是，”杜宇峰也开口附和，“朱筠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但她家里那种复杂的情况，说不好听的，悲剧的发生有些不可避免。”

　　“是啊，朱筠假期自杀的事情，我们学校很重视，开学已经进行过安全和心理教育了。但是学生家长们的事情，我们的确没办法干预，学校没那么大能耐，管到家长头上，还希望你们能理解。”

　　教导主任和杜宇峰一唱一和，明里暗里帮李明曦说话，当然也是撇清和朱筠之死的关系。

　　周静和秦子林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不想在李明曦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于是他们俩又随口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便决定让李明曦先回教室。

　　李明曦在杜宇峰陪同下出了办公室，杜宇峰的表情比刚开始来轻松了许多，脚步也变得轻快了。

　　等到了办公楼外，杜宇峰跟李明曦说道：“我看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这些警察啊，就是没事找事，网上传的东西也信，居然还专门跑学校来问你，这有这么问的必要吗？”

　　李明曦点了点头：“老师，你觉得他们还会回来找我吗？”

　　“应该不会了，这事跟你就没关系啊。”

　　谁说没关系？关系大着呢，李明曦腹诽，她看了一眼停在办公楼门口的那辆警车，不疾不徐地往教室走去。

　　等他们走后没多久，周静和秦子林也从办公楼里出来了，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静姐，你说这个女学生说的话可信吗？”秦子林确定周围没人后，问周静。

　　周静比他大几岁，在刑警队工作的经验和丰富许多，他有什么事都习惯询问她的意见。

　　“我觉得啊，不太可信。”周静说。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仔细想想，她这种年轻的孩子见过警察几回啊？回答我们问题的时候居然一点都不紧张，也没任何纰漏，这正常吗？”周静提出心中的疑惑。

　　“你这么说是有一点。”秦子林点头，“不过她成绩那么好，或许对这些事本来就记忆深刻呢。”

　　“自然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啦。只是她今天回答时有些可疑，我们都没问她有没有和朱筠联系过，她就急着撇清关系，说没打过电话，这说不通啊。”

　　“你的意思是朱筠有可能给她打过电话？”

　　“也许吧，不知道网上这些传闻怎么来的，但感觉也未必都毫无根据，我们回去先查一下通话记录，然后再跟领导申请一下，去她家看看。”

　　“难道她真的藏了朱筠的校服，拿来改命？”秦子林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不是改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女学生她一定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