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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许时安x牧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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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时安稳住表情,将桃木剑推回:“牧兄好意心领了,只是我从没招惹过狐狸,这剑放在我这里实在是埋没了它。”
牧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话地将桃木剑收回,又问:“那符咒……”
许时安:“也不要。”
“哦。”
牧玄停顿片刻,迟疑道:“兄台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人?”
是挺唬人的,许时安心中这么想,却还是摇头否定道:“怎么会呢,牧兄想多了。”并飞快转移话题,“别兄台来兄台去的了,我姓许,名时安,你叫我时安就行。不知道牧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牧玄闻言果然不再纠结狐妖,只是眸光有些黯淡:“不知道,我自小一直跟着师父在清风山上修行,可惜现在已被逐出师门,刚下山就碰上了蛇妖作祟,之后的事时安兄都知道了。”
“那你拜师前的家人呢?”
牧玄摇头:“我是师父从外面捡回来的,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
“抱歉。”许时安无意挑起他的伤心事,有些歉然道。
牧玄连忙摆手:“和时安兄没关系。”
“既然这样。”许时安拍板道,“牧兄就先留在此处养伤吧,伤好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天色已然不早,许时安到了要去私塾的时辰,临走前将双亲居住的屋门打开,抱出被褥晾晒。
牧玄身无分文,朝他要了笔墨,写下一纸借据,言说要偿还许时安求医问药的银钱。之后又抱着染血的衣物出来,询问附近有没有可以浣洗的地方。
许时安给他指了河溪所在,目送牧玄缓步离去,又见手中借据上的字迹流畅飘逸,赏心悦目,心想牧玄身高体长,还能识文断字,想必寻一份赚钱的生计不难,总好过跟着老神棍干招摇撞骗的行当。
没错,牧玄那狠心抛弃徒弟的师父,在许时安心中已然是个老神棍的形象。
晨光驱散薄雾,许时安掩上家门朝西面行去,乡中里正和几个族老筹建的私塾就在距此一里外。他平日里只负责帮几个孩童开蒙,算不上辛苦。
只是今日去得晚了些,还以为学堂里要闹翻了天,没想到几个五六岁大的学童全都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看着中间一人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许时安轻咳两声,几个学童闻声四散,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唯留中间的那个小学童尴尬站在原地,朝许时安讨好一笑:“先生。”
这学童名叫刘寻,他的祖父刘猎户是许父生前关系最好的兄弟,许时安年幼失怙时没少受刘猎户照拂,所以对刘寻也多出一份亲近。
“刚刚聊什么呢?这么热闹。”许时安问。
刘寻见先生没有指责的意思,又来了精神,比划道:“今日祖父在山上捡了好大一条蛇,比屋子还长,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蟒蛇呢,可吓人了,他们都不信我,说我吹牛。”
“哦?”因为刚救了个勇斩蛇妖的神棍,许时安对这个字眼有点敏感,问道,“在哪座山上捡到的?有多粗?”
刘寻认真回想了一下:“清风山呀,别人都说其他山上有狐妖,祖父不敢去了,这几日就去清风山打猎。”他又抬起双手比了个碗口大小的圆,“那条蛇有这么粗呢,先生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去看看。”
许时安笑着揉了揉刘寻的脑袋:“我就不去看了,信你就是,好了,该完成今日的课业了。”
“哦。”刘寻听见课业又蔫了下来,觉得还是随祖父一同外出更开心。
许时安带着几个孩子诵读完千字文,布置下课业后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清风山……这也太过巧合了,看来牧玄真的杀了一条蛇,只是碗口粗的蛇可以囫囵吞下一个八尺多的壮年男子吗?许时安轻轻摇了摇头,他还是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妖。
念及家中还有一人,许时安散学后没多耽搁,快步离去。
推开家门时他还以为牧玄已经走了,宅院里静悄悄的,两只公鸡在窝里打盹,劈砍好的柴火被整齐码放在檐下,唯有院中绳索上晾晒的青衣道袍证明人还在。
“时安兄是在找我吗?”
许时安被头顶的声音吓一跳,抬头才发现牧玄一直盘腿坐在屋顶上,讶异道:“牧兄怎么呆在上面?”
“高处方便我打坐恢复。”牧玄说着,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朝鸡窝瞥。
许时安看破不说破,忍着笑意道:“原来如此。”
见屋主人回来,牧玄不好再呆在屋顶,自上面一跃而下,身姿轻盈,落地无声。
好功夫!许时安暗叹,对牧玄的印象又添了一条,是个武功高,能识字的神棍。
他见牧玄唇色青白,想必余毒未清,先前老大夫开的药还剩几剂,晚间煮饭时便一并熬煮了。满院的药香味令许时安恍惚回到了父母相继病逝前的日子,一不留神便多做了两人份的餐食。
晚间用饭时,牧玄接过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放下陶碗后总觉得许时安情绪有些低落,那双爱笑的桃花眼恹恹的,没有精神。
许时安正在摆放碗筷,觉出牧玄在观察自己,轻眨了下眼睛,原本外露的那点情绪立时消散无踪。
“牧兄一起用点?”许时安邀清道,“既已下了山,当不必再守清风山的规矩。”
其实是见牧玄两天没进食,着实担心这人为了辟谷一说将自己给饿死。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许时安割舍不下口腹之欲,自认厨艺还不错,简单的家常小菜经他手被烹饪得色香味俱全,香味浮动间引诱着人动筷。
牧玄犹豫一瞬后在桌旁坐下,看着热气蒸腾的饭菜少许无措,清风山上没有这样的人间烟火气。
他学着许时安的样子挟菜入口,第一次尝到师父曾提过的凡尘美味,或许幼时也有过,但他记不清了。
“怎么样?”许时安问。
“时安兄的手艺自是极好的。”
牧玄不知不觉间就吃下许多,再抬头看许时安时就有些脸红。
这让许时安兴起几分捉弄他的念头,开了坛酒给牧玄斟上:“既是破了戒,也不差这一个了,尝尝我新酿的桃花酒。”
清亮的酒液落入杯中,声音悦耳。牧玄好奇尝了一口,神色古怪道:“有点苦。”
“牧兄再尝一口就不觉得苦了。”
牧玄将信将疑,将剩下的半杯薄酒饮尽,细品片刻,坦诚道:“还是苦。”
许时安开怀地笑起来:“有意思。”他现在有点相信牧玄是个一心修仙的道士了。
武功高,能识文断字,却连筷子都不会用,真是个怪人。
牧玄以为他在说喝酒之事,解释道:“以前在清风山上亦有师兄弟喜欢饮酒,只是我不曾碰过,让时安兄见笑了。”
许时安摇头,自斟自饮一杯:“不食五谷,不饮佳酿,看来我这种人与仙道无缘,舍不下这些红尘俗物。”他朝牧玄举杯,“虽不知清风山上仙人如何生活,但下了山,还是愿牧兄能体味到这万丈红尘的乐趣。”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许时安不胜酒力,见牧玄主动收拾碗碟,没有阻止。
没想到之后两日牧玄将砍柴挑水的事情全都包揽了过去,许时安每日归家,院子里都分外干净,连鸡舍都没落下,感觉自己捡了个田螺姑娘回来。
“再这么下去,我都不好意思收牧兄的借据了。”许时安嘀咕道。
牧玄依旧自屋顶跃下,招呼道:“回来了?”
但这种家中有人等候的感觉并不坏,许时安勾起唇角无奈道:“今日私熟中有孩童玩闹打架,回得晚了些。”
他又打趣道:“牧兄这么勤快,我都无事可做了。”
偏牧玄闲不住,总觉得若不做些什么,无法安心留在此处养伤。许时安想了想,找出一些书稿递给他:“这是给城中书坊抄写的书稿,我见牧兄识字,不如帮我将剩下的部分抄完,就当是抵了药费。”
牧玄认真应下,收好这些书稿。
“时安!”
许时安听见有人唤自己,越过低矮的围墙朝外望,见一身着粗布短打,拎着竹篮,背着弓箭的中年汉子朝这边走来,当即迎了出去。
“刘叔。”来人正是刘寻的祖父刘猎户。
刘猎户将手中篮子递给他:“最近没猎到什么好东西,只在山上捡了些菌菇,拿去炖汤喝。”
“多谢刘叔。”许时安也不同刘猎户客气,只是竹制的篮筐入手,却险些被他撂在地上。
刘猎户见势托了下筐底,拍着许时安的肩膀道:“读书人身子骨就是弱,不如改日跟着刘叔去山上活动活动筋骨。”
许时安苦笑应是,又听刘猎户小声问:“我听说你在外面捡了个人回来,还让人家帮你打扫院子,这事可是真的?我可告诉你,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咱可不能干,坏了人姑娘的名声。”
许时安哭笑不得:“那叔可知道我救的那人是男是女?”
刘猎户立刻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懊恼道:“是我误会了,贤侄莫见怪。”
“怎会,刘叔也是关心则乱。”许时安趁机询问,“刘叔可在清风山上见过什么道观?”
“嗐。”刘猎户摆手,“我这段时日将清风山转了个遍,上面光秃秃的,哪来什么道观!”
“是吗。”许时安轻声道,声音化进风里,很快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