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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温羡鱼X秦少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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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自弹指间流逝,倏忽而过。
冬时已过,人们纷纷将厚实的冬衣换作单薄的春衫,春水缱绻,温羡鱼驻足岸边,遥望长河尽头若隐若现的船帆。
今日正值他十八岁生辰,秦少渊早早书信一封,言说会在今日归来。等远处的船只近了,见到旗帜上飘扬的“方”字,温羡鱼唇角翘起,心道这人果然没有食言。
这些年秦少渊随货船来往各地,他自己也依附船队买进卖出攒下不少银两。两年前吴管事被调去本家,本有意让秦少渊接下自己的位置,被他婉言谢绝了,辞别船队后自己组建了一只船队行商,并有意避开了马家船队的来往路线。
毕竟秦少渊心知自己一个异姓人,又不似吴管事那样与马家有主仆契约,再如何卖力也混不到核心位置去,更不可能令马家为了他与在临川经营多年的秦家为敌。
在马家商队当一个管事的实在不是他想要的最终结果。
船只靠岸,秦少渊步下船梯,见温羡鱼朝自己迎过来,一身黛青薄衫勾勒出少年挺拔如竹的身形,为明媚春光增添了一抹亮色。
秦少渊眉眼间浮起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笑意,自怀中掏出一物递过去:“生辰礼,今年总算是赶上了,看看喜不喜欢。”
他递过去的是枚用羊脂白玉雕就的狸奴摆件,通体莹润洁白,形态可爱,行商途中见到的第一眼便觉得温羡鱼或许会喜欢。
温羡鱼接过后果然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正好带回去和阿黄做个伴。”他说着抓住秦少渊的手腕要拉着他往回走。
秦少渊只好转头对刚刚站在身后的一位气质沉稳敦厚的年轻人吩咐道:“苏安,这里交给你了。”
苏安:“是,东家。”
这位名唤苏安的年轻人本是一名渔家少年,所在村落靠海吃饭,捕鱼为生,父母不幸出海遇难,他被自家叔伯兄弟欺辱到无路可走。秦少渊还在马家船队时,途径沿海之地,顺手救助了他。苏安为报答恩情追随秦少渊在马家船队落脚,又一路跟随到现在,已然成了秦少渊的心腹。
温羡鱼听两人应答想起秦少渊刚抵达这里,应该有不少事要做,自己却冒然将人拉走,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苏安。
秦少渊摆摆手,示意温羡鱼没有关系,留下苏安这个副手处理事情后,跟着温羡鱼往城中走去。他其实早在城中置了处屋宅,但每次回来还是喜欢同温羡鱼宿在一处。
城中的木匠铺子也已变了副模样,田丰去年买下隔壁的店铺,将两间打通作一间,连同后院一并扩建修整了一番。
这倒有些令人惊讶,秦少渊初识田丰时,这人空怀一身技艺,做生意却十分随缘,吃住上也是能凑合就凑合。他赚取金银回来,有心报答田丰收留自己的恩情,这人却视这些黄白之物如无物,如今竟也整顿起居所来了。
因是温羡鱼生辰,晚间田丰备下一桌酒席,早早关门谢客,田有也留下来凑热闹,几人围坐一桌有说有笑。
酒意正酣时,田丰感慨道:“没想到一眨眼,小六就长这么大了,也是时候说门亲事安定下来了,对街与你同龄的阿虎,儿子都能到处跑了。”
秦少渊正要夹菜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温羡鱼,见他坐在一旁,双颊泛红,醉眼朦胧,明显不胜酒力,只面上看不出来,仍是一副认真听田丰说话的样子。
已经定下婚约的田有也在旁附和:“师父说得对,师弟可有看中的姑娘?师兄也可帮你相看相看。”
温羡鱼大脑昏沉,对面两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分明,只知道嗯哦作答。
田丰见他脸红还只当徒弟是面皮太薄,提起姻缘之事不好意思,接着道:“要是还没心上人,师父帮你物色一个,我看陈记豆腐家的二姑娘就不错,听闻陈老爹最近有意为女儿择婿,不如你们改日相看一番,若是互相有意,师父就去托媒人上门求亲。”
温羡鱼见师父嘴巴开开合合,可是说的话就是进不到脑子里,于是冲师父笑了笑不说话。他醉酒时就这样,不管谁朝他说话,傻笑就对了。温羡鱼余光又瞥见身旁秦少渊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人好像在散发冷气,莫名一个激灵,有些醒神了。
田丰以为温羡鱼默认了,已经转移了目标:“方小子也是,成日在水上飘着,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可以互相陪伴。”
“嗯。”秦少渊自刚刚起心中已有些不大舒服,但不清楚这郁闷的来源,田丰毕竟是在关心他们二人,秦少渊只得简单应付几句。
夜色渐深,田有告辞归家,田丰饮了不少酒,扶着脑袋回屋休息,独留温羡鱼和秦少渊待在院子里。
秦少渊收拾好碗筷,朝依旧坐在凳子上的温羡鱼走去,想带他回房休息。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温羡鱼捧着杯温水独自静坐了一会儿,再被夜风一吹,酒意消散了不少,见秦少渊站在自己面前,抬手拉住秦少渊的衣袖朝他露出抹笑来。
秦少渊见状以为他还没有醒酒,开口道:“回房休息吧。”
“不想睡。”温羡鱼坐着不动,“今日很开心。”
秦少渊问他:“开心什么?”
温羡鱼道:“你回来陪我过生辰我很开心,和你与师父师兄聚在一起也很开心。”他将脑袋抵上秦少渊的胳膊接着说,“每日如此就好了。”
秦少渊揉了揉他的脑袋:“原来只是想有人陪着,你若娶妻,日日都有人同你处在一起。”
“什么娶妻?你要娶妻了?”秦少渊最后一句声音太小,温羡鱼没有听清,坐直身体追问。
秦少渊失笑,将人从凳子上薅起来:“没有娶妻,你听错了。”
“错了。”温羡鱼止住秦少渊想回屋的动作,“你的房间不在那个位置。”
后院房屋修缮后,特意多留出一间给秦少渊,温羡鱼的屋子仍在东面,秦少渊则被安排在主屋西侧。
温羡鱼引着秦少渊进屋,给他看他的房间:“师父说这样就不用总挤在一处睡了。”
新屋舍修建得十分宽敞,内里家具摆件一应俱全,木头使得都是上好的料子,雕花纹路无一处不精巧雅致,有些一看就是出自温羡鱼之手,与先前摆放杂物的屋舍比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秦少渊却高兴不起来,先前吃饭时压下去的不快又卷土重来,见温羡鱼哼着小曲张罗着要帮他整理床铺,眸光又晦暗下去:“自己一个人睡这么开心,倒不见你不习惯。”
温羡鱼笑他傻:“你平日不在时我都是一个人睡啊,这有什么?我们都这么大了,谁还和好友宿在一起?”
“多的是至交知己抵足而眠,有什么稀奇?”秦少渊强词夺理。
温羡鱼才不与他争辩,整理完床榻后兀自回房休息,留秦少渊在屋中辗转难眠,胸中一腔郁结之气无处可供宣泄。
自己这是怎么了?秦少渊盯着头顶床帐想,不就是娶妻生子?多么寻常之事,只因他一心扑在商队上,渴望能早日强大起来重新站在秦良面前,才不曾想过此事。温羡鱼却与他不同,幼年阴影早已消散,日日除了木雕生意,再无可苦恼的事情,日子过得安逸自在,娶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然而秦少渊突然发现自己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日后再停船靠岸,来迎接自己的不只有温羡鱼,还有站在他身侧的妻子。
他苦恼一夜,天色将明时方才睡着,梦里却是自己历尽艰辛终于令秦良付出代价,转身就看见温羡鱼儿孙满堂,抱着孩子笑看着自己。
从梦中惊醒过来,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秦少渊翻身坐起,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
早起用饭时,温羡鱼见秦少渊眼下一片青黑,疑惑道:“少渊,昨晚没睡好吗?”他心中有些歉疚,早知道秦少渊认床就让他过去东厢一起睡了。
秦少渊在他身边坐下:“只是有些不习惯,毕竟咱们以往都宿在一处,我还想同你说说……”
未等说完,田丰从外面进来,面带笑容拍了拍温羡鱼肩膀:“小六,等会儿你去陈记豆腐跑一趟,买方豆腐回来咱们中午炖肉吃,记得收拾利落些。”田丰说着还朝温羡鱼眨了眨眼睛,秦少渊立时明白田丰一大早出门去做什么了,这是与陈家说定了要两人相看的意思。
可惜温羡鱼没能接收到师父的意思,内心腹诽去买块豆腐还要特意收拾什么。
用完饭,秦少渊赶在温羡鱼起身前拉住他:“你别去了,我替你去。”
温羡鱼将他按坐回桌旁:“不过几步路的事,我也有点想吃豆腐酿肉了,去去就回。”
“那你换身旧衣服,这件太扎眼。”
“你和师父好奇怪啊,买块豆腐关衣服什么事,陈伯还会因为衣服多给我几两豆腐不成。”
秦少渊暗中磨牙,觉得温羡鱼平日最该雕的就是他自己这根木头,但转念又觉得这笨鱼这样不开窍也挺好的,田丰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的徒弟还真以为只是要去买块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