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许时安x牧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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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泽乡有狐，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兰泽三面环山，山一多，山野珍兽也跟着多。乡里的刘猎户就没少猎过狐狸，那些光泽如缎的皮毛极受城中富户喜爱。
只是这几日村户间多了一则传闻，兰泽乡不仅有狐，还有狐妖。
“我那乡下的堂兄弟可是亲眼所见，起夜时有只狐狸张嘴朝他问路，皮毛白得能发光。”城中的张屠户信誓旦旦道，“我若有半句假话，今日猪肉分文不取！”
摊前有人哄笑道：“我们又没见过狐狸精，说不得就是你那堂兄弟夜半梦游呢。”
“爱信不信。”张屠户剁下一块猪肉，瞥见站在摊前的玉面书生，眼珠一转将话扯过去，“许先生就住在兰泽，定也听说过这事儿，这戏文里，狐狸精不最爱找你们这些读书人吗？”
他语气轻浮，明显是想揶揄眼前的读书人。
被他问及的书生也不恼，眯起一双桃花明眸悠然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在下从来不信这些，张大哥还是少看些戏文的好，当心受人诓骗。”
等书生拎着猪肉走远，张屠户朝旁边啐了一声：“不过是个落第的秀才，长得一副风流相，装什么清高。”
“哎，张屠子。”一旁有人不乐意了，“秀才你都看不上眼了，不就是没得了梅娘子的芳心嘛，瞧你那一脸麻子，我若是梅娘子肯定也选许先生。”
“去去去。”张屠户挥了两下屠刀赶人，“不买肉就走远点。”
众人噫嘘一声，一哄而散。
身后的插曲丝毫没影响到许先生的心情，他一身简单儒生长袍，身姿如松如竹，眉目如画，只是从长街走过就引得不少人探看。
许先生名唤时安，确实是个落第的秀才，他昔年一直在外求学，乡试落榜后就收拾了包袱回乡，当起了教书先生，日子过得也算自在。
采买完东西，许时安脚步一转，去了城西的清平巷。
两三个幼童正蹲在巷子里玩石子，见到许时安顿时欢呼一声，扔了石子迎上来。
“许先生来了！”
“先生又来瞧我们了！”
旁边一间民宅里有人听见动静，又跑出几个半大孩童。许时安被一群孩子簇拥着走进宅院，门口的匾额上题着育善堂三个字，已有些许褪色。
许时安将猪肉和先前买来的果子点心交给一个稍大点的少年，看着几个孩子蹦跳着跑进灶房找厨娘，又拆开纸封分果子吃。
原本在院中浆洗衣服的女子站起身，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素簪挽起，更显容颜清丽。
女子正是刚刚被人提及的梅娘子梅钰，见着灶房前闹哄哄的景象抿唇一笑：“先生惯会宠着他们，今日怕是吃不下饭了。”
许时安道：“无妨，难得来一趟。”这育善堂是城中乡绅所建，收留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童，许时安每来城中总要到这里看看，顺道教这些孩子识上一两个字。
“才不会，月儿还能吃许多许多饭，梅姐姐也来吃果子呀。”一个小丫头突然从梅钰身后冒出来，将两人逗笑。
许时安笑过，扫了眼这群孩子，发现少了只最喜欢上蹿下跳的皮猴，问：“怎么不见二虎？”
梅钰颇为苦恼道：“这小子一早就不见人影，想是跑去别处玩闹了。”
话落，就见二虎带着哭腔，扯着嗓子从后院跑过来：“死人了！梅姐姐，外面死人了！”
这话令院中众人心底一沉，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有些惊慌失措。
许时安先安抚住其他孩子，在二虎身前蹲下，温和道：“莫慌，告诉先生发生了什么？”
二虎在许时安的目光下逐渐镇定下来，哽咽道：“我在后面爬树，见到外面倒了个人，身上好多血！”
二虎所说的那棵树就种在育善堂后院的角落里，许时安被他引着，绕去后院围墙外，果然在墙根处见到一人趴伏在地，头发凌乱不辨面容，天青色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浸透，艳红一片，看得人心悸。
难怪向来胆大的二虎会被吓成这样。许时安壮着胆子上前，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个高大男子，探知到这人还有鼻息，立时松了口气，还活着。
他唤二虎去医馆请大夫，自己则将男子扶起，想先帮这人止住伤口，却发现男子浑身上下根本找不到致命伤，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指甲大的擦伤。
许时安盯着那艳红的衣袍，后背不可避免地攀爬上一股凉意——这并非是男子的血。他看向男子同样沾染了血渍与脏污的脸，一瞬间浮现出许多猜测，最后还是决定等大夫将人救醒后再说。
他费力将男子背起，暗道这人身高八尺也有余了，压在背上沉甸甸的像块石头，好在他尚算是个力大的书生，还能应付。
育善堂中，梅钰腾出一间空屋供男子暂时安身，又将孩子们赶去其他地方玩耍。
等许时安打来热水将男子脸上的血污擦去，才露出男子清俊的眉眼和过分英挺的鼻梁。
“呀，好生俊俏的郎君。”梅钰有些讶异道。
许时安也有些打消先前的猜测，无他，实在是这人面相比着话本里除暴安良的英俊侠客有过之而无不及，着实不像为非作歹的匪盗。
他将染血的布巾丢回盆中，默念了三遍切勿以貌取人，终于等来了登门的老大夫。
“看这症状是蛇毒没错。”老大夫把过脉，捻着胡须奇道，“但是身上又没有毒蛇噬咬的痕迹，奇怪，也兴许是服食了有毒的食物。”他沉吟片刻，写下药方让许时安抓药过来，煎煮后给男子灌下。
期间也有官差上门，见是中毒所致便不再理会，毕竟城中近日也无命案发生，只有狐妖一说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不大想惹事上身。
育善堂里都是些女人和孩子，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在此到底不妥，许时安索性叫来一辆牛车，将男子放上车板，趁着天色未暗拉回了自己在兰泽的住处。
许时安位于山脚下的屋宅并不大，能住人的就两间，其中一间被上了锁，属于已故的双亲。他将人安置在自己房中，又不好让一个昏迷的伤患打地铺，只好自己在地上将就一夜。
男子染血的衣袍被他脱下扔在了一旁，还能隐隐闻到血腥味，然而多想无益，许时安最后带着一丝防备沉入了梦乡。
翌日，晨光熹微，许时安被鸡鸣声吵醒，艰难挣扎起身，听见旁边床塌上传来几句呓语声才想起自己昨日捡了个人回来。
许是灌了解毒汤药的缘故，男子面色已不似昨日灰败，只眼睫颤动不已，似是被梦魇困住无力挣脱。
许时安下意识凑近些许想听清男子在说些什么，却意外对上了对方陡然睁开的双眼。
那双眼睛黝黑纯净而不带一丝杂质，远不似许时安所想的凌厉逼人，因为刚刚醒转，还掺杂着些许茫然。
男子与许时安对视片刻，开口低喃道：“狐妖……”
“什么？”许时安未曾听清，又朝男子凑近些许，却不防叫人捉了手腕。
“狐妖。”这次许时安听清了，男子虚弱而认真道，“这位兄台，你被狐妖缠上了。”
于是茫然无措的人从男子变成了许时安。他静默片刻，十分想将老大夫请过来，看看是不是余毒未清，才会让人胡言乱语。
见许时安面露狐疑，男子彻底清醒过来，察觉到自己的唐突，他连忙松开手，一边试图坐起身，一边道：“抱歉，我这是在哪里？”动作间棉被自他身上滑落，露出赤裸的胸膛，男子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竟不着一物，立时面红耳热，有些羞窘。
“无妨。”许时安也回过神来，淡然一笑，瞥见男子烧红的耳尖，害怕男子再这么下去要把自己给点着了，好心解释道：“你昨日在城中昏迷，我见你衣服上沾满血迹，便帮你脱了。”
他又指了指床脚叠放整齐的衣物：“若不嫌弃，就先穿我的旧衣吧。”
男子点头道谢，拿过衣物穿着，许时安见状自觉出了屋子，他揉了揉酸疼的脊背，心想还是得将隔壁屋子收拾出来，再这么睡上一夜怕是要吃不消，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祭一祭五脏庙。
院中晨雾未散，两只扰人清梦的公鸡正抬头挺胸地在围墙上巡视着领地，时不时觊觎一下墙角被篱笆围起的几垅青菜。
许时安无视两只公鸡择了些青菜进灶房，忙碌间见男子穿着自己的旧衣走出屋门，站在院中好奇四处观望。许时安的衣服多是些宽袍长衫，袖口绣着他最爱的竹纹，只是这衣袍套在男子身上仍不见书生气质，反倒有几分江湖世外高人的风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衣袖短了一截。
院中，男子收回环顾四周的目光，与墙上的两只公鸡对上了眼，那两只公鸡在院中耀武扬威惯了，此时乍见生人立刻炸起毛来，朝着男子飞扑上去就是一顿猛啄。男子无措地后退几步，刚刚的高人气质荡然无存。
真没想到这人这么高的个头却是这样一副性子。
许时安哭笑不得上前将人解救出来，带着一身狼狈的男子回屋用饭。
“粗茶淡饭，希望不要嫌弃。”许时安将饭菜摆上桌，示意男子坐下。
哪知男子认真摇头道：“多谢兄台，只是我已辟谷多年，无需进食，兄台不必顾及我。”
许时安：“？”他瞅了眼男子的体型，显然不信，只以为男子吃不惯这些，也不勉强。
等他用完饭，男子才认真自报家门：“在下牧玄，昨日在清风山上跟一只蛇妖缠斗，不慎被它吞进肚子，我费力逃了出来，本想去城中寻医馆求救，没想到会昏在半路，幸好遇见了你。”男子说着，像是怕被嫌弃技艺不精，还有些不好意思。
许时安这人向来不信妖魔之说，甚至对这些嗤之以鼻，偏牧玄神色无比诚挚，又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柄巴掌大的木剑，递到许时安面前诚恳道：“兄台大恩无以为报，这把桃木剑就赠予你防身，等我养好身体也可多画些符咒给你，帮你驱赶狐妖。”
许时安捧着桃木剑沉默一瞬，满脑子都是狐妖与蛇妖在打架。
他猜想过牧玄可能是个闯荡江湖的侠客，也可能是个杀人如麻的匪盗，但万万没想到，自己救下的，是个纯正的神棍！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许时安x牧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