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心思 ...
-
一路上的地况并不平坦，颠簸荡伏，又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赶路，到下午时楚逍燃的胃开始难受起来，胃里不断向上翻涌着。
楚逍燃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而延迟耽误整列车马的行程，便强行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不适，倚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强迫着自己睡去。
马车内很宽敞，为了便于休息两侧的榻上还放置有轻薄的被褥。楚逍燃其实很想直接躺下，但迫于跟靳衡同一个车厢，不好有过多的动作。
“停车。”
听到旁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楚逍燃微微掀了下眼皮，不明所以。
虽然他一路上昏昏沉沉，但明显感觉到这才只有半天的路程，按理来说不会这么早就抵达天水城。但楚逍燃此刻难受的紧，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便懒得开口问了。
感受到一直颠簸的马车渐渐平稳，停了下来，楚逍燃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
楚逍燃从软榻上坐直身子，抬起头时透过窗隙的太阳光刺地他有些晃眼。
楚逍燃瞥了一眼靳衡，看着他下了马车，被掀起的竹帘随着靳衡消失的黑色衣角又重新垂下。
紧接着楚逍燃就听到靳衡在对外面的所有人吩咐道：“原地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大家先吃点东西补充□□力。”
在车上坐了一天，楚逍燃被颠地晕头转向，现下终于得空出去下地缓缓，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顺便也活动活动筋骨。
只是楚逍燃刚起身离开软榻，面前的帘子便被掀开，正好与回来的靳衡迎面对上。
楚逍燃只得又先坐回了原位。
靳衡从怀里掏出用细白麻绳缠绑住的一小包东西，递到楚逍燃面前。
“这里面装着一些药粉，可以止吐。”靳衡眼神示意旁边的点心：“待会儿你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楚逍燃从靳衡手中接过药粉，道了声谢。然后拆开折了一道浅痕，准备直接将纸包里的所有粉末往嘴里倒去。
楚逍燃扬起下巴，药粉快要移到唇边，靳衡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太多了。”
说完靳衡也拿出来一个黄色的小纸包，打开铺在手掌心，用指尖沾了点里面的粉末，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同时抬起眼来看着楚逍燃，似在解释：“这是蒙汗药，吃太多你会直接昏迷过去。”
吃下药后楚逍燃整个人精神好了许多，拿起帕子擦了擦有些出汗的额头，原本虚弱苍白脸上的气色也明显红润起来。
用完药粉后，楚逍燃又喝了点水，他现在还不太有胃口，但心里总算舒服些。
楚逍燃微微舔舐了下湿润的唇角，察觉到靳衡还在看着自己，便也朝他看过去，视线与靳衡接上。
靳衡垂眸，将手里的一个白玉小瓷瓶也一并递了过去：“你打开置于鼻下轻吸一口。”
只见这个瓶身做的很是精致小巧，楚逍燃打开瓶塞，瞬间有一缕清凉的特殊香味钻入鼻腔。气味香而不浓，恰到好处的淡雅，顺着气息的脉络游于喉咙处，有种说不上来的舒爽。
楚逍燃脸上露出舒坦放松的表情，双眸清澈明亮：“这是什么？”
“巫凉液。”
怎么名字听着怪熟悉的。楚逍燃不自觉轻轻晃荡了下手里的瓶子，想通后，楚逍燃甚至想喝下它，尝一尝味道。
“本王之前专门命人调配出来的，清神醒脑，你现在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眼见楚逍燃嘴角不自知地挂上一抹笑，明显一副思绪云游的样子。
想到楚逍燃完全忽略自己说的话，靳衡不由得沉下声来：“你笑什么？”
楚逍燃遂即反应过来。
“只是觉得王爷将这种好东西给草民这等身份低贱之人用，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也不知为何，再从楚逍燃嘴里听到“低贱”之类自贬的话，靳衡心里就堵着一团莫名其妙的气。
“本王要什么没有。”见楚逍燃还想要把它递给自己，靳衡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连带着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浅而易显的恼意：“就放在你旁侧的桌子上吧！”
“不舒服，就不要强忍着。”
靳衡盯着楚逍燃那张面如冷玉般的脸：“本王向来有洁癖，把车内弄脏了，接下来的路是想让本王走着过去吗？”
楚逍燃正色道：“不管怎么说，多谢王爷好意。”
听楚逍燃这么说，靳衡的脸色才算好看一些。
“到了之后，在外不要这么称呼本王。”
“那草民该叫王爷什么？”
靳衡转头望向车窗外，声音飘了过来：“公子，或是直接唤本王姓名。”
楚逍燃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草民记下了。”
眼见时候差不多了，靳衡对外吩咐继续赶路，而后不再多言，正襟危坐，继续闭目养神。
楚逍燃本来还担心会接着晕车，所幸靳衡给他的药粉真的挺管用的，过了很长时间，楚逍燃也再也没感到有任何不适。
楚逍燃看了看窗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马车行驶地比先前平稳了很多。
靳衡闭上眼睛在休息，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整张脸和呼吸犹若都被静止般，没有一丁点动静。
楚逍燃突然感到有些乏味了。这样的环境要他睡也多半是睡不着的，更何况他昨晚早早入眠了，伴着夜间的雨声，一夜好梦，现在压根没瞌睡。
于是就从衣服里拿出昨日在街市上买的话本，楚逍燃这才发现这本书连个封面都没有。更准确点来说，是空白的封面，上面一片雪白，了无字迹。
楚逍燃好奇心被勾起，随手翻开了一页。
只一眼，就又立马合上。
楚逍燃眼角抽了抽，他怎么买的是本……
而对面之人，靳衡依旧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就在楚逍燃庆幸之余，将书往怀里塞时，突然车身猛烈晃荡了一下，楚逍燃手里没拿稳，刚揣进衣领一半的话本掉落在地。
“啪”——砸在木制车板上发出响亮的声响。
楚逍燃就这样看着它灵活地翻腾了两下，借着车厢底部穿透进来的风力，快速一页页翻过那些生龙活虎的画面，最后停在其中一张…
楚逍燃心中一紧，下意识抬眼看向对面，正好撞上靳衡那双灰色眸底，淡波无痕，却又带着不可思议的讶异。
马车里的气氛蓦地有些冷却下来。
看到对方投过来的目光，楚逍燃有些不自在地错开眼，眼神游离到别处，弯下腰准备将地上的书捡起来。
楚逍燃伸出手刚要触及到，不料却落了个空。
眼前出现绣着银丝流云纹的窄袖，露出五根骨节分明的指节，先一步拾起了话本。
靳衡又慢条斯理地坐回身子，一只手拿到眼前，声音不大不小，直接将那寥寥几字念了出来。
“房中秘术。”
只见纸页上呈现出让人多看一眼，都会面红耳赤的露/｜骨画面：两名未着寸缕的男子紧紧交贴在一起，以各种豪放的奇特姿势……此外还有动作的详细分解，简易线条在画师笔下很是生动传神，富藏精髓。
靳衡念罢，目光扫过话本封面，粗略翻了几页，随后又看向楚逍燃。
沉默片刻后，靳衡面露不屑，开口问∶“你平日里就看这种书？”
楚逍燃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淡声道∶“凑巧。这是之前在外游逛时随手拿的，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画……”
“行了，本王没兴趣知道这些。”
靳衡冷哼了声，将书扔到楚逍燃怀里。
“这种无聊低俗的书籍你还是少看为好。”
靳衡动不动就是拿一副嫌恶的眼神看他，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开口闭口说的话总是带着毒刺。如今他看个什么书，也招惹到他这位尊贵的王爷了？
楚逍燃心里来了劲儿，声色却依旧平稳，笑着反驳他∶“王爷此言差矣，欢好之事，宛如吃饭喝粥，再稀松平常不过。何况心之所向，养性延龄，对身心也是大有益处，不应耻于面对。在王爷眼中，这书怎么就成低俗了？”
“要说是喜好…”楚逍燃不甚在意笑了笑，看着靳衡。
“那坊间不是也有很多传闻吗？草民早已见怪不怪了。”
“本王是不知你到底怀揣着什么肮脏心思，离经叛道之举终归登不上大雅之堂，为世人所耻笑。”
楚逍燃拢了拢领口，整理了下衣袖，将书收好，然后换了个姿势，往里侧移动了点位置。斜着身子倚在车角，靠的能舒服一些。
嘴上依旧是浅淡微笑着，说出话来漫不经心。
“横竖草民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旁人要怎么谈论，随他们去吧。”
“只不过王爷这个年纪了，有些事情想必不可能不懂，还是说，王爷素来独善其身，还没有亲身…”楚逍燃没继续说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靳衡没说话，楚逍燃一面观察着他的反应，嘴边又故意唏嘘着，嘴上的笑容越发大了。
“看来王爷真的是…”
即使靳衡嘴上硬着语气，脸上也一副冷漠淡定，可楚逍燃还是明显发现靳衡的耳根此时很快红了起来，充血欲滴。
楚逍燃目光丝毫也不闪躲，像是带着审视般，直直盯着楚逍燃看，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放在墨色外袍两端的手重重向腿下压去一道深褶，青筋毕露。
“住口！不知羞耻！”
靳衡忍无可忍，赤声打断他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语声颇有些气急。
男人跟男人，怎么可以？
简直是荒缪！
靳衡的面部有些许松动瓦解的迹象，楚逍燃见靳衡似乎是真的动怒了，他现在这副隐忍的神情，楚逍燃是真怀疑他会直接扑过来，用手把自己给掐死。
不过，担心似是多余，很久靳衡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满面红光，深黯的灰色双眸正死死盯着他的脸，仿佛用阴寒神色来施加威慑力。
也许连靳衡自己都没注意到自身此时的失态。
他从来都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只有面前这人，每次这个人站在他面前，自己的情绪仿佛就会不受控制般，会被随意挑拨起来。
靳衡眸色暗了下去，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心思
