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这碗孟婆汤》夏轻语

15、长风劫

　　“晚辈慕栩见过诸位侠士。”

　　慕栩缓缓走出人群，拱手行礼。

　　他一开口众人目光便随之而来，许多年长者看清他的相貌后都有些惊讶，加之慕这一姓氏，让不少人心中开始浮现某种猜测，但见他背后站着的却是浮梦山庄的少庄主，又不敢确定了。

　　当年慕长风和浮梦山庄可是实打实的仇敌，现在的这位庄主再大度，也不能容忍仇人的儿子在自己面前晃悠吧，兴许是巧合。

　　有人见他眼盲忍不住开口质问：“你既是看不见，又如何得知这些人和先前失踪的女子有关？”

　　慕栩也不气恼这人的失礼，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正因我看不见，才让这两人放松了警惕，晚辈确实亲耳听这两人说要向一位姑娘下手。”紧接着慕栩自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瓷瓶，“这是从贼人那里所得，乃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蛊物，且这人临死前曾说过要杀了乌山，不知各位前辈对此可有头绪？”

　　有门派长老接过，细细查看后惊疑道：“确实是蛊虫无误，此物四十年前便跟着当时的圣仙教一同覆灭了，如今看来竟还有余孽残存，至于乌山这人我倒是从未听说过。”

　　“圣仙教，那可是几十年前搅得江湖腥风血雨的魔教，竟然卷土重来了。”

　　“这样看来地上这人死状凄惨就可以解释了。”

　　“可惜这两人已被灭口，身上找不出其他线索。”

　　慕栩：“说来也巧，先前上元夜时，我在浮梦山下路遇马车失控，那马匹是因服食了北地特有的醉梦草才会发狂，当时晚辈还在疑惑，浮梦山与北地相隔甚远怎会出现这种事情？直到后来遇见断刀门的崔大哥才有了点猜测。”

　　崔洪闻言激动上前：“小妹失踪前身上确实携带有醉梦草制成的护身符，那辆马车去了何处？”

　　慕栩理解他寻妹心切，却也只能遗憾摇头：“我们曾派人跟踪过那驾马车，可惜在山庄三十里外失了踪迹。今日晚辈站出来便是想请蒋盟主集各派之力，共同追查，即是为救出那些被掳走的可怜女子，也是为江湖安定铲除祸患。”

　　“哼。”白横见这瞎子几句话煽动得群情激昂,冷哼一声，“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要所有人跟着你跑，若是查不出什么东西你要如何交代？”他说完便被白虎门门主瞪视一眼，只得悻悻闭上嘴巴。

　　蒋正温和扫视台下诸派：“蒋某既幸得盟主之位，此事自然义不容辞，我轩辕派愿出力追查到底，诸位可自行决定。”

　　清霜派掌门第一个站出来：“我派女弟子近日屡有失踪，不论结果如何，我派都不会放过这帮贼子。”

　　“断刀门亦愿追查到底。”

　　有同样丢失女弟子的门派陆续出来响应。

　　其余门派见状也纷纷表态：“我万剑阁虽未有人失踪，但也不能任由这等魔教发展壮大，愿尽绵薄之力。”

　　“白虎门愿出一份力”

　　“常山派……”

　　这件事便这样达成了共识，各大门派决定联手后便由各派主事之人回去共同商定计策，一个个摩拳擦掌，誓要将圣仙教再度覆灭。

　　等四人回到住处，确定周遭无人后，慕栩立刻道：“我们得尽早回去。”

　　“啊？”孙钧疑惑，“我们不和其他门派一同行动吗？人多才安全啊。”

　　顾行止：“他们找不到幕后主使，白虎门有问题。”他将自己与白英比武时的感受说了出来。

　　先前他们在青平镇被人暗算时就有白虎门的身影，慕栩遭人劫持时又恰恰是白虎门的人分散了顾行止的注意力，给了秃三可乘之机，有时候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了。

　　慕栩赞成他的看法，补充道：“即使白虎门并没有与幕后之人勾结，今日大会上鱼龙混杂，各大派联手的消息也会走露，幕后之人定会有所防备。”

　　孙钧：“那你今日当众暴露他们的存在岂不是会被这伙人盯上？”

　　慕栩神情严肃：“孙兄、杜姑娘，我们相识至今，都是彼此信得过的人，有些事情不该瞒着你们。”他说着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由二人自行决定去留。

　　“所以我不仅会被盯上，还要主动给这些人可乘之机，只有确定幕后主使所在，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但二位与此事无关，此行危险重重，你们留下随轩辕派一同行动会更加安全。”

　　两人听闻慕栩身世后好一阵消化。

　　杜静心：“原来你姓慕并非巧合啊……”她喃喃道，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当前最紧要的，“说什么呢，这种事情本姑娘岂会躲在后面，就是为了解救其他被抓走的姑娘我也要和你们一起。”

　　孙钧也跟着道:“虽然……虽然我没什么功夫，但、但我也不是那没义气的人，我也同你们一道离开。”

　　“好。”慕栩点头，“那我们几个便一同出发。”

　　顾行止：“你想怎么做？”

　　“声东击西。”

　　——

　　日影西斜，几人商定好计划后各自回房。

　　只有顾行止仍坐在原处不动，等杜静心和孙钧离开后才开口：“你如何能确定这些人一定会将你带回去，而不会因秃三的事迁怒，杀人灭口。”

　　慕栩苦笑，声音却十分平静：“我不确定，但总要试一试。”

　　“如果情况不对，我随时会出手。”

　　“好。”

　　赶在各大门派动身前，顾行止以回浮梦山庄召集人手为由向蒋盟主辞行，他们沿来路返回，明面上仍是四个少年人加上孙钧带来的几个随从。

　　起初两日路上十分平静，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改变计策的打算，直到第三日傍晚，一行人准备在林间过夜。

　　慕栩独自坐在树下，等待顾行止与孙钧打猎归来，耳边听见轻快的脚步声，是杜静心回来了。

　　“慕公子，我捡了好多干柴回来。”

　　可惜话音还未落地，就听见闷哼一声，手中干柴尽数散落在脚下。于此同时，慕栩只觉后颈一痛，人已失去知觉。意识消失前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无奈的念头：这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等他能再次感知到外界时已经置身于一辆晃动的马车中，有股浓香甜腻的味道萦绕在鼻端，让人身体发软。

　　身边有人在说话，只是他的意识尚未完全恢复，那声音传入耳朵，初时像隔了层纱似的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你敢动……我立刻自裁……”

　　“……不如认清……，你当我不敢……”

　　“……不如回去问问你的主子，看他介不介意你坏他好事。”慕栩终于分辨出来，这是杜静心的声音，与她对话的也是一名女子。

　　“哼，谅你们也逃不出去。”这女子说话有西南一带的口音，似是被杜静心惹恼，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慕栩又等了片刻，见没有其他动静才起身坐了起来。

　　“你醒了？”杜静心见状凑过来小声道，“你已经昏过去一天了，我正担心呢，刚刚绑我们的那人想拿蛊虫控制我们，被我拦住了。”

　　慕栩哑声道：“我没事。”只是这伙人大概为了泄愤对他下手狠了点，他问，“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吗?”

　　杜静心：“不清楚，我们一直被困在这辆马车上，两边窗户都被封死了，看不到外面，连食物都是从缝隙里塞进来的。我只听见其他人都喊领头的那女子叫楚娘子，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无妨，他们总要停下来休息的。”慕栩问，“杜姑娘戴了簪子吗？”

　　杜静心摇头，她向来只喜爱用几根发带绾发，疑惑道：“没有，怎么了？”

　　慕栩将自己束发的簪子拔了下来，触碰到簪子质地时右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它取下来朝杜静心耳语道：“你等会儿……”

　　马车继续朝前行进一段时间，直到两人昏昏欲睡才慢慢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楚娘子的声音。

　　“在这里休息片刻再赶路。”

　　过了会儿有人将马车门帘掀开一道缝隙，扔了两个冷硬面饼和一个水囊进来。

　　杜静心用完食物后朝外面喊道：“我要下去方便一下。”

　　无人应答，片刻后楚娘子扔进来一个空酒坛：“用这个。”

　　杜静心狠狠皱眉：“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要在马车上。”

　　楚娘子：“你旁边是个瞎子怕什么。”

　　“那也是个男人，我不要。”

　　楚娘子有些不耐烦，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放杜静心下了马车：“别耍什么花招，中了我的迷香你跑不了多远。”

　　杜静心下车后见马车停在一处密林里，和他们被劫持的地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一刻钟后她重新回了马车，怕楚娘子还在马车旁，只将簪子还给慕栩，轻扯两下他的衣袖，示意自己按他所说做好了标记。

　　慕栩轻轻点了点头，接过簪子后却没有戴回去，转而握在手里缓缓摩挲。这不是他原先的簪子，而是一支打磨光滑细腻的木簪，簪头雕刻有奇怪的纹路，他摸不出那是什么。想来想去会费力替换他发簪的也只有这两日帮他束发的顾行止了。

　　杜静心成功留了标记，心情稍稍放松下来，见慕栩握着发簪安静地靠在一侧，轻笑道:“慕公子是不是思念心上人了?”

　　“什么？”慕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杜静心调侃他：“不用不好意思，我们在青平镇的时候正赶上当地百姓过节，有情人都互赠桃木簪定情，慕公子的簪子是离开青平镇后才换上的，难不成是巧合？”

　　“杜姑娘观察细致。”

　　“那是自然。”杜静心道，“当时慕公子并未外出过，那就是哪位姑娘特意赠送的，让我猜猜是我们遇见的哪个门派的女侠，又或者是镇上的姑娘……”

　　定情发簪？慕栩思绪渐远，指腹又一次触碰到簪上纹路，他问：“这支簪子上面刻的是什么？”

　　“这上面呐？”杜静心接过簪子仔细打量，“是桃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