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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温羡鱼X秦少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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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临川府的长平街上多了家铺子,铺子的老板是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人,做的是木匠营生,姓温。
温木匠落脚不过半年,就已深得此处街邻喜爱,缘因他待人温和宽厚,见人就是三分笑,再加上一门好手艺,附近百姓都乐意来他这修缮采买物件。
暮冬天寒,温羡鱼一大早打开铺门,被迎面扑来的寒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自己穿得有些单薄,他又匆匆返回内室罩了件外衫,这才出门去买吃食。
隔了几步路的刘家包子铺已然开张,肉包的香味顺着溢出蒸笼的热气飘了出来,勾着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刘大力隔着氤氲的蒸汽瞅见温羡鱼的身影,立刻热情招呼:“温木匠出来吃早食啊?”
“嗯。”温羡鱼递了几个铜板过去,“来俩包子。”
“好嘞。”刘大力笑呵呵地包了两个包子递过去,“听说温木匠铺上又接了个大单子,要不要找个小子帮忙跑跑腿,打打下手?”
温羡鱼心知刘大力有意将儿子送过来当学徒,但他只作不知,接过包子温和道:“目前还算忙得过来,先不必了。”
他其实不打算在这临江府久待,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等回到铺子用完早食,温羡鱼搬出个墩子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拿出刻到一半的木雕摆件接着雕琢。他雕东西时容易忘我,往往刻着刻着就忘了时辰,等手里的腊梅摆件接近收尾,时间早已过了午时。
温羡鱼初来这府城时只能打造一些日用的桌椅床榻,直至他花了三个月刻出一架鱼戏莲叶的镂空屏风,被城中大户高价买走,才开始小有名气。不少富贵人家也会找他雕刻一些精巧摆件,这件腊梅盆景就是其一。
“温木匠,近来生意可好啊?”
正当他活动着有些发僵的手脚时,有人登门拜访。他转头看去,认出了来人是府城秦家的小厮。
小厮与温羡鱼寒暄两句,掏出一份请帖笑着道:“后日是府上老夫人的寿辰,我们大公子特意吩咐小的来给您送帖子,邀温木匠前去参加老夫人的寿宴。”
温羡鱼伸手接过:“有劳小哥跑这一趟,进来喝杯茶暖暖身体吧。”
“不了,我还有几家帖子要送,就不打扰了。”
等小厮离开后,温羡鱼盯着手中的的请帖低声道:“可算等到你了。”
说到这秦府就不得不说说他所在的大兴国。
大兴国国境水域众多,对商贾贸易往来之事较为宽松,而处于众多水域交界点的临川府更是数一数二的富庶。这里水路畅通,连接五湖四海,商人往来如织,其下所属的县城都远比其他府城繁华。
秦家与孔、林两家更是临川府上有名的富商,当地官府都要让他们三分。秦家老夫人过寿当天,府城里但凡有名望的,收到帖子后都早早往秦府赶去,场面热闹非凡。
温羡鱼也起了个大早,难得换了身崭新的锦衣袍服,将自己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通。他打开床头木匣,从中找出一纸契书揣进怀里放好,又带上送给秦老夫人的寿礼,这才关了铺子朝秦府走去。
秦府门外各路香车宝马早已排成了长龙,府上的两位公子正站在正门前迎客。温羡鱼的目光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片刻,抱紧手中的贺礼走上前去。
“温木匠,许久不见了。”秦家大公子秦逸寒见到他,笑着转动轮椅上前:“上次你为我做的这把椅子甚是好用,只可惜近日琐事缠身,还未来得及亲自登门道谢。”他相貌儒雅俊秀,周身气质平易近人,眼眸含笑地望过来时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大公子客气了。”温羡鱼道。
这位秦家大公子两年前出游时因身下马匹受惊,不慎摔断了双腿,秦家遍寻名医都未能将他治好。然而这人如今谈起此事神色如常,言语间依然让人如沐春风,竟不见有丝毫阴霾。
温羡鱼与他交谈几句,目光移向他身后的秦二公子秦少渊。和秦逸寒截然相反,秦二公子的相貌同样十分俊逸,却给人一种锋利之感。虽是在门口迎客,但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态度,站在这里看着来往宾客好似个局外人。
他也确实该像个局外人,这二公子自小走失,半年前才被秦老爷从外面找回来,听说还因为受伤失忆了。
这么一看,秦老爷的子嗣确实都命途多舛。
注意到温羡鱼的目光,秦少渊漠然看他一眼,一双凤眸里什么情绪起伏都没有。
秦逸寒让身边小厮接过温羡鱼的贺礼,又唤人过来给他引路。温羡鱼这才收回目光跟在引路的小厮身后进了秦府。
秦家不愧是临川三大富商之一,宅邸占地面积广阔,修建得十分气派,五步一亭,十步一景,温羡鱼跟着小厮七拐八绕才走到待客的园子。
为了给秦老夫人祝寿,秦家还特意请了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园中此时已经有了不少人在,温羡鱼扫视一圈,看他们衣着打扮个个非富即贵,他没有什么相熟之人交谈,便自觉找了个角落呆着等待寿宴开始。
临近午时秦老爷才搀扶着秦老夫人现身,众人的目光瞬间汇聚过去。只见秦老夫人满头银丝但精神矍铄,此刻被儿孙们簇拥着走过来,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喜意。而那位秦老爷秦良今年四十有余,本该正值壮年,眉宇间却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病弱气息,只是被脸上和善的笑意一冲变得不太明显。
温羡鱼悄悄观察片刻,觉得这位秦老爷长相和秦少渊有些相似,气质上却和秦逸寒给人的感觉很像,只能说秦大公子不愧是自小在秦良膝下长大的吗?
寿星既然已经出场,台上的戏班子便立刻自觉停下退了下去。秦良起身拱手朝宾客们客气几句,秦家小辈们开始轮流向秦老夫人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等到秦逸寒时,他被身后的小厮推着轮椅上前,坦然迎接诸多宾客的打量。
“孙儿恭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秦逸寒恭敬道,“孙儿前些时日特意寻了上好的檀香木来,又请府城里技艺最好的温木匠精心雕琢了一尊菩萨像,最后放于福安寺中请圆礼大师亲自开光,直到今日才请回家中,愿保佑祖母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好好好,孙儿有心了。”秦老夫人喜欢礼佛,显然对这份贺礼极为满意,高兴得连声夸赞。
轮到秦少渊,他起身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祝寿之语,又让下人呈上来一对儿从城中多宝阁买来的玉如意,看上去无功无过。秦老夫人的反应也很平静,浅笑着夸赞几句便结束了。
席间几名商贾对视一眼,交流了个眼神,都道秦老爷近几年被病痛缠身,秦家大公子又摔断了腿,突然冒出个手脚健全的二公子,极有可能接任家主之位,如今看这形势不大像啊!
但仍不妨碍一些小商贾前去巴结秦少渊,宴席间轮番过去向秦少渊敬酒攀谈,甚至有人委婉透露愿意送家中女儿过来与之结亲。
秦少渊被这些人搞得烦不胜烦,眼带讥讽地看着眼前的商贾:“李员外愿意,我可不愿。”
等这些人热脸贴了冷屁股悻悻离去,秦少渊可算是寻了机会脱身,找借口离开了此处。
宴席将散,时刻关注着他的温羡鱼见状起身跟着他朝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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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被他的冷气所摄,秦少渊席上就喝了两杯薄酒,就近找了处无人的凉亭坐下透气。这凉亭地势稍高,旁侧种的一簇竹子长势良好,翠绿喜人,恰恰挡住了他的身影。
秦少渊本打算散散酒意就回去,冷不防瞧见不远处的假山后钻出个生面孔,看着眉清目秀,年岁不大,怕是还未及冠。他支着脑袋回忆片刻才想起先前秦逸寒在门口和这人搭过话,似是城里新近有名的木匠,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见这小木匠探头探脑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迷糊走错了路,突然起了促狭的心思张口出声:“喂!你在这里找什么?”
小木匠确实被他吓了一跳,却在下一瞬眼睛一亮,朝他走了过来。秦少渊被他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这木匠看着干干净净,眼神纯良,难道也是个专门找过来套近乎的?
那厢温羡鱼快步走进凉亭里,见秦少渊一双丹凤眼里满是陌生审视之色,确实不认得自己,心下隐隐有些失望。他调整了下呼吸,才对秦少渊道:“回二公子,我是来找我未婚夫婿的。”
“……”秦少渊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没醒酒出现了幻听。他坐直身体再次认认真真打量了下眼前青年,长得是清秀了点,唇红齿白了点,但身形也确确实实是个男子没错,不像是女扮男装。
他终于提起了点兴趣道:“哦?你来秦府找你的未婚夫婿?”
偏这木匠还万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秦少渊:“你未婚夫婿在哪儿?”
温羡鱼并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秦少渊这下再愣也看懂他的眼神了,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问:“你说的未婚夫婿……是我?”
温羡鱼怕他不信从怀里摸出小心存放的契书递过去:“这是我们的婚书。”
他这过于笃定的模样让秦少渊原本想要质疑的话咽了回去,鬼使神差地接过那一纸婚书察看。只见上面虽无官府证明,但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除了自己不做第二人想。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无可抵赖,秦少渊仅剩的那点酒意彻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