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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温羡鱼X秦少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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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习习,日光暖融,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桂花浅淡的甜香味,萦绕在鼻端久久不去。
田木匠的小院里锯木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很不连贯。温小六蹲在地上盯着田丰留下来的图纸琢磨,思索片刻后又拿过几根木头在手中比划。辛苦刨了几天的木头,终于能把它们拼接在一起了。
早在他投奔田丰的第二天,便被田丰带着去官府消了奴籍,正式行了拜师礼,如今正跟着田丰学些简单的木工活。
田丰只会在动手前指导两句,大多数时间都是由他自己动手摸索。
东屋房门轻响,秦少渊慢腾腾走出来,咬着杨柳枝净口。
“少渊,你醒了?我们很快就不用睡地上啦!”温小六十分得意地向他展示自己辛苦几天的成果。
“唔。”秦少渊一边应着一边踱步到温小六身边,捡起一块木板看了看,发现田丰之前随手扔给徒弟的竟然都是上好的木料。
他后来观察过一段时日才发现,田丰此人于木匠一道上技艺极为精湛,祖上还曾出过专为皇室做工的大匠。以田丰的家传手艺绝不至于过得像现在这么落魄,真要究其原因,还是此人过于抠搜,也懒得享受。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梳洗过后,秦少渊帮着温小六将床榻组合起来,等日头升高,这张床榻已经像模像样了。
温小六等不及刷漆晾晒就要坐上去感受一番,身下床板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嘎吱声响,像是有些不堪重负,吓得他赶紧跳下来站好。
“好像不太结实啊。”温小六有些苦恼道。
“小六,方小子,过来吃饭了。”田丰在灶房里扯着嗓子喊。
“来了。”温小六跑去灶房帮田丰将午饭端到院里的木桌上摆好。
都说人无完人,田丰的木工活做得极好,可在煮饭这件事上却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一锅大杂烩熬煮的稀碎,勉强能从里面看出些白菜和萝卜的样子,外加一甑干硬的米饭,这是他们这段时日常见的搭配。不过今日的饭桌上额外多出了一只烧鸡和一碟蒸得晶莹软糯的桂花糕,是田丰从街上买来的。
田丰自己平日里吃饭比较凑合,可温小六毕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没少被温老五苛待,人瘦得跟猴似的,是得好好补补。
三人坐下后,温小六先夹了一块儿桂花糕放进田丰碗里:“师父先吃。”
田丰见状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又见温小六也夹了一块递给秦少渊。
“少渊也吃。”
田丰当即不满地哼哼了两声。他原本对秦少渊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甚至因为秦少渊救温小六出了虎口而心生感激,私下也曾想偿还这孩子买下温小六的银钱,不想被秦少渊拒绝了,言说让温小六管他温饱就行。
这也没什么,温小六先前拍着胸脯同他保证以后一定努力赚钱孝敬师父,供两人吃喝。
可这之后秦少渊每天窝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实在不像是有长远打算的样子。田丰心里直突突,如此养一年两年也都算偿还恩情,要是一辈子都得靠温小六养着可还得了?
一个有手有脚的男子,如此不思进取,不事生产,同那高门大户里养的面首有什么两样?
温小六全然不知师父想法,正细细品着手里的桂花糕,温老五可不舍得给他买这个,还是师父好。
秦少渊倒是看出了一二,没有吭声。
饭毕,田丰等温小六收拾好碗筷,叫住他:“带师父去看看你打的床。”
温小六欣然同意,拉着师父过去。
仍旧坐在桌边的秦少渊垂下了眸子。
过了两日,秦少渊开始早出晚归,每天还会丢给温小六一些铜板当买菜钱。
温小六见状将先前秦少渊给他的碎银拿出来:“少渊,你之前的银子还在,不用给我。你要是用钱就把这些先拿回去吧。”
秦少渊没要:“给了你的就是你的,留着吧。”
木床也在这两日间打好了,在田丰的帮助下彻底解决了不稳固的问题,温小六在上面随意翻滚都不会塌,他和秦少渊也终于得以挪去床榻上安睡。
秋夜凉爽,温小六就变得有些偎人,十分渴望从身侧人身上汲取点温度御寒,他朝秦少渊的后背靠过去的时候听见对方极小的吸气声,疑惑道:“你怎么了?”他也没贴得太近呐。
“没什么。”秦少渊转身面朝着他重新闭眼,“睡觉。”
“哦。”
温小六安静闭上了眼睛,等秦少渊睡着后又悄悄起身去扒他衣服,见这人肩膀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被磨损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破皮渗血了。
秦少渊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养出一身冷白皮肤,那些痕迹被周遭完好的皮肤一衬就显得尤为刺眼。
后来温小六留了个心眼,悄悄跟在秦少渊身后出去了一趟,发现秦少渊日日在码头帮人卸货,被管事的呼来喝去不说,还挣不到几个铜板。
其实秦少渊读过书识过字,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去处。但他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不敢轻易暴露身份,没有户籍便在城中寸步难行,别说找份体面的活计,还有可能被当成流民报给官府,无奈之下只能在码头当苦力赚些铜板。
温小六虽然不知道这些缘由,但也没有声张,自己又悄悄地回去了。
翌日一早,秦少渊再次睁眼翻身时感觉脑袋被硌得疼,伸手在枕头下摸出了一罐活血化瘀的药膏,身侧空荡荡的,已不见温小六的身影。他握着药膏独坐半响才起身穿衣出门,朝前头的铺面走去。
不大的铺子里只在右侧摆了两把长凳供客人歇脚,另一侧放了些成套的器具供人挑看。一个胖墩墩的小子正坐在长凳上雕刻着些小物件,温小六则在一旁小心擦拭着一只矮柜。
胖墩墩的小子是田丰堂哥家的孩子田有,送到他这里来当学徒,平日里吃住还在自己家,现在已经开始跟着田丰学雕刻了。
要说田丰的一身技艺还是数雕工最为精湛,只是温小六初学不久,只能做些简单木工活,给田丰打打下手。
秦少渊看温小六一边擦着柜子一边偷瞄田有,眼神里的羡慕满得都要溢出来了,不免有些好笑,拿过他手里的幡布帮他擦。
温小六抬眼看他,总觉得秦少渊眼底的沉郁消散了不少,这是好事,他朝秦少渊弯了弯眼眸。
这之后秦少渊再未去过码头干苦力。
入冬那日,秦少渊顶着寒风从外面回来,不知道他日日在外面忙些什么,一回来就问温小六要了一两银子。
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温小六没多问,转身翻出一两碎银给他。
秦少渊不由挑眉:“这么爽快?”
温小六眨了眨眼睛:“本来就是你的,早就要给你。不过……”他想了想,“我们钱不多,你要是胡乱挥霍,我可就不这么爽快了。”
他语带劝诫、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让秦少渊忍不住就想上手揉他一把,同时也是第一次细看温小六,在他秀气的脸上发现了一颗小小的鼻尖痣,和他这个人一样透着股淳朴天真的稚气。
原本待在一旁雕刻的田有性子有些浮躁,不太能坐得住,放下手中半天没有进展的木工活后就看见了这一幕。他想起堂叔叮嘱自己看着点温小六,别被人忽悠得口袋空空,当下眼珠子一转,就想跑去后院告状。
可惜刚一动作,就对上了秦少渊看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总觉得这个差不多大的少年眼神有些可怕,一眼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田有缩了缩脖子,又坐了回去。
等秦少渊拿上银子再次出了门,田有凑过来对温小六信誓旦旦道:“他肯定到外面耍乐去了。”
温小六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肯定的啊。”田有认真分析道,“我阿爹阿娘要是给了我铜板,我一定会跑去买好吃的好玩的,这谁能忍得住?”
温小六原本还认真听他分析,等听到最后就转过身不理他了,却不知道秦少渊出门后直奔了一条街外的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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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暗时,秦少渊走出了赌坊,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
他在临川府时没少和狐朋狗友厮混玩乐,他们年幼做不了的就指使下人去做,再打赌取乐,赌坊里的门道也是一清二楚。他见好就收,也不只让自己赢,还和其他赌徒合作,帮他们赢钱拿分成,倒也没太引起赌坊关注,相安无事。
将得来的银两揣进怀里,秦少渊打了一坛好酒,迈步走入旁侧街巷,这里住着的都是县上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他进去后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屋宅门口站定。
不超过一柱香时间,一个头戴方巾,身着藏青布衣,收拾得整洁利落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来人正愁眉不展,不知为何事发愁,见自家门前堵着个不大的少年人,且还是个陌生脸孔,不耐道:“去去去!哪来的小子在这里挡路。”
“刘主簿。”秦少渊不紧不慢地开口,“听说您私下和人做买卖亏了本,这可是个大窟窿,不知道现在填补上了没?”
刘主簿闻言脸色大变,慌忙左右查看,见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低声怒斥:“你是什么人!怎会知道我的事情?”他这些事都是瞒着县令做的,哪曾想走漏了风声。眼前这少年年纪不大,但周身气度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难道大有来头?
秦少渊见状心知成功了大半,不枉他这几日费尽心机,百般打听盯梢。他拎了拎手中酒坛:“主簿莫急,我们不如进去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