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56、来了

　　我从宋锦煜的书房走出来时，人群已散了。宋锦煜安排了刘忠送我回去，所以一路上并未看到多余的人。
　　我进了院子，刘忠就欲离开，我紧跟着问：“刘侍卫，你说王爷会认为是我砍了水朝旭的手指吗？”
　　刘忠看了我一眼，说：“夫人，无论王爷怎么想，总归是您现在安全了。属下还要回去复命，就此告退。”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进了屋。
　　鸢儿还没有回来，这令我很是郁闷。若说她在何处忙着，也已到了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她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可今日怎的如此反常呢？
　　我又叹了口气，准备喝茶消减一下烦闷，却见走时打翻的茶杯还翻着，茶水都干了印子。
　　我将茶杯放好，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了起来。茶水入腹，就有一阵凉意游遍全身，像是将心中的烦闷化解了一些。
　　我瞥了眼窗外，天色暗了下来，我将窗户关上了。
　　我坐了一会儿，还是未等到鸢儿回来，我便不打算等她了。我想她八成是在刻意躲避我，所以那怕我坐上一个晚上，也未必能将她等回来。
　　我吹了蜡烛，躺在床上，才发现要剜掉的夜明珠竟然还大刺刺地嵌着。我郁闷极了，说是要卸掉却是一直都未卸掉，那今夜就让它再挂一夜吧。我懊恼地拉开棉被盖在了脑袋上，这样就看不到明亮亮的光了。
　　然而，倏忽间，我就听到了鸢儿的脚步声。她在窗户下站了一会儿，就打开了偏厢房的门，进去了。
　　她睡在她的房间里，是担心打扰到我休息呢？还是刻意如此为了躲避我呢？
　　我不打算再细究这个问题。刚刚的担惊受怕还在我的心房萦绕，我已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思考费解的事了。
　　我又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开始催眠起自己入睡了。
　　这一睡就到了次日清晨，比往常还早一些。经历了这么多无法预计的事，我已没了睡懒觉的习惯。我穿好衣服，就走了出去。我站在鸢儿的屋门口，犹豫着敲响了门。
　　我等了一会儿都没有人应声，我又连敲了几次，而且声音一次比一次大，然而结果还是一样，无人应答。
　　我便试着要将门推开，只是没成想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屋内一览无余，没有一个人。
　　鸢儿何时离开了呢？她一早又去了何处？又去前院帮忙打扫卫生了吗？我疑惑着进了屋，又想喝茶了。
　　我之前没有喝茶的习惯，但鸢儿每次都会泡茶，我一喝就是茶水，这慢慢地就习惯了茶水的味道。
　　我端起茶壶，却觉它比昨晚重了一些，我用另外一只手一摸，是温热的。我连忙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喝，确实是热呼呼的。
　　婆子们还没有来，新茶就一定是鸢儿泡的。我想她能不忘给我泡新茶，是不是说明她已经不生气了？一定是如此的。
　　我将茶水慢慢地喝完，心里舒坦极了。我看去，才一会儿工夫，晨曦就已洒到了院子里。
　　初秋的天气不冷不热，很适合游山玩水，也适合躺在院子看书。
　　我随意挑了一本书，去了院子。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血液都焕然一新了。我坐到摇椅里，轻轻摇了起来。
　　从我的方向看去，天边的太阳正好露出了半个脑袋，将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橙黄，柔和的光。这样的光没有温暖，却甚是好看，像是画家用笔描画的一样。
　　我将书放在双腿上，在摇椅的晃荡下，徐徐思考了起来。已经初秋了，冬日就不远了，奶奶的生辰该到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去见奶奶一面，顺便给她过个生辰呢？
　　离不开王府这个事实我已经接受了，虽然我还是抱有幻想，想着有朝一日，宋锦煜能够想明白，将我放回去，那怕没有什么金银财宝相伴都可以。
　　只是，如今我该好好思考的是在王府该如何生存下去。我的胆怯，怕事，心慈手软已经是前进路上的一大阻碍。尤其是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总是无法下狠心去还击。
　　林湘儿同崔小娥就算不针对我了，那也不是我自己抗争得来的，而是她们自愿放弃的。而她们到底是不是打算再也不伤害我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水朝旭和顾念冰迫不及待想要我被处置，顾念冰昨日划伤了我的手，水朝旭断了一根手指来污蔑我，这样一来，我若是还被动由着她们随意指责，随意污蔑，那我跟案板上的鱼肉有什么区别？还有什么身为人所有的尊严？
　　只是路到底该如何走呢？我到底该如何同她们抗击呢？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总归是我知道，日后她们若是再出口伤人，恶语相向，我也要用语言回击，让她们明白，我也不是不知道痛，也不是由着她们揉圆搓扁的木偶。
　　我一定要坚强起来，一定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一定要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亲人。
　　思绪明了了，心怀就开阔了。我看着已经散发出耀眼光芒的太阳，知道今日的天一定是非常晴朗的。
　　我翻开了书页，准备熟记一下之前认识的字，却是在不经意间瞅见了一双白色的靴子映在眼前。几乎是本能的我就站了起来。
　　“是你？”看清来人之后的我，登时就由恐惧转为愤怒。
　　“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是不是在想我？”柳君竹穿了身米色带有红色枫叶的衣裳，手上拿了把青绿色的折扇。
　　我没理他，坐了下来。
　　他自顾自又说：“手背还痛吗？我带了药给你。”
　　我不想理会他是真的，但他对我的关心还是要谢谢的：“多谢担心，已不怎么疼了。”
　　“你昨日为什么不把事实告诉锦煜？你不想他帮你出气吗？还是你觉得，他不会站在你这边？”他说着将脑袋凑了过来。
　　我嫌弃地用手将他的脑袋推向了一边：“不想说就有不想说的理由。”
　　他叹了口气：“阿福，这里是王府，你的性子太绵软了，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我“嗯”了一声。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他说的也是事实，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锦煜不可能时时护着你。他今日能不分缘由护住你，明日就不见得能护住你。那几个女人的心思你不会不明白吧？她们若是联合起来算计你，锦煜就算有心帮你，知道你是冤枉的，也不能不顾及她们的说法。他是王爷，做事要看证据，要论公正性，否则被人传出去，他的路也不好走。”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不知道面对他的好意提醒我该说什么，或许“谢谢”算是最真诚的话语了。
　　他一步走到我身边，半蹲下同我平视：“阿福，你要不要考虑跟我走？”
　　我心惊肉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我猛地咽了几口唾沫，躲闪着他的视线：“柳公子，你是不是糊涂了，说的什么话呀！”
　　“我没有糊涂，我说的是真话。你跟我走，就不必再担心被她们伤害，就不用艰难地改变自己。我会护着你，会一直保护你。”
　　“柳公子，我是你朋友的妾室，你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很不合适吗？柳公子您一表人才，说话总是喜欢颠三倒四吗？”我说着就欲离开摇椅，却被他一把握住了胳膊。
　　“你喜欢宋锦煜。”他肯定地说着。
　　我像是被他说中了心事，忙收回视线，看向远处：“他是王爷，我是妾室，柳公子觉得呢？”
　　他放开了我的手，说：“幸福要掌握在自己手中，阿福你幸福吗？”
　　“我当然幸福。我又什么都不缺。”
　　他低笑了几声，又说：“水朝旭的手指是我砍得。”
　　“什么？”
　　“她们欺负你时，我看到了。”
　　“。。。。。。”
　　“你疑惑伤你的人是顾念冰，对吗？她还要再等等。”
　　“你不要乱来。”我紧张道。
　　“放心，我又不是刽子手，不想给自己染上太多血，我还要当大善人呢。”他笑着说。
　　我之前还觉得他笑得挺好看的，可眼下，却觉他笑得好不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