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有恙》香油茶

95、师傅

　　我不想跟鸢儿再费口舌，就欲进屋，她却不慌不忙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君竹的师傅已经回来了。她得知你迷惑了君竹，可是大发雷霆呢！是不是觉得很好奇，为什么君竹这几日一直没露面？因为他都自顾不暇了，还能顾上你吗？”
　　我颇感惊讶，回头看向了她。
　　她慢条斯理整理着裙摆上的垂绦，半晌才看向我：“你不信？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不过呢，我就怕你没胆量！”
　　我确实没胆量，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跟一个恨我入骨的人离开。可是，仔细一想，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来绝情宫都两天多了，却是连柳君竹的一面都未见过。这跟他平日的行事风格一点儿都不像。
　　“怎么样？想好了吗？”
　　我看着她笑得好不快活，一咬牙，说道：“好，我跟你去看看。”
　　她假装很震惊，反问：“你不怕死了？！”
　　我没吭声，她笑着自言自语起来：“哎，也是的，都敢从王府跑出来，还怕死吗？走吧！”
　　我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元宝还在沉睡，她起来应该不会乱跑的吧？罢了，早去早回吧！
　　我紧跟在鸢儿身后，她只是信步走着，没有再说什么尖言冷语。她引着我走的是条新路，也是比较偏僻的一条小道。
　　小道两旁的树木有王府的那些古树高了，一棵挨着一棵，密密麻麻的，将这条小道罩得黑黑暗暗的，犹如去地狱的黄泉道。
　　走了有半个时辰，跟着鸢儿的两个婢女停了下来。但鸢儿还在继续前进，我便也跟了上去。我们又走了一会儿，鸢儿在一间古朴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看什么看？不是想搞清楚事实吗？跟着吧！”鸢儿讥讽道，就先一步走了进去。
　　院子很冷清，很安静，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听不到，更遑论鸟儿的叽喳，和小动物的玩闹了。
　　她轻手轻脚绕到一间屋子的后边，冲我勾了勾手指，我就走了过去。她附在窗户下仔细倾听了起来。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将耳朵贴在了墙面上。
　　屋内依稀传来一阵儿说话声，听不真切。我看向鸢儿，示意她我听不见。她却是微微笑着，做了个“嘘”的手势。
　　果然，不多时，声音就渐渐响亮了。
　　“君竹，你怎么如此糊涂呢？为师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你如今还将她带了回来，你是想看为师的大业功亏一篑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懵懂地看向了鸢儿，她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想来并未料到会听到这些吧。
　　“君竹，你到是说一句话啊！你告诉为师，你只是在利用她，并不是真心实意喜欢她！你快说啊！！”女人的声音拔高了，不过是在隐忍怒气。
　　沉默半晌后，柳君竹才终于吭了一声，只是他的声音好嘶哑，像是许久都不曾喝过水了一样。
　　“师傅，弟子当真是没有想到，您竟然就在弟子身边！弟子可真是个笑话呀！弟子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到您！结果呢？哈哈哈，您现在突然出现，告诉弟子这么些年来您一直在弟子身边，一直指点着弟子，一直为弟子谋划着一切，那弟子这些年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什么？嗯？师傅，您告诉弟子，好不好？”
　　“君竹，师傅并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师傅也是无可奈何！师傅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是不能将你暴露，拖下水的！君竹，你就相信师傅，好吗？师傅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为你啊！”
　　“哈哈哈，师傅，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弟子这些年为您口中的仇人忙碌着，替他同您做斗争，到头来，在他要成功的时候，您突然告诉弟子，是弟子做错了，是弟子帮助了仇人，您说弟子该作何感想？该如何相信您？”
　　“君竹，师傅不怪你之前的选择，是师傅没能及时告知你。可现在，师傅告诉你实情了，你就应该站在师傅这边，就该帮助师傅！你要明白，你的双亲，他们就是死在他双亲的手中的！”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逼我！”柳君竹哀伤极了，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来第一次听到他情绪失控。
　　他的师傅，这个女人，她会是谁呢？她说的那个“他”是谁呢？为什么我隐隐约约觉得那个“他”会是宋锦煜呢？
　　要“他”真是宋锦煜，那她又是谁呢？是谁跟宋锦煜是死对头？是谁想要扳倒宋锦煜？是皇太后的爪牙吗？
　　她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而柳君竹也沉默了下来。
　　鸢儿脸色很难看，比起刚才的得意，眼下尽是失魂落魄。我拽了她一下，她看了过来，却是迷茫极了。我本想一人离开，可见她这样，还是顺手拉了一把。
　　我同她从这所院子离开，直到走到那两个丫鬟身边，她都没有发一言。就在我以为她受惊过度，不会再同我说些什么时，她又变得刻薄起来：“李向福，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吗？”
　　我不明白她意欲何为，注视起她来。
　　她笑着向我眼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我警告你，今日听到这些不准泄露出去，否则，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我听罢，先是一怔，心中害怕，但转瞬就笑了起来：“鸢儿，你以为你是谁？你想要我的命就要我的命吗？这里是绝情宫，就算你只手遮天，这也不是你的地盘。”
　　她不屑一笑：“你可以试试看！”言罢，就带着两位婢女扬长而去了。
　　我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头一次发觉自己像是从来都不曾认识过她一样。她心里没有一点儿仁慈吗？满嘴满眼满心都是狠辣。
　　我叹了口气，准备先回到住所，再好好想想日后的打算，只是我前脚才走了几步，后脚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姑娘，留步。”
　　不是旁人，是颖儿。她很是虚弱，走了一点儿点儿距离就满脸大汗，喘个不停。
　　我见状，主动走到了她身边：“颖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说着，就欲扶住她，却是被她躲开了。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很是纳闷。
　　她解释起来：“不碍事，只是旧疾复发了。”
　　我“哦”了声，便由着她向一侧走了几步。
　　她站稳后，询问起来：“姑娘，绝情宫冬日严寒，姑娘怕是受不住，要不然这样，今夜奴家命人带姑娘下山？”
　　“这么匆忙吗？”我下意识就问。
　　她柔柔笑了笑：“是啊，天气一日寒过一日，姑娘看着身子单薄，奴家怕怠慢了姑娘，给姑娘惹了寒疾，就无法向公子交代了。”
　　“柳公子他难不成不在宫里？”我总觉的她说的话意有所指，询问了起来。
　　她显得很抱歉：“不瞒姑娘说，公子昨日下了山，恐怕一时半刻回不来。公子临行前嘱咐过，说是天气太寒冷了，就送姑娘你下山。细软什么的，公子已命奴家准备好了。”
　　我一听，就更是确定她在说谎了。暂且不说我刚才才听到柳君竹的说话声，就是我下山，柳君竹也断是不会同意，就更不用说他会主动要送我下山。
　　他千辛万苦，死缠烂打，才让我跟他回了绝情宫，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让我下山，还不亲自出面？
　　一定有问题，柳君竹一定遇到了困难，所以才不能出面。
　　是他的师傅吗？那个十多年不出现，一出现就惹得他情绪低落的女人吗？她对柳君竹做了什么？是她命颖儿送我下山的吗？她心里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姑娘，莫要担心道路难走。奴家已命人将元宝送下山了，待。。。。。。”
　　“你们将元宝送下了山？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跟着鸢儿离开，前前后后也不到一个时辰，她们就将元宝送走了？她们是在我前脚离开，后脚就送走了元宝吗？可怜的元宝，她才第一次出远门，就这样被送走了，心里一定很害怕！
　　我现在已顾不了柳君竹了，强硬道：“我现在就要下山！”
　　“现在吗？姑娘，现在还不方便。不过姑娘放心，晚点儿时候，奴家一定亲自送姑娘下山。至于元宝，姑娘请放心，奴家命人好生保护着她，定不会让她遇到一点儿危险。”颖儿不觉就说话快了些。
　　我想，她一定是奉命行事，不敢违抗，也就不为难她了：“好，我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